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景(1 / 2)
<div style="height: 0px;">
旧景
沈母回京的时候,沈暄还在衙署处理那帮赌徒的事情。
那日和楼川商议完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大理寺便和金吾卫那边交接,把这些赌徒都转移到了大理寺的大牢。其中进行了大额赌博及其他做了恶事的根据证据律法当场宣判,直接扣押在牢狱之中,剩下的则连同调查人口失踪旧案的告示一同发了出去。
因往来人数众多,领人和失踪备案的事就定在了在万年县衙去做。沈暄每天两头跑,连带这两个衙署的官员都跟着忙得焦头烂额。
家中下人来报时,沈暄正在帮着一位白发苍苍的中年女子记录她十几年前失踪的女儿的特征。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可这位妇人一提起来还是泪流不止,哭得几番晕厥过去。沈暄让人带她先去值班房平复平复。
楚书达也知道沈暄家裏最近的事情也是一团乱麻,在下一位上来诉说之前,接过他手中的笔,说:“只是记录吧?”
沈暄说:“还要把十五岁以下的分列出来,然后……”
楚书达瞪着眼睛打断他,“你打算走多久啊?还真让我把你的事都给你做了?你这大理寺丞不如也让给我当!”
沈暄就笑,给楚书达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便让人去招呼墨砚跟他一起回家。
楚书达笔下动作不停,说:“道谢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沈暄想了想,“千秋楼新出了梅子烧鸭,听说味道还不错。”
“两只!”楚书达咽了咽口水。
“知道了!”
沈暄回到家,就见到沈母喜形于色,拿着沈旭和顏如玉两人的庚帖,不住地嘆忠义侯的气度和智慧。
沈母说:“忠义侯与夫人两人深明大义,听完之后,也不怀疑我们家是不是有什麽旁的心思,只道让我们将如玉带出那龙潭虎xue。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沈旭接过两人的庚帖,放在掌心中不断摩挲着。“是不是要做旧一些?”
沈旭和顏如玉之间相差也有近十岁,非要说娃娃亲也是有些牵强。沈母说:“我和侯爷侯夫人商量过了,与其说这些无边无际的事情,不若就说两个儿女曾有过一面之缘,相互都有好感。庚帖下了之后,本事想等两家见过面之后再定亲。”
沈父说:“如此也是保护了女儿家的名声。”
“是啊。”沈母感嘆,“功勋之家,比我们就是多许多见识和考量。”
“可这样究竟不能算作是定下来了。”
“都换过庚帖了。”沈母瞪他,“讲究一些的人家都不会再横刀夺爱,何况还是皇家。这种事情传出去,皇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但这和我们之前传出去的流言也对不上了。”
“都说了是流言,若是事事都对得上,岂不是要惹人生疑了?”沈暄看出沈旭潜藏在这些言语之下的焦虑,上前安慰。“大哥不必担心,现在要紧的是,除了和如玉姐对上口供,还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告知给皇后。”
沈母说:“我打算进宫一趟,去见见皇后。”
若是丹王和顏家的婚事成了,对喻王一党来说,终究是有害无利的。要是中途闹出庚帖一事,皇后自然乐见其成,有了皇后的帮助,事情也会事半功倍。
沈旭说:“那我就负责给如玉传信。”
几人又看向沈父,沈父颔首,“我会适时把这件事告知给陛下的。”
一行人商量好各自负责的內容之后,就回去准备了。
沈暄和沈旭并肩而行,沈暄看着沈旭怎麽也不肯放开那张庚帖的手,有些感慨。他还记得除夕时候沈旭对顏如玉还是避之不及,不知什麽时候,竟然就如此用情至深了。
沈暄这样想着,也问了出来。
沈旭看着自己手中的庚帖,眼神温柔又眷恋。“你知道我这麽些年,为何一直没有成婚吗?”
沈暄想了想,“因为二姐。”
“是。她嫁给了皇室,就意味着我们沈家站了队。沈家的势力越庞大,就越会引来旁人的忌惮,不知什麽时候,就会殃及整个家族,所以我不能,也不敢娶妻。”
当初在沈母试探着撮合沈旭和顏如玉的时候,沈旭就说过一番话。不过那时候针对的事顏如玉的身份,而如今换成了他自己的立场。
但无论怎麽说,最后归根结底,都无非是四个字——不敢,不能。
不敢拿沈昭的幸福冒险,不能拿沈家来冒险。
“但是顏如玉这样的人,世界上会有几人不喜欢她呢?”
是啊,她明艳动人,英姿飒爽,聪慧机敏又良善正义。原书作者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安放在顏如玉身上,没人不爱顏如玉。
但沈暄说:“我就不喜欢。”
沈旭就笑,“你是年纪太小,还没开窍。”
小什麽小,沈暄心中赧然想,他和楼川亲都亲过几次了,上次说的那些话,也相当于是定了亲,只要之后不发生什麽意外,注定都是要做夫妻的。
他有心和沈旭玩笑,缓和一下他的心情,便问:“那如果我也喜欢如玉姐呢?”
“若是之前的话,我会帮你们在一起。但是现在……”沈旭笑着看他,“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沈暄努努嘴,“真是亲哥。”
沈暄问他,“那你为什麽突然改变了想法?”
沈旭垂着眼,蜜色的脸上好似浮现了一抹红晕。沈暄看了惊奇,然后就听见沈旭说:“元宵的时候,我跟她去看花灯。那时,她和我说了许多话。”
沈旭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天的人可真多啊,拿了花灯的人纷纷蹲在河边,将花灯推向河的中央。温暖明亮的光晕顺水而流,百姓在岸边双手合十许愿,向看不见的神明诉说自己的心愿。
有人说,希望家裏人身体健康。
有人说,希望能嫁得如意郎君。
有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有人祈求风调雨顺。
沈旭倚在一边。他这三十年的生命中,想要的一切事物都是自己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得来的,如果只依靠这些求神拜佛的鬼神之事,他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顏如玉看着倒是对这些事情都很感兴趣。荣京扎花灯的技术十分高超,各种灵巧的花灯色彩斑斓,栩栩如生。顏如玉在莲花灯河兔子灯中间纠结良久,沈旭帮她把两个都买了下来。
“你又不是没钱,纠结什麽?”
“你这人可真没趣。”顏如玉撇撇嘴,指着其他在河边放灯的百姓,“她们都是放一个的,说明许愿这种事情,不应该太贪婪。”
“你傻了吗?谁说花灯只能放进河裏的?”
顏如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笑笑,她说:“西北苦寒之地,物资样样紧缺,我也是……紧凑惯了。”
不只是西北苦寒,其实只要是屯兵的地方,大多都不会太富足。将士们的吃穿用度,装备器械……处处都要钱,便说是无底洞也不为过。凡是有些责任心的将士,大多都是节衣缩食的。顏如玉自幼在西北长大,虽是侯爵之女,却也跟着一块儿过得紧巴巴的。
“一毫一厘都来之不易。阿暄幼年时大手大脚,想要什麽都哭闹着必须要得到。他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爹娘都惯着他。我却不,有一次回家,直接把他倒着提起来揍了一顿,此后他再也不敢乱吵闹了。”沈旭看着她,表示理解,将两盏花灯都递到她面前,“你想要放哪盏?”
“你也太凶了。小孩子谁不顽皮?阿暄和沈二姑娘满腹经纶,怎麽宠着都不为过。”顏如玉笑得很开心,上前点燃莲花灯中心的短蜡。烛火照亮两人的眉心,顏如玉说:“莲花吧。兔子放进水裏,总觉得有些残忍呢。”
她提着莲花灯走到河边,蹲下来放灯。精致的九瓣莲花在烛火下散发着浅浅的光华。顏如玉轻轻拨了下水,花灯晃晃悠悠往河中央飘去。
看着花灯渐行渐远,她闭眼许了个愿。
沈旭看着她,看她睁开漂亮的眼睛,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她。
沈旭忽然觉得有些渴。
他从一旁的摊子上买了两瓶酒,一瓶是竹叶青,一瓶是更适合女儿家饮用的花酒。沈旭递了一瓶给顏如玉,顏如玉弯着眼睛说:“多谢。”
她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甜滋滋的,我还是更喜欢我们西北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