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2 / 2)
郁小幻愣了愣,眼神裏没惊讶,只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洞外,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她大约是听出了马蹄声裏的秩序,知道是来接人的,也没追问她为何隐瞒身份。很快,暗卫首领掀开门帘般的藤蔓进来,见裴婉安好,忙单膝跪地:“主子,属下迟来一步!”
“起来吧,没你的事。”裴婉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转头看向郁小幻,“此次多谢小哥,若日后你需帮忙,可持这枚玉佩去京中城南‘清砚斋’,掌柜会替你传信。”她说着,从腰间解下枚素玉玉佩,递了过去——这玉佩是她暗中势力的信物,既不会暴露公主身份,也能真的帮到郁小幻,她甚至特意选了枚没有皇室标记的,怕给对方惹麻烦。
郁小幻没接,只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她,比了个“平安”的手势,转身就要往洞外走。裴婉忙叫住她:“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郁小幻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眼裏没好奇,只弯了弯嘴角——那笑容很轻,像雨后天晴时的竹雾,落在人心裏软乎乎的。她没说话,只是钻进了竹林,青布发带在风裏晃了晃,很快就消失在竹叶深处,只留下几片被带起的竹影,落在裴婉脚边,像极了她没说出口的“我知道你是谁,但你的身份,与我救你无关”。
暗卫见她盯着竹林出神,轻声问:“主子,需不需要查这位小哥的底细?”
“不必。”裴婉握紧了手裏的粗布衣裳,指尖还残留着郁小幻掌心的凉意,“她若想寻我,自然会用玉佩传信;若不想,查了反倒失了分寸。”她说着,抬头看向洞外的雨帘,忽然想起郁小幻低头整理草药时,颈间的发丝被风吹起的模样——那发丝很软,不像男子的粗硬,倒像极了宫裏侍女们常用的发油养护过的发质。
回宫后半月,裴婉让暗卫往江南竹林附近的药庐送了批药材——不是名贵的人参、鹿茸,而是郁小幻常用的石韦、麦冬,还有些润肺的川贝。她没提郁小幻的名字,只叮嘱掌柜:“若遇个束青布发带、话少的少年来换药,便多给些川贝,不必问缘由。”暗卫不解,裴婉却没多解释——她记得郁小幻整理草药时总轻咳,尤其是雨天,咳得更厉害,该是常年待在潮湿竹林伤了肺。
秋末时,暗卫回禀:“清砚斋那边传来消息,江南药庐常有位少年来换药,每次都多带些麦冬、石韦,掌柜按您的吩咐,每次都给了川贝。”裴婉听着,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她能想象出郁小幻接过川贝时的模样,或许会愣一下,或许会猜到是她送的,却不会追问。她没让暗卫继续查,只说:“再送些驱寒的干姜过去,入了冬,竹林裏更冷。”
转年冬初,暗卫带回一截晒干的竹枝,枝桠上缠着朵风干的蓝花——那是江南春天常见的“溪蓝花”,花瓣虽干,却还保持着淡淡的蓝色。“是药庐掌柜托人送来的,说那少年每次换药后,会在药庐外种株竹苗,前日挖了老竹旁的新枝,让掌柜转交京中‘牵挂之人’。”
裴婉接过竹枝,指尖抚过竹节上的纹路——这竹枝的切口很整齐,显然是用锋利的刀削的,还特意磨去了毛刺,怕扎到手。她认得这花,是去年春末在山洞外见过的品种,竹枝更是江南竹林特有的质地。略一思忖,便明白这是郁小幻的回应——不用玉佩传信,也不提及身份,只凭竹枝与花,既告知自己安好,也省了暴露踪跡的麻烦,更像是在说“我很好,你不必挂心”。
“倒算聪明。”裴婉将竹枝放在案头,随手取过一旁的素瓷瓶,把竹枝插了进去。她转头对候在一旁的暗卫说:“往后药庐那边,除了川贝、干姜,再添些补血的红枣,按季换着送。”她没说出口的是,她记得郁小幻的唇色总偏淡,该是常年饮食清淡,气血不足。
暗卫应下,轻步退了出去。殿內只剩裴婉一人,她看着瓶中的竹枝,指尖在案上顿了顿,又取过一本草药图谱——那是她特意让人从太医院借来的,翻到记载麦冬的那一页,仔细看了半晌,指尖划过“性微寒,润肺生津”的字样,才合上册子,起身去处理堆积的奏折。窗外的雪刚停,宫墙上的积雪反射着光,她却忽然想起江南竹林的雨,想起那个束着青布发带的“少年”,心裏像被雨打湿的竹叶,软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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