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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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真
把捂在嘴上的手抓下来,沈暄皱眉去看面前的人,心悸道:“做什麽鬼鬼祟祟,吓我一跳。”
说完又转眼去看周遭的布置。这个园子似乎已经废弃了,砖缝中间杂草丛生,园子中心的高台上竟长了课歪歪扭扭的小树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紧张忘了,他一直保持着牵着楼川手的状态。楼川垂眸看了一眼,也并没有挣开,只是反问:“到底是谁鬼鬼祟祟跟踪福冲?”
沈暄的脸有些红,但仗着黑夜视线不明,看不清,他大着胆子和楼川说:“是我又如何?”
楼川哧笑一声,“倒是也不能如何。”
沈暄哼了哼。
即便是在黑暗中,少年的眼眸也是极其明亮的,其中光彩熠熠,没有半点污秽与算计,像一块天然的璞玉,一看就是未经世事雕琢的。
楼川的视线一直盯着 他,从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到眼下的小痣,再到笔直窄挺的鼻梁和色泽浅淡的笑唇,最后又回到他形状漂亮的眼睛时,沈暄已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不知道楼川为什麽要这样看着他,只是隐约觉得今天楼川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比之前还要更深邃一些。沈暄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脸红被看出来了,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结巴一声,“看、看什麽?”
楼川阖了阖眼,没回答,反而问沈暄,“找我干什麽?”
呼吸浅浅拂在脸上的时候,沈暄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近。他心跳一滞,赶忙往后错了一步,一退才发现,手竟然还牵着人家的。他又撒了手,装作冷的样子欲盖弥彰地搓搓手,问楼川,“这裏是什麽地方?”
楼川将他的不自然尽收眼底,只是好心地没有戳穿。他说:“这裏是梨园。”
“梨园?听戏的地方?”沈暄问:“那为什麽荒废了?”
“这裏地方太偏,距离各宫都远,没有人来,自然就荒废了。”楼川话锋一转,“不过荒了之后来得人倒是多了。”
"为什麽?"沈暄不明所以。
“自然是……夜黑风高,无人巡查,那些野鸳鸯们……”
楼川瞥着他,故意把语调拖得很长。沈暄一下子浮想联翩,面红耳赤,哎呦呦叫唤着让楼川不要再说了。
这清纯的样子实在有趣,楼川就笑,“你年岁也不小了,又不是什麽无知幼童,怎的还这麽害臊。”
“这个年岁大小有什麽关系?”沈暄尴尬得浑身难受,恍然间感觉自己手掌间还残存着楼川的体温。加上刚才楼川说到了这是野鸳鸯们幽会的场合,而现在他和楼川两个人孤男寡男……从前看过的许多东西一股脑冒了出来,沈暄都不敢再直视楼川。他羞恼道:“分明是你不要脸!”
虽是被骂了,可楼川并不生气,非但不生气,原本一直压抑沉闷的心情在此时此刻还终于有了些许上扬的苗头。
“真是愈发放肆了,本王不过是说……”楼川故意戏弄沈暄,非要把刚才的话继续接上。“那些野鸳鸯们来此山盟海誓,互诉衷肠……哪裏不要脸?”
从听见“野鸳鸯”三个字开始,沈暄就大喊一声,又要跳上来捂楼川的嘴。结果他哪裏比得上楼川的反应,都还没有碰到人,就被楼川眼疾手快箍住双腕,动弹不得。这种情况下,他本来都做好耳朵被污染的准备了,谁知道楼川慢条斯理,最后竟然说了这麽纯爱的两个词出来,直把沈暄听得愣在原地,呆呆地连嘴都忘了合上。
楼川把他的下巴抬起来,帮他把嘴合上,恶意地低声问他,“你以为本王想说什麽?”
沈暄这才看出来,楼川就是耍他呢。他恼羞成怒,“分明是你故意引诱我胡思乱想,现在还想倒打一耙!”
沈暄瞪了楼川一眼,戳穿他的“真面目”,然后愤愤挣脱楼川,往远挪了挪——也不敢挪远了,他晚上视力不太好,这裏还没有灯。
他十分气馁。世界上怎麽会有自己这麽“怂”的人?
好在楼川良心发现,大抵是怕把沈暄羞走了,终于不再捉弄他。楼川轻轻笑了一声,而后正色起来,转脸看向沈暄,问他,“那你找本王所谓何事?”
“什麽所谓何事?”沈暄回头看他。刚刚被楼川那麽一打岔,沈暄差点都忘了,自己最开始跟过来本身是想找楼川说说话,缓解一下自己心裏的惶恐的。
不提还好,一提沈暄的心情就又低落下来。但他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想法,而是问楼川,“你从小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吗?”
楼川是个很聪明的人,闻弦音而知雅意,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麽了。
梨园裏有不少桌椅,虽然经年日久,都已经风化褪色,但好歹还能坐。
楼川把两个凳子上的落叶和浮土清理掉,招呼沈暄过来坐下。又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放在桌子上。
晚间有些冷风,火苗被吹得噗噗作响,孱弱的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这样便受不了了?”楼川的神情在火光下看着十分柔和,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又让人感觉彻骨。他说:“这才是他们的一个试探而已。”
言外之意,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一旦沈暄将来中榜,踏入官场,还会有各种层出不穷的、专门针对他的手段落在他身上。
“我知道。”沈暄轻轻嘆了一声,又对楼川由衷说:“所以我觉得你真的挺厉害的。”
“厉害什麽?”
“若换做我每天被这个算计来被那个算计去,我早就疯了。可你还能跟他们斗个有来有回,性情也只是有点捉摸不透而已。”
楼川眯了眯眼,“性情捉摸不透?”
“你看!”楼川话音明显有些变了,沈暄防备地往后坐了坐,“刚刚还拿什麽野鸳鸯来取笑我,现在就一副要掐死我的表情。还不是捉摸不透吗?”
楼川:“……”
楼川看他半晌,而后挑挑眉,十分大度地示意他继续。
沈暄则摇头表示没了。
“哦。”楼川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所以你今日在格外躲着我?”
沈暄没想到楼川竟然能敏锐到这种程度,光凭一个眼神就能判断出这种事情。他有些心虚,眼神飘了飘,“谁躲你了?”
“没躲?”楼川捏住沈暄的下巴晃了晃,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麽?跟我说谎的时候,你的眼神并不坚定。”
楼川的眼神太有攻击性,沈暄的脸腾一下就烧红了。他说不出话,也反驳不了,又怕楼川再从他的话裏听出点什麽,把楼川的手推开,抿着唇不敢再说话了。
见他如此,楼川问:“是沈昭吗?”
沈暄猛地抬眼看他,“你……”
“看来是猜对了。”楼川了然点头,“她说什麽?说本王性情捉摸不透,还是说像个疯子,会随时伤人?”
沈暄看着楼川的眼神愈发惊愕,如果他所处的不是科技并不发达的架空时代,他都要怀疑楼川是不是在他身上放了监听器。
看他这样,楼川还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短促嗤笑一声。
沈暄满心懊恼。
说来奇怪,沈暄也不是做不到面不改色地说谎。当时在径州,他暂代主审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咋呼人,可到了楼川面前,就处处都是破绽。
归根到底,可能还是出于对朋友的愧疚。
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到大,沈暄都没什麽朋友,辗转这麽多年才终于遇到一个能勉强算作朋友的,可偏偏又有种种原因,让他们彼此不能像寻常的朋友关系一样亲密无间。
他不得不防备,不得不保持距离,不得不在家人和楼川之间找好平衡,免得踏错一步,就丢了自己的小命,还要连累沈家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