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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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玄清宗的雪，是冻透了识海的雪。

谢雾凉落在“镇岳石”上时，玄色道袍下摆还沾着归墟海底的黑泥——那是镇压魔神残躯时，祭坛崩裂的碎石溅上的，带着混沌魔气的腥气。但在宗门禁地灵脉的气息裏，这些黑泥瞬间被他周身的冰系灵力冻成细屑，簌簌落在雪地裏。雪粒触到碎屑，立刻凝结成小小的冰球，滚了两步便被寒风卷走，连一丝痕跡都没留下，仿佛那趟归墟之行，只是他无情道上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抬眼望向前方的清闕峰。峰顶常年缭绕的冰雾，因他的归来愈发浓郁，像一道实质的屏障，将峰峦裹在其中。那雾不是自然形成，是《太上忘情诀》的极寒灵力与峰上灵脉共鸣的结果——灵力越纯，雾越浓；道心越冷，雾越沉。三年未归，峰上的冰雾已厚得能遮住阳光，只漏下几缕微弱的光，落在雪地上，泛着冷硬的白。

下方传来低阶弟子的行礼声。十几道身影跪在雪地裏，棉絮般的雪落在他们的发髻上、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清闕仙尊”四个字在风中飘散开，带着敬畏的颤音，却没入冰雾中，连一丝回响都没有。谢雾凉的目光扫过，像扫过一片冻僵的杂草——那些弟子的灵力波动最高不过筑基期，指尖冻得发红，连维持基本的行礼姿势都有些吃力。对他而言，这些人连“阻碍”都算不上，只是宗门裏随处可见的背景板，不值得分神。

只有途经龛影峰下那片药园时，他的灵力顿了一瞬。

药园早已荒芜。三年无人打理，枯黄的杂草长得比人高，茎秆上挂着冰棱，风一吹，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像随时会断裂。他的灵力本该像往常一样，瞬间冻结整片杂草，让这裏恢复玄清宗该有的整洁——毕竟，清闕仙尊的地界，容不得半点杂乱。但指尖灵力涌出时，却极快地偏了半寸。

三株耐寒的“凝魂草”得以留存。

草叶蜷缩着，泛着淡绿，是这片枯黄裏唯一的生机。那是墨倾言当年亲手栽种的品种。记得少年蹲在园子裏，小心翼翼地把草籽埋进土裏，指尖沾着泥，却笑得眉眼弯弯：“师尊，凝魂草能安神，您练《太上忘情诀》伤神魂，等它长出来，弟子给您炼安神丹。”

那时的阳光很好，落在少年的发梢，泛着浅金；那时的风也暖，带着灵桃的香气，吹得少年的衣摆轻轻晃动。谢雾凉的灵力扫过草叶，无意识地裹上一层极淡的星力——不是为了催生，只是怕雪粒压断了草茎。

“留着炼药。”他低声自语，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雪会落”“冰会冻”这样的事实。指尖残留的、因偏折灵力而产生的细微滞涩感，被他瞬间用《太上忘情诀》压下，连自己都不愿承认那是刻意为之。识海深处，那片被冰封的桃花瓣（原文伏笔，象征与墨倾言的初遇）微微颤动，却被他强行冻住，只当是灵力运转的偶然波动。

【系统提示：检测到灵力刻意偏移，目标“凝魂草（墨倾言栽种品种）”，保留理由“炼药”与实际行为逻辑不符，判定为“潜意识护佑”。】机械音准时响起，带着拆台的毒舌，【上次焚火山留冰肌散，您说“避免低阶修士怨念干扰修炼”；这次留草，您说“炼药”——怎麽，您这无情道，是专对“与墨倾言相关之物”开后门？】

谢雾凉周身的寒气骤然加重，连周围的雪粒都被冻得静止在空中。他没理会系统，御空落在清闕峰洞府前。石门上的冰纹符文早已黯淡，是三年前他离开时留下的，此刻符文边缘泛着灰，像蒙了一层尘。他抬手注入灵力，门轴发出“咯吱——咯吱——”的陈旧声响，像是老骨摩擦，一股尘封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洞府內聚灵阵停摆后的死寂。

洞府不大，中央是冰□□，四周散落着几块冰系灵石的碎屑。聚灵阵的阵眼处，寒髓晶已呈灰白色，表面布满裂痕，显然是灵力耗损殆尽。只有蒲团旁的石台上，放着一件东西，被一层薄冰裹着，是整个洞府裏唯一没蒙尘的物件——

墨尘伞。

谢雾凉走过去，指尖拂过冰面。薄冰瞬间融化，露出伞的全貌：伞面是深紫色的，上面绣着淡金色的云纹，此刻却破了三道大口子，云纹被撕裂，露出裏面的伞骨；伞骨是玄铁混合冰魄炼制的，此刻有两根微微弯曲，像是被重物砸过，末端的红绳剑穗断了一根，只剩下一根孤零零地挂着，狼牙小坠子还在，只是沾了点灵力凝结的霜。

这是原主的本命法宝，也是墨倾言之前一直攥在手裏的伞。第十二章峰上血战那夜，少年就是握着这把伞，挡在龛影峰前，哪怕虎口流血，指节泛白，连指尖都被伞骨硌出红痕，也没让魔气前进一步。后来伞破损，谢雾凉说要修，却因之后接连夺宝、镇压魔神，一直拖到现在。

不是不想修，是不敢修。

每次看到这把伞，他就会想起少年浑身是血、却死死攥着伞柄的样子，想起那句“弟子没给您丢脸”，想起决裂时少年眼底的绝望——那道“恩断义绝”的裂痕，像刻在伞骨上，一触碰，就会牵扯着识海的桃花瓣，让《太上忘情诀》的极寒灵力都泛起涟漪。

【系统提示：墨尘伞受损程度67%，伞面符文断裂，伞骨灵力凝滞，本命鏈接薄弱。修复需星髓（纯度≥95%）+冰魄晶（纯度≥80%），当前仅缺星髓。】机械音播报数据，末尾不忘补刀，【您倒是还记得修这把破伞，我还以为您早把它忘在储物袋角落积灰了——毕竟，这伞可是某人当年攥得死紧的东西，连虎口流血都没松开，伞柄上还留着他的灵力印记呢。】

谢雾凉的指尖顿在伞柄上。那裏确实残留着极淡的灵力波动，带着少年的体温，与《太上忘情诀》的极寒格格不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墨尘伞收入储物袋——伞身刚触到储物袋裏的暖玉髓，就微微泛起一丝淡紫光晕，连带着袋中墨倾言的残魂，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转身走向聚灵阵，从储物袋裏取出一块新的寒髓晶——那是之前从陨神渊抢来的，冰系灵力纯度95%，刚好适配聚灵阵阵眼。晶石嵌入阵眼的瞬间，他注入灵力，淡蓝色的灵力雾霭从阵眼扩散开来，像水流般铺满洞府，之前的死寂被打破，灵力开始缓缓流动。

但他没有立刻打坐，而是从储物袋裏取出九天星辰幡。

幡旗展开时，约丈许长，玄色幡面上周天星斗图案泛着银芒，却比归墟炼化时少了几分灵动。星陨老人的话在识海响起：“此幡需上古星髓为引，方能与周天星力彻底共鸣，否则终差一线，难成至宝。”

玄清宗后山的陨星坑，恰好藏着一缕星髓。那是三千年前景星陨落时，坠落在玄清宗后山冰川形成的，被一头灵蛟守了三千年。宗门典籍裏只记载了“陨星藏髓，蛟守之”，却没人敢去取——灵蛟是上古异种，冰系修为随年月增长，如今已是化神中期，且它的巢xue就在陨星坑底部，周围布满了上古冰雾，能冻结修士的灵力脉络。

更重要的是，系统资料裏提过，这头灵蛟的冰系本源，能温养冰魄晶——而冰魄晶，是彻底修复墨尘伞、甚至未来帮墨倾言残魂凝聚实体的关键材料。

【系统提示：陨星坑距此二十裏，位于后山“碎冰峡”深处。守髓灵蛟，化神中期，冰系防御92%，水系掌控85%，与您属性同源，攻击会触发“冰系共鸣反噬”——简单说，您用冰系灵力打它，等于帮它涨力量，甚至会被它反过来吸收灵力。】机械音播报得详细，毒舌也没落下，【建议用焚天焰破防，別犯莽用冰刃砍，不然它越打越凶，最后把陨星坑炸了，您连星髓渣都捞不着，还得赔宗门一个坑，丢化神中期巅峰的脸。对了，提醒您，灵蛟的內丹蕴含冰系本源，留着能温养冰魄晶，別一刀斩了——您要是斩了，某个人的残魂可就没指望凝聚实体了。】

谢雾凉收起星辰幡，将墨尘伞重新取出来，仔细检查伞骨上的裂痕。确认不会在途中受损后，才再次收入储物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口——那裏离墨倾言的残魂最近，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他转身朝着碎冰峡飞去。

后山的冰川比前山更冷。冰崖如刀削，表面冻着千年不化的冰棱，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晃得人识海发沉。碎冰峡的入口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往裏走百余步，便是陨星坑——直径百丈的圆形深坑，往下望去，只有漆黑的深渊，寒气从坑底往上冒，凝成细小的冰锥，悬浮在半空，像一片倒悬的冰林。

冰锥的尖端都朝着坑口，泛着寒光，显然是灵蛟刻意布置的防御。

谢雾凉纵身跃下。

淡蓝色的灵力护罩在周身展开，将悬浮的冰锥挡在外面。冰锥撞上护罩，发出“叮”的脆响，瞬间碎裂成冰屑。下降至百丈时，一股无形的压力突然袭来——是灵蛟的领域，领域內的空气都被冻成实质，连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他能感觉到，领域內的冰力带着上古的厚重感，与墨尘伞的本源气息隐隐共鸣，冰壁上甚至刻着一道模糊的伞形纹路，与墨尘伞的轮廓几乎一致。

看来，这灵蛟与墨尘伞，本就同出一脉。

“吼——”

低沉的蛟鸣从坑底炸开，不是尖锐的嘶吼，是带着上古厚重感的咆哮，震得坑壁的冰石簌簌掉落。两道冰蓝色的竖瞳骤然亮起，在漆黑的深渊裏，像两盏冰冷的灯，透着审视的光。

守髓灵蛟的身影缓缓浮现。

它体长三丈，鳞片不是寻常蛟龙的青黑色，而是如冰晶锻造，通透中泛着淡蓝，每一片鳞片上都刻着细小的冰纹——那是上古冰系符文，与墨尘伞伞面上的云纹有几分相似。游动时，鳞片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冰裂声，像是在吟唱古老的咒文。蛟爪泛着寒光，指甲是淡紫色的，那是上古冰力凝聚的征兆。它盘踞在坑底的星髓石上，星髓石泛着银芒，刚好托住它的腹部，像一块天然的玉座。

看到谢雾凉，灵蛟尾鳍一摆，一道冰柱突然从坑壁射出——不是从它口中吐出，是领域內的冰力凝聚而成，裹挟着上古极寒，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冻成脆冰，发出“噼啪”的断裂声。冰柱的尖端，还刻着与鳞片上相同的上古符文，显然是针对冰系修士的杀招。

谢雾凉没有硬接。

他指尖凝出焚天焰，赤金色的火焰不是外放，而是凝成细细的火鞭，像一条活过来的金蛇，精准地缠住冰柱。冰柱遇火，瞬间融化成水汽，蒸腾而起，却又在半空中被灵蛟的领域冻成冰雾，白茫茫一片，呛得识海发沉。

这雾不简单，是“上古冰雾”，能冻结修士的灵力脉络。谢雾凉的灵力运转速度，瞬间慢了15%，识海深处，那片被冰封的桃花瓣突然剧烈颤动，一股细微的刺痛传来——这是他突破化神中期巅峰后，第一次因情感波动引发功法反噬。

就在这时，冰雾中传来“簌簌”的鳞片摩擦声——灵蛟动了。

它没有从正面攻击，而是利用冰雾掩护，身影突然瞬移到谢雾凉身后。这是冰系修士的同源感应，它能通过灵力波动，预判谢雾凉的瞬移轨跡，甚至能短暂借用他的冰系灵力，隐藏自己的气息。蛟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抓向谢雾凉的后心，爪尖的淡紫色冰力已凝聚成实质的冰刃，上面刻着上古符文，只要抓实，便能瞬间冻穿他的灵力护罩，撕裂经脉，甚至可能顺着灵力脉络，伤到储物袋裏的墨尘伞和残魂。

【系统提示：灵蛟触发“冰系同源预判”，您的瞬移轨跡已被锁定！】机械音急促起来，电流杂音裏带着点急意，【別用冰系灵力反击！用星力干扰它的感知，再用空间刃斩它七寸！那裏鳞片最薄，只有60%防御，焚天焰能烧穿！另外，护住储物袋，別让它的冰刃伤到那把破伞和裏面的魂息——您要是伤了，某个人醒了可要跟您算账。】

谢雾凉依言而动。

眉心处，归墟炼化星辰幡时留下的星纹印记骤然亮起，一缕银芒顺着手臂，注入灭情剑。他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回头看，只是反手将剑刺入身后的冰雾——不是直线，而是带着空间之力的扭曲轨跡，刚好避开灵蛟的爪锋，斩在它的七寸处。同时，他左手拢向储物袋，注入一道极淡的星力，在储物袋外形成一层薄盾，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咔嚓——”

清脆的鳞片碎裂声响起。

灭情剑的剑身泛着银金两色，星力与空间刃交织，精准地斩在灵蛟七寸处的鳞片上。冰晶鳞片裂开一道缝隙，淡蓝色的蛟血喷涌而出，落在坑底的冰石上，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珠。蛟血裏带着上古冰力，落在冰石上，竟让冰石瞬间裂开细纹，可见其威力。

灵蛟痛得剧烈挣扎。

它尾鳍狠狠拍向坑壁，无数冰石砸落，像一场小型的冰石雨。蛟身扭动，将坑底的星髓石都撞得晃动起来，银芒闪烁，差点熄灭。它张开嘴，吐出一道极寒的冰息，目标不是谢雾凉，而是坑口——它想封死出口，将谢雾凉困在坑底，用上古冰雾慢慢消耗他的灵力，直到他灵力耗尽，成为自己的养料。

谢雾凉被一块拳头大的冰石扫中肩头。

玄色道袍瞬间结冰，冰碴子嵌入皮肤，传来刺骨的疼痛。鲜血渗出，与冰碴混合，凝成淡红色的冰珠。但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甚至没去擦肩上的血——他怕一松手，储物袋的星力盾就会消散。趁灵蛟挣扎、冰息未封死坑口的间隙，他瞬移到星髓石旁。

星髓石拳头大小，泛着温润的银芒，触手不是冰的冷，而是带着星力的温，像一块被星光焐热的玉。石面上，也刻着细小的星纹，与星辰幡的星纹同源。他抬手，灵力裹住星髓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收入储物袋——储物袋裏，星髓石刚一接触到墨尘伞，便泛起一道淡银光晕，伞面上的裂痕竟微微收拢了几分，连带着墨倾言的残魂，也发出一道极淡的蓝光，与桃花瓣的颤动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