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天鸟(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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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天鸟(十一)
霞珠用力地摇着头,眼泪簌簌落个不停:“他的脸……那张脸确实是云觉,可我知道他不是……”
她猛地抓住商成洲的手臂,圆眼裏充满了痛苦和恐惧:“那不是他,那不是云觉!我、我能感觉得到……”
少女的情绪仿佛彻底崩溃了,她瘦弱的身体微微发着颤,低着头嘴裏含糊地念着些商成洲听不懂的话。
她必然还有什麽东西瞒着他们未说,可她如今这幅模样,商成洲也不知该如何能从她嘴裏问出些这话来。
他给程煜递了个眼神,可少年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望着霞珠的眼神充满了无措的怜悯,毛茸茸的耳朵都紧张地贴在了头顶。
看他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商成洲便只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肩上的白鹄鸟。
——看看你的好师侄。
白鹄鸟被他戳得一个踉跄,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扑棱着翅膀默默往边上蹦了两步。
商成洲掰开少女紧抓着自己的手,将储物仙宝裏备好的水囊和干粮塞进她手裏:“……喝点水,吃点东西,先缓缓吧。”
霞珠攥着水和食物,被程煜拉着袖子到一旁坐下,却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巨大的湖泊,偶尔溢出些细微的抽噎声。
商成洲稍稍松了口气,揉了揉仍有几分隐痛的虎口和手腕,转向程煜问道:“先前你和那和尚扯了半天,可探出哪些有用的?”
程煜闻言,老实回答道:“他说,木族与鳞族的异动,应当是因为这方天地清浊二气失衡所致。”
“而小师叔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那和尚的意思是,这似乎是小师叔自己的选择……”
程煜抿了抿唇,有些失落道:“我知道小师叔体质异于常人,也看过他那些关于清浊二气的手稿,但是他先前变回人形时,我为他切脉也看不出什麽……我太没用了。”
商成洲揉揉他头顶的毛耳朵:“这没什麽,你师傅都看不出来呢。”
“你呢?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程煜低垂着的毛尾巴甩了甩,捋起袖子露出了腕上医谷谷主给他的黑珠子:“那僧人说‘有心之叶,无心之花’……我想是说这个吧。兴许就是师祖给了我这颗珠子,我才能进入此界,但他也许没料到我会变成这样。”
他似乎回想起了刚进入此界时经歷的痛苦,棕亮的瞳孔有些微微发颤:“师祖虽然不爱理我,但总不至于让我来送死吧?又是为何给我这个呢……”
商成洲一时沉默,想起他在医谷裏见到的那邋遢老头,实在不认为他能有多靠谱。
“……也许,”程煜突然眼前一亮,高兴地看着商成洲道,“也许师祖算到商公子和小师叔会遇到麻烦,特意派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那怪老头天天又在搞什麽鬼。
但商成洲看着他身后欢快摇摆的毛尾巴,还是没能戳破他这乐观的念头:“……嗯,有你在,我至少不用再费心思与那和尚打机锋了。”
他将水和干粮递了过去:“歇息一下,我们便往湖对岸走。”
几人稍作休整,待霞珠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便又启程,沉默地跟着他们继续前行。
直到日头完全落到了山后,那座带着飞檐的城池轮廓也愈加清晰,商成洲决定先在城外湖边的林子找个空地歇一晚,明日天亮再进城查探。
他们寻了个背风处扎了营点了篝火,简单用了点食物后,程煜便催着商成洲先去歇息。
“今日商公子出力最多,总该让我也派上些用场!”
少年似乎对自己要帮忙这件事颇有执念:“商公子放心歇着,我带着霞珠守前半夜!她这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商成洲目光扫过篝火旁失魂落魄地凝视着火焰的少女,点头道:“好,有事立刻喊我。”
他走到他们简单搭起来的小棚屋裏,寻了件衣服往地上细细铺好,再端正地将怀裏的鸟团子供上去,便合衣躺下了。
林间的湿气带着隐约的凉意,疲惫领着意识迅速沉入昏沉的泥潭。
直到不知多久,却突然有一只手托起了他有些隐痛的手,冰凉的触感瞬间就将他的意识从混沌边缘拽回。
商成洲猛地睁开眼,却立时又被那抹莹白晃了晃眼。
昏暗的火光下,一道身影半跪在他身边,如绸缎般雪白的长发铺散开来,几乎要垂落到地面,其下覆着一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赤./裸躯体,让商成洲瞬间呼吸一窒。
齐染不知何时又以人形现身,此刻正低着头,灰蓝色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商成洲虎口和手腕处泛上青红的淤痕,冰凉的指尖轻缓地揉捏着似是有些伤着了的筋肉。
商成洲有些妥协似得嘆了口气,第一次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自己有一只在夜裏视力更佳的蓝眼,让他在这般昏暗的光线下也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够。
他反手攥住齐染的手腕,稍一用力,便把这根本没什麽份量的人拉到了身上,从储物仙宝裏取出一件白袍胡乱裹住。
他哼了一声,扣着怀中人细瘦的腰得意道:“这下可轮到我了。”
他可还没忘记先前在鲛人客栈裏的仇,当时自己一时不备,被齐染得手了两次,这次总该讨回来了。
可真将人扣在怀裏,又觉得此刻已然十分熨帖,也不知还能做些什麽了。
他将脸埋在齐染颈窝裏,有些想念许久没有闻到的药香,便只能有些焦躁地用鼻尖去拱着对方平稳的颈脉。
齐染也随他折腾,只从储物戒裏取出药膏,用指腹将那点凉意在伤处一点点揉开。
“我做了梦,”商成洲扣着对方的腰将人往自己身上带了带,低声道,“我们在河陵遇见了天一,你带着我去寻一个和尚做涤礼,又收了云觉为徒教他阵法。”
齐染的动作微微一顿,却也没说什麽,只放轻了指尖的力道。
商成洲知道他兴许还是那个鸟脑子,也没指望他回答,只自顾自地絮絮说着:“霞珠说那和尚是云觉又不是云觉,是不是当年你和天一研究出了阵法之后,让云觉留下做阵眼,但期间又出了岔子?”
想起先前那些骚乱,他有些愤愤地捏了捏对方薄韧的腰肌:“下次可別随意动手了,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他们眼裏的香饽饽,谁都想来啃一口。”
“你若是主动变成这样,必然是有你的道理的,我不多问,但总不能老是将自己陷进险境裏。”
“话说我们一路走来,也只有霞珠说见过‘半面妖’,这小姑娘来头怕也不简单……”
商成洲搂着人,声音闷在他颈侧,将所有的猜测和线索和盘托出,试图通过这些碎碎低语,在这温凉的体温裏汲取一点看不见的力量,让他能得到一点指引,让他知道该这麽做才更好。
而待话音落尽,他沉默了良久,轻声问道:“……到了遂天城之后,你会回来吗?”
“很快就好了。”却听齐染突然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