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琐事(2 / 2)
暮春的风裹着芍药香飘进太医院,郁小幻正低头研磨草药,內侍却又来传话——贤妃宫裏的掌事宫女高热不退,点名要她过去。她将研好的药粉收进瓷瓶,背着药箱往贤妃宫去却没料到这一去,竟成了宫裏流言的开端。
贤妃素来爱重容貌,近来因春日花粉扰得皮肤瘙痒,听闻郁小幻医术了得,本就有意试探。待郁小幻为侍女诊完脉,开好处方,贤妃却笑着留住她:“郁大夫医术精湛,不如也为本宫看看?近来总觉得心口发闷,夜裏也睡不安稳。”郁小幻虽觉不妥,但医者救人不分身份,还是上前为她诊脉。指尖刚触到贤妃手腕,门外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裴婉竟寻了过来。
郁小幻抬头时,正撞进裴婉的目光裏。她分明看到裴婉眼底先是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沉了下去,只淡淡开口:“贤妃娘娘身子不适,怎不先传太医院的太医?郁大夫近日忙着为宫人诊治风寒,怕是分身乏术。”这话看似平常,却悄悄为郁小幻解了围。贤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也不好再强留,只得让郁小幻离开。两人并肩走出贤妃宫时,廊下的海棠花正开得盛,花瓣落在裴婉的宫装上,添了几分柔色。郁小幻刚要道谢,裴婉却先开了口:“往后离贤妃宫远些。她素来喜拉拢人手,你性子直,別被卷进去。”语气裏的关切藏不住,郁小幻心中一暖,忍不住问:“你怎麽知道我在这裏?”裴婉脚步一顿,耳尖微微泛红,错开她的目光:“路过罢了,听闻你过来,怕你应付不来。”
可流言还是传开了。第二日起,宫裏就有人说“郁大夫深得贤妃青睐,怕是要被留在后宫”。郁小幻听了只当没听见,依旧每日奔波在各宫之间,为染了风寒的宫人诊治。直到那日她在御花园采药,贤妃竟带着一众侍女拦住她,语气亲昵:“郁大夫采的这是什麽药?不如随本宫回殿,本宫让御膳房备些点心,你我好好聊聊药理。”
郁小幻正低头研磨草药,內侍却又来传话——贤妃宫裏的掌事宫女高热不退,点名要她过去。她将研好的药粉收进瓷瓶,背着药箱往贤妃宫走,心裏却清明得很:这已是贤妃本月第三次“急召”,前两次或诊脉或看诊,总少不了留她说话,话裏话外都透着拉拢的意思。
刚进殿门,就见贤妃斜倚在软榻上,身边摆着一碟蜜饯,哪有半分急色。掌事宫女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倒确实病得不轻。郁小幻没看贤妃,径直走到床边诊脉,指尖刚搭上腕子,就听贤妃慢悠悠开口:“郁大夫这手艺,留在太医院实在屈才。若你肯留在本宫身边,往后吃穿用度,保准比现在体面十倍。”
郁小幻诊脉的手没停,语气平淡:“娘娘说笑了,草民只会看病,不懂伺候人的规矩。”她快速写好处方,嘱咐宫女按方抓药煎服,转身就要走,却被贤妃叫住:“慢着。”贤妃端起茶盏,指尖在杯沿划了圈,“本宫听说,你与公主走得近?可你要知道,公主虽得陛下宠爱,却终究是女子,将来总要嫁人的。你跟着她,能有什麽前程?”
这话裏的挑拨再明显不过。郁小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贤妃,目光清亮:“草民行医,为的是救人,不是求前程。公主待草民是朋友之谊,草民敬她懂礼知事,仅此而已。”她顿了顿,话锋微转,“倒是娘娘,近来总说心口发闷,草民倒要多嘴一句——您宫中的熏香,似乎掺了些合欢花。合欢花虽能安神,却不宜长期过量使用,尤其您上月刚诊出肝火旺盛,再用下去,怕是会加重心悸。”
贤妃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了。她宫中的熏香是专人调配的,从未对外人说过成分,郁小幻竟一眼看穿。郁小幻看她神色,便知猜得没错,又道:“草民再劝娘娘一句,掌事宫女是您身边得力的人,她病着,您该多关心她的病情,而非急着拉拢旁人。毕竟,人心比前程更难得,您说对吗?”
这话不软不硬,却戳中了贤妃的要害。她看着郁小幻坦荡的眼神,竟一时语塞,只能挥手让她走。郁小幻转身离开时,恰在廊下撞见裴婉。裴婉显然是来寻她的,见她出来,眼底的担忧松了几分,却没多问,只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刚从御膳房拿的绿豆糕,你若是饿了,先垫垫。”
几日后,贤妃果然没再找过郁小幻,甚至还让人送了些上好的药材到太医院,说是“谢郁大夫提点”。郁小幻将药材分给太医院的同僚,自己只留了些常用的薄荷。裴婉来看她时,正见她在院內晾晒草药,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光。裴婉站在门口,看着她熟练地翻动草药,忽然轻声说:“那日在贤妃宫,你说得很好。”
郁小幻回头,见她眼底带着笑意,便也笑了:“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行医之人,最忌心思不纯,做人也一样。”裴婉走上前,帮她一起整理草药,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便会悄悄收回,耳尖却泛了红。她忽然懂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不是想把她护在身后,而是看着她在自己的天地裏发光,然后忍不住靠近,与她并肩站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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