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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章·跳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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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室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仿佛一堵沉默的墙。

那人背对着走廊的灯光,轮廓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分明,熟悉的肩线,挺拔的身姿,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的气场。

牧溪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又疯狂地加速。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当看清那张脸时,呼吸都停滞了。

段骋。

此刻就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

段骋的表情很复杂,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牧溪,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诊室外的嘈杂声、护士推着器械车远去的轮子声、甚至牧溪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牧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牧溪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几乎以为自己因为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段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此刻,段骋就真真切切地站在急诊室门口,挺拔的身影在走廊冷白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更让牧溪心惊的是段骋的脸色——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眉头紧锁,唇线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因为现在牧溪太狼狈了吗?

头发又乱,衣服又乱。

穿的穷也就算了,还这样。

一股难堪的热意涌上牧溪的脸颊。

他下意识地抬起缠着纱布的手,颤抖着试图将凌乱沾血的发丝拢到耳后。

这个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轻轻抽气,但他还是固执地想要整理一下仪容。

在段骋面前,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维持最后一点尊严,即使明知现在的自己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段骋同学,”

牧溪声音很轻,带着虚弱和沙哑,

“你…怎么在这里啊?”

段骋的目光凝在牧溪身上,复杂得化不开。

眼前的牧溪,简直惨不忍睹。

过长的黑发凌乱地黏在脸颊和颈间,混杂着干涸的血迹与灰土。

清秀的脸上旧伤未愈,嘴角的乌青尚在,颧骨又添了新肿,从旧衣领口和袖口露出的皮肤上,深深浅浅的青紫淤痕层层叠叠,有些是跳楼时擦撞的,有些之前被殴打留下的。

在段骋看不到的地方,原来有那么多人把牧溪当做沙包打吗。

最刺眼的是那条打了厚重石膏的右腿,被支架固定在轮椅上,白得晃眼。

牧溪就那样蜷在轮椅里,像一张被揉皱撕破、又泼满了污浊墨迹的宣纸。

曾经那个虽然贫穷却总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牧溪,此刻只剩下一身的狼狈与破碎。

“我……”

段骋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搞成这样?

怎么会搞成这样?

段骋不能理解,他以为牧溪之后应该没什么事了,段骋都已经把发帖的人给解决了,也已经警告过卢杰了。

牧溪应该不至于过得太惨啊。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辅导员看气氛不太对,不敢说什么。

她是这个系的辅导员,但凡学生出了什么事都是要对辅导员问责的

下一秒,段骋直接转向一旁的李辅导员,语气却不容拒绝:

“老师,这么晚了,我送牧溪回宿舍吧,我们是室友。”

辅导员如释重负地连连点头。

今晚她已经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想办法平息校园里愈演愈烈的舆论风波。

有段骋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她求之不得。

辅导员一走,段骋就推着牧溪。

轮椅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缓缓移动,轱辘发出规律的轻响。

牧溪低着头,听着身后段骋沉稳的脚步声,每一脚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然而段骋并没有直接往医院出口去,而是拐进了一个僻静的楼梯间。

这里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这是做什么?”

牧溪不解地问,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

段骋停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

他眉头依然紧锁,目光如炬:

“我来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从宿舍跳下去?”

牧溪猛地咬住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

“只是…不小心掉下去的。”他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小心?”段骋冷笑一声,

“宿舍的护栏差不多到你肩膀了,你怎么可能不小心掉下去?“

牧溪无言以对。

牧溪抬起头,第一次勇敢地直视段骋的眼睛。

这个他暗恋了这么久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近得能看清睫毛投下的阴影。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涌上牧溪心头。

要不要赌一把?

反正牧溪已经一无所有了,从决定跳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连死都不怕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赌一把?就算输了,又能失去什么呢?

“这个不能让别人知道,”

牧溪轻声说,声音带着微颤,“我告诉你,你可以凑过来听我说吗?”

他想知道,段骋会不会为他弯下腰。

段骋皱了皱眉,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片刻,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但最终,段骋还是俯身靠近。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段骋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牧溪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牧溪轻轻笑了,秀气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像春水破冰。

“说。”段骋催促道,声音近在耳边。

牧溪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卢杰看不起我是同性恋,又想要强迫我,想要拍我的照片,找了很多男的来宿舍。”

“我不愿意,所以从宿舍跳下去了。”

空气瞬间凝固。

楼梯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段骋沉默了。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牧溪,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

“你很勇敢。“

牧溪的笑容更深了,带着几分真心的高兴:

“谢谢,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个词的人。”

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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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牧溪看来,喜欢上段骋,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甚至可说是理所应当的事。

段骋看起来确实很冷,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他对谁都谈不上热络,话语简洁,眉宇间总是萦绕着一抹事不关己的淡漠。

很多人都被段骋这副外表劝退,觉得他高傲,难以接近。

但牧溪却在那份冰冷之下,窥见了一丝不同的温度。

他记得刚入学时,自己笨拙地整理着劣质的行李,是段骋虽然皱着眉,却默许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据更多空间;他更记得,当卢杰等人再次试图欺负自己时,是段骋一句不带情绪的“吵死了”,就让那些人悻悻散去。

段骋从不刻意施舍同情,也从未像其他人那样,或好奇或鄙夷地打量他的窘迫。

他的“好”,是藏在冷漠外壳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不掺杂质的公正。

他或许不喜欢麻烦,但也看不惯真正的恃强凌弱。

这种沉默的、不带施舍意味的维护,对于在泥泞中挣扎太久、看惯世态炎凉的牧溪来说,比任何热烈的关怀都更显得珍贵和真实。

所以,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就像渴了要喝水,冷了会向往阳光一样,是身处寒冬之人,无法抗拒地想要靠近那一点看似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哪怕段骋永远也不会喜欢自己。

哪怕这份心意,注定只能是他牧溪一个人沉默的独角戏。

牧溪也从未后悔过。

此刻,收到牧溪感谢的段骋直起身,深吸了两口气,胸膛明显起伏着,似乎在极力平复某种汹涌的情绪。

他心里真是百味交杂,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这次直接走向医院大门,脚步又快又急。

“等一下!”牧溪吓了一跳。

“什么?”段骋皱眉。

他生气的样子很吓人,高大的身影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牧溪抿了抿苍白的唇,小声解释:

“这个轮椅是医院里的,要还回去的,不能推到外面去。”

段骋无语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李叔,可以了,把车开过来,在医院出口这里。”

然后他利落地推着轮椅到服务台,在护士惊讶的目光中办理了归还手续。

在牧溪还没反应过来时,段骋已经俯身,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环住他的后背,将他打横抱起。

“段骋!”

牧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近得他能看清段骋睫毛的颤动,闻到段骋衣领上淡淡的香气。

这是什么香气,熏香吗?应该很贵吧?

牧溪不知道。

对他来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有太多了。

但是他知道,他喜欢段骋。

之前,牧溪早就被卢杰带头孤立了,但是,自此和段骋一个宿舍之后,在宿舍里,牧溪就是安全的。

段骋对于牧溪来说,像是一个安全的象征。

好感,依赖,崇拜,说不清楚的悸动……

此刻,段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送你回宿舍去。”

“就当做……你之前请我吃东西的回报。”

牧溪愣了愣。

医院的自动门在面前滑开,夜风的凉意扑面而来。

牧溪蜷缩在段骋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这个秋夜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李司机把车开过来,车门“咔哒”打开。

段骋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小心地避开了牧溪打着石膏的右腿,将他安置在后座。

牧溪垂下眼帘,看着段骋转身拉开副驾驶的门。

他原本以为…以为段骋会和他一起坐在后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牧溪掐灭了。

他在期待什么?段骋愿意送他回去已经仁至义尽。

前座,段骋系安全带的动作有些粗暴。

琉璃心无声地浮现在他身侧,流光转动:

[不是说不喜欢?怎么还把人家带上车了。]

段骋的目光直视前方,下颌线绷得很紧。

夜色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卢杰那个狗东西,]他在心里冷声道,[□□未遂,杀人未遂。]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琉璃心轻轻搏动,鎏金色的光晕流转:

[哦?心疼了?]

段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车载空调发出细微的运行声,后座传来牧溪压抑的咳嗽声,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谁。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段骋在心里反驳,

[任何有基本良知的人都会这么做。]

[是吗?]

琉璃心的声音带着几分开玩笑,

[那你怎么不敢看后视镜?]

段骋:[首先,我不喜欢男人。其次,不是不敢,是没有必要看。]

车子缓缓驶出医院,汇入夜晚的车流。

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段骋脸上划过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影。

段骋又觉得很烦了。

牧溪总是让段骋感到烦。

明明性子软得像水,看起来,就算是被狠狠地打一拳、被揉碎了一样欺负了,也不会说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会在日记被抢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会在被羞辱时毫不犹豫地从三楼跃下。

柔软与刚烈,温柔与决绝,这些截然相反的品质竟同时存在于这个单薄的身体里。

段骋深吸一口气。

是了,他肯定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

他对同性从未产生过任何超出界限的情感或欲望,过去没有,现在……也不应该有。

那么,此刻胸腔里这份莫名的滞闷与躁动,又该如何解释?

或许,段骋只是被牧溪身上那种近乎惊艳的生命力所震慑了。

这个看似柔弱得不堪一击的人,内里却藏着如此顽强的韧性。

就像石缝间挣扎求生的野草,即便被践踏、被摧折,只要还剩一寸根须连着泥土,就能在绝境中重新挺起纤细的茎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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