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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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祈行夜不喜欢太热的天气, 那总是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被打湿了漂亮毛发的狗狗。
好在虽然六月太阳正烈,但他们有自己的厉鬼姑奶奶, 自带降温起风的效果,在炎炎夏日也保留了清爽快意。
厉鬼, 更适合侦探社宝宝体质的空调。
虽然京城在连日的高温下逐渐变成火炉, 但侦探社却还保持着独有的凉爽。
清风徐来,翠绿枝桠轻晃, 斑驳树影落在院落內。
祈行夜正闲适歪在商南明怀裏, 还在压低声音, 小声和他抱怨起昨晚,恨不得直接把商南明踹到一楼客厅去睡沙发。
说着说着,就觉得咦?阳光怎麽没了?
结果一抬头正对上柳堆烟阴森森看过来的目光。
猝不及防之下, 差点吓得祈行夜“嗷!”一声喊出来。
惊动得旁边懒洋洋趴着的狼犬都竖起了两只大耳朵。
但在看清是柳堆烟后,狼犬又垂下了大尾巴,重新躺好。
打不过, 根本打不过。
侦探社镇宅吉祥物,还是交给它好大哥来吧。
“姑奶奶诶, 你不知道这样盯着別人看, 会吓死人的吗。”
祈行夜无奈,惊吓后软软倒在躺椅上, 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扇子。
嘴上抱怨着柳堆烟要吓死他,结果肢体语言很诚恳, 装都懒得装。
甚至还懒洋洋招了招手,嘱咐道:“来, 再恨我一点, 这样更凉快。”
柳堆烟冷笑, 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凉你个大头鬼!去死吧祈行夜,死了最凉快。”
但到底还是在商南明看过来的一眼之下,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了手。
柳堆烟:不敢惹,根本不敢惹,商南明这尊煞神比鬼都可怕。
“祈行夜,你就没觉得这次你回来丢了点什麽吗?”
柳堆烟索性坐在祈行夜旁边的藤椅上,一身浅绿色丝绸旗袍柔顺垂到地面,她瞪圆了眼睛恼怒看向祈行夜时,也依旧美得像一幅夏日芙蓉图。
“丢了什麽?”
祈行夜摸索着下颔沉吟,冥思苦想半晌,疑惑问:“节操?”
柳堆烟:“…………”
“你怎麽不干脆把你自己丢在外面!”
她恨铁不成钢:“余荼,是余荼啊!你怎麽没把我家余荼带回来?”
祈行夜一惊:“这麽快就已经变成你家的了吗?”
柳堆烟飞速瞥了眼商南明,随即向祈行夜阴恻恻冷笑:“別和我装傻,祈行夜,你最清楚是怎麽回事了。”
“之前白翎羽找我哭了一晚上,我陪她数了一整晚星星没合眼,这几天她就没放过过我,只要在侦探社逮到我就找我哭鬼都快熬不住了。”
柳堆烟一个穷凶极恶的地缚灵,都快要被白翎羽泪汪汪的狗狗眼看得长出良心了,被她信任期待的目光看得直发慌,恨不得立刻离家出走。
小时候道士说我一百五十岁必有一劫桃花,原来如此!
就连这次来找祈行夜,柳堆烟都是看准了白翎羽不在家的时候,见缝插针的求助……咳,不是,商量。
她扬了扬下颔,指责道:“祈行夜你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罪不容诛!要是余荼回来,我会这麽担心吗?白翎羽会哭我一晚上吗?以前那些道士来给我哭坟都没这麽敬业。”
柳堆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只从来一点就炸的小炸药,竟然还有这麽多眼泪。
但再这麽哭下去,柳堆烟觉得自己堂堂一只厉鬼,都快要被白翎羽哭得复活了。
连玫瑰花园都不用浇花了,直接举着一只小翎羽牌喷壶,绕着花园走一圈就发洪水。
祈行夜一愣,随即仰头笑了起来:“白翎羽一直都去找你哭?”
怪不得这麽安寧。
他就说,这次余荼出事,一向依赖余荼的白翎羽竟然没闹事,简直是奇跡。
原来是觉得在他面前哭出来丢人,特意躲起来哭的啊。
“余荼失踪的事,一直都在我的待办事项第一条上。”
祈行夜慵懒向柳堆烟比了比手势,让她放心,自己没有忘:“不然你以为,左春鸣和云翳清每天忙成那样,调查官们都忙到没时间跑侦探社,小荔枝都要时不时的去帮我跑腿送东西,忙成这样是在干什麽?难不成忙着玩吗?”
“但是,找人也需要时间。”
他无奈摊手:“那可是余荼。姑奶奶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她有多强了吗?连她那样的人物都能被裹挟失踪,至今没能回来……我们所在面对的敌人,强大可见一斑。”
还有一点,祈行夜没有向柳堆烟说的是余荼很有可能,根本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
从试验场回来,经过长达数日的休整和对污染能量的消化后,祈行夜在逐渐恢复力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余荼的下落。
试验场附近地区最近二十年来的动向,所有异常人士的靠近出入记录,建设试验场所需的仪器材料,污染能量的输入……
在最紧急的入侵事件被解决后,祈行夜也有了更多时间,可以细致的全面排查试验场的幕后主使,让多年来一直隐身在试验场后面的真正主导者,慢慢浮出水面。
虽然不论是调查局的情报,还是陆晴舟和秋白素,都直接或间接证明了试验场成于尼尔汉克之手,但祈行夜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尼尔汉克是个商人。
A国史上最成功的金融家之一。
但私人侦探的职业经验告诉祈行夜,越是高位者,越不清楚要如何将计划具体落实。
试验场的设想或许来自尼尔汉克,但想让一个庞大而超越时代的计划,从设计图纸上真切落实在地,却还需要诸多繁琐而漫长的过程。
尼尔汉克远在A国,一定有人帮他在国內的小山村裏,具体实施他的计划。
陆晴舟说,不是他。
那还有谁……?
祈行夜动用自己的人脉,不计代价的深入挖掘,大有要将试验场查个底朝天的架势。
有些相关人员本来还怀抱着侥幸心理,装傻卖痴说自己不知道。
可当他们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左春鸣或云翳清,认出他们的身份,得知想要挖掘此事的是祈行夜之后,大多数人还是乖乖将情报双手奉上,并不打算惹怒祈行夜。
谁不知道祈行夜的名字?
不论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开祈行夜庞大坚实的人脉网络。他想要的,总是会成为现实。
祈行夜在从左春鸣那裏得到汇报,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恶名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像他这样又乖又柔弱的人,怎麽会传出那样离谱的名声。
不过他也不介意。
恐惧是最好的交际方式不想吐露的秘密,也会因此而吐露。
最后,祈行夜辗转得到了一个公司的名称。
数年前,就是这家公司秘密建设了一号试验场,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所有人视野中,没有人知道它的去向。
虽然公司已经消失,但云翳清还是找到了当年一个小负责人。
真正淌涉过刀山血海的雇佣兵身上所带着的煞气,不是一个寻常的小小负责人能扛得住的。他被吓得屁滚尿流,没用云翳清多浪费时间,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包括当时真正的项目负责人。
而顺着这个名字,祈行夜一路追查,竟然……
最终找到了悬镜集团。
祈行夜重重愣住。
同样与悬镜集团有关系的,还有另外两处被尼尔汉克设立在国內的试验场。
它们虽然都是由不同的公司和人去建设的,但这些公司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在完成试验场项目后不久,就解散注销,遣散了所有人员。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高级负责人,在公司消失的几年后,重新出现在了悬镜集团。
那些消失的公司,全部都是悬镜集团下属的子公司。
不仅如此,祈行夜还让秦伟伟和嬴大洲帮忙,追查了当时多米诺骨牌般一同爆发的其他试验场。
得出的结论,令众人吃惊。
所有试验场的建设,最后都不约而同的指向悬镜集团。
如同所有枝叶都有共同的根系。
而悬镜集团,就是这所有试验场的共同点。
拿到这份报告的祈行夜心情复杂,立刻找来了明荔枝。
他没有一开始就将实情告知明荔枝,只是问他:“以你对明镜台的了解,他会毁灭世界吗?”
明荔枝毫不犹豫点头:“当然,这是我在三岁就认清的事实。”
“明先生是商人,但他和寻常商人所不同的是,他有信念。他所做的事情,不仅仅只为了短期利益考虑。”
“当你了解明先生,你才会知道,最危险的不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而正是那些心怀信念的人。”
商人逐利。
可信仰者,为自己而战。
没有人知道明镜台究竟想要的是什麽,哪怕是明荔枝,也只知道他的哥哥,想要的绝对不仅是世俗的金钱或声名。
他与明镜台在漫长的时间內相依为命,彼此依偎着取暖,在失去了父母保护后的危险丛林中小心翼翼,努力活下来。
没有人比明荔枝更了解明镜台。
悬镜集团,仅仅只是明镜台实现目标的手段之一,金钱地位只是附加赠品。
“那样的哥哥……让我感到害怕。”
明荔枝抿了抿唇,眼眶发红:“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不知道能否信任他,不知道他的界限究竟在那裏,是否会为了实现他的目的而伤害我,或许哪一天睁眼,就会看到他提着刀站在我床头。这样的噩梦,纠缠了我足足三年。”
明荔枝在十二岁那年,不小心看到了明镜台遗落在书房中的文件。
然后,他发现他的哥哥在与世界上最危险的一群人打交道,甚至明知道自己的项目落成后会有怎样可怖的影响,依旧毫不在乎的签署。
是为了利益。
但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在那之前,明荔枝从未像那样认识到,他的哥哥……不仅仅是他的哥哥,更是悬镜集团掌权人,万亿身家的重要人物,举重如轻,一语可定无数人生死。
他感受不到“哥哥”的温度,可【明镜台】的危险,却越发清晰和沉重,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从那一天起,明荔枝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在明家大宅中像一抹抓不住的幽魂。
他开始学着隐藏自己,让自己在无人发现的角落暗处,无声无息的观察着明镜台,观察着每一个往来明家的人。
明荔枝积攒了足够多的信息,足够让他认清在明镜台的冷静理智之下,掩盖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危险。
于是他果断做出了决定逃离明家。
不做明家控制下的木偶人,只做明荔枝。
“如果老板你问我,明先生是否会毁灭世界,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如果问我,明先生是否明天就会对世界出手?”
明荔枝缓缓摇头:“他不会。”
“明先生,有他自己的信念和判断,他是我见过最耐心的人,”
“明明对母亲的死亡始终耿耿于怀,但却从未主动提起过,没有人知道,就连明院长,都放弃了对害死母亲的那场污染事件的深入调查,但明先生却追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一个间接伤害母亲的人。”
明悬镜。
明家光辉的起点,飒爽快意又善意温柔。
却死在一场污染事件裏死在了她的善良中。
那场波及了众多人的污染事件中,明悬镜本可以全身而退。
只要她狠心带着当年尚在襁褓中的明荔枝离开,而不是向求助者伸出援手。
而她最著名的遗产,有两个。
明言,和,明镜台。
因为明镜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悬镜之名。
那位从不出错,从来冷静理智的掌权者,以这种方式,纪念他的母亲。
但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包括他对那场污染案的私人调查。
当年那场事件中,将污染带到明悬镜身边的人,阻拦了救援的人,拒绝帮助她的人……
明镜台像是最耐心而残忍的猎人,将当年与事件相关的所有间接罪人,都一一找出来,猫戏老鼠般,将污染中求救无门的恐惧,悉数还给了他们。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们都在绝望忏悔,后悔自己当年的举动害死了明悬镜。
而杀死最后一个罪人时,明镜台不过才二十岁。
刚刚正式接手悬镜集团不久,过于年轻的年纪,却令无数人闻风丧胆,集团內外所有想要欺他年轻之人,最后都僵在无穷悔意中度过余生。
尚且年幼的明荔枝看到哥哥夜半出门,察觉到了不对劲的他立刻尾随而去,藏在了明镜台的后备箱裏,悄无声息和他一起去了郊区。
烂尾楼裏,月光皎洁冰冷。
而罪人哭嚎忏悔。
明荔枝躲在石柱后大气不敢喘,看着明镜台一身西装文雅,却拎着□□,缓步走向跪地求饶的中年男人。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飞溅在明镜台的镜片上,在白衬衫上开出血色的花。
他抬手,修长手指勾着眼镜摘下,拎着□□漫不经心侧身,看向明荔枝的藏身处。
明荔枝立刻捂住了嘴巴,僵硬如石雕,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月光安静流淌。
血色蔓延到昂贵的皮鞋下。
明镜台背对着月光而立,银白色的光芒落进他的眼眸中,没有了那副眼镜的遮挡,仿佛利刃般锋利。
明荔枝强忍着的泪水,到底没有落下。
他小心让自己躲避过明镜台的查看,趁着明镜台离开,下属前来收拾现场时,他飞速跑开,离开了现场。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明镜台回家之前到了宅子。
他迅速整理好自己,销毁所有能证明自己离开过的证据,又立刻钻进被子裏深呼吸平复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好像一直都留在家裏睡觉,哪裏也没去过。
明荔枝做完这些不到两分钟,走廊裏就响起了明镜台的脚步声。
皮鞋落地,声音清脆而节奏,不急不缓的从容,信步闲庭般,却最后……停在了明荔枝门外。
“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