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的腼腆(1 / 1)
幻的腼腆
麦冬粥的香气从灶房飘出来时,裴婉正坐在竹棚下翻那本新带的草药图谱。书页刚翻开,就见郁小幻端着粥碗走过来,碗沿还沾着点米粒,她下意识用指尖擦了擦,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粥可能有点凉了,我再热一下?”见裴婉盯着碗沿,她忽然有些局促,指尖捏着碗底,耳尖又红了。
“不用,温的正好。”裴婉接过粥碗,用竹勺轻轻搅了搅,米粒裹着麦冬的清甜,和她记忆裏的味道分毫不差。郁小幻没坐,就站在棚边整理刚采的薄荷,指尖把散乱的枝叶理得整齐,偶尔抬眼,见裴婉喝粥时眉眼放松,才悄悄松了口气——她怕自己煮的粥不合京裏来的人胃口,也怕这简陋的竹棚让她觉得委屈。
往后几日,裴婉没提回京的事,也没说京裏的纷争,只跟着郁小幻做些寻常事:清晨去山涧挑水,她总抢着提轻的那桶,却被郁小幻拦下来,说“你身子还没好全,別累着”;午后晒草药,郁小幻会把最向阳的竹席留给薄荷,说“你喜欢用薄荷泡水,多晒些存着”;傍晚一起坐在溪边,裴婉看书,郁小幻就用竹枝编筐,偶尔递过颗刚摘的野山楂,酸得裴婉皱眉,她却闷声笑,眼裏藏着点难得的调皮。
有次裴婉帮着捣药,不小心把药杵砸在石臼边缘,草药粉溅了些在郁小幻的衣袖上。她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见郁小幻躲开了:“没事,拍掉就好,別弄脏你的帕子。”说着就抬手拍衣袖,粗布上的药粉扬起来,落在她的发间,像撒了点碎雪。裴婉忍不住笑,伸手替她拂去,指尖触到发间的银簪,冰凉的触感让两人都顿了顿,郁小幻立刻偏过头,继续捣药,石臼声比刚才快了些,像在掩饰什麽。
这日夜裏,裴婉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京中还有漕运的事没处理,心裏终究有些不安。她披衣走到门口,见郁小幻还坐在石阶上,手裏拿着那支旧竹笛,却没吹,只望着月亮发呆。“还没睡?”裴婉在她身边坐下,夜风带着竹香,吹得人心裏发松。
“在想明日去哪片坡挖麦冬。”郁小幻把竹笛放在膝头,指尖摩挲着笛身的纹路,“后山南坡的麦冬该成熟了,就是路有点陡,下雨后容易滑。”她没提京裏,也没问裴婉要待多久,只说眼前的事,像怕触及什麽不该提的话题。
裴婉看着她的侧脸,月光落在她束发的青布带上,忽然轻声说:“我明日要回京城了,漕运的事还等着处理。”
郁小幻的指尖顿了顿,竹笛在膝头轻轻晃了晃,却没回头:“嗯,知道了。”过了会儿,她起身走进屋,再出来时手裏拿着个布包,裏面是晒干的竹心和野山楂干:“这个你带在路上,竹心茶能提神,山楂干泡水能开胃,別总忘了吃饭。”
裴婉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山洞裏,郁小幻也是这样,把温着的麦饼递过来,没说多余的话,却把所有的在意都藏在物件裏。“我处理完漕运的事,会再来看你。”她轻声说,语气裏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
郁小幻没应声,只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时,脚步比平时慢了些。裴婉坐在石阶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手裏的布包还带着草药的清香,心裏忽然泛起一阵酸涩——她知道,郁小幻不是不想留,只是怕自己的挽留会让她为难,也怕这短暂的相聚后,又是长久的等待。
第二日清晨,裴婉收拾好行李,刚走到竹林口,就见郁小幻站在那裏,手裏拿着那支新做的竹笛,竹笛上系着条淡青色的穗子。“这个给你,”她把竹笛递过来,声音比平时轻,“路上闷了,就吹吹。”
裴婉接过竹笛,穗子在风裏晃了晃,像郁小幻没说出口的牵挂。她没再说“会回来”,只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竹笛声,调子清浅,是她熟悉的那首江南老曲。她没回头,却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直到笛声渐渐远了,才加快步伐,心裏却清楚——这片竹林,这个束着青布发带的人,早已成了她放不下的牵挂,不管京裏有多少纷争,她总会再回来的。
郁小幻站在竹林口,看着裴婉的身影消失在晨雾裏,手裏还攥着那支旧竹笛。笛声停了,风裏只剩下竹叶的轻响,她慢慢转身回竹屋,灶上的粥还温着,却没人再和她一起喝了。她把裴婉留下的那本草药图谱放在竹桌上,翻开记载麦冬的那页,指尖轻轻划过书页,忽然想起裴婉帮她拂去发间药粉的模样,嘴角悄悄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