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沉海君既死(2 / 2)
玉溪山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力竭跪下,疲惫得连咬碎丹药都颇为困难。只得堪堪捂着流血的右手,魔焰令其不能再生。
可失去一只右手的痛苦,远没有失去那人要痛。
好疼……真的好疼……
为什麽一定要这样?
太疼了。太疼了。
我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可她也切切实实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多话堵在喉咙裏不敢大声喊,比起为了道义,更多是因为害怕。
不敢爱,不敢承认袁哀,不敢与之并肩。
袁哀恨她也是应该的。
玉溪山寧愿袁哀不那麽心软,就让她死在这裏。
*
海浪浮沉,败者为寇。
再威风的猛虎,此刻也成了丧家之犬,狼狈地逃了。
完全魔化的袁哀一路西走,奔着日落的方向,利爪刺入胸口,终是了结了自己。
小姜唯追了上去,袁哀无力再走。她眼下极端狼狈,佝偻着身体,尖锐的齿牙被斩断,浑身都是伤。
血顺着毛发流下,一滴一滴坠落在地。时间好似停滞,她们共数着这漫长的寂静。
“主殿暗室……”
“有个……孩子……”
小姜唯愕然,“什麽意思?”
“別告诉她……”
袁哀四肢发软,倒在地上,挣扎着最后一口气说道:“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放过那孩子……”
“对不起……”
千裏烟波,暮霭成尘。
赤阳沉海,君既死。
这一战,她们竟是胜了。
所有人都没缓过来。
名为“袁哀”的阴影笼罩了她们太多年,乍然消失,心上似被剜走了块肉一般,空落落的。
贏了吗?
贏得那麽简单吗?
袁哀真的死了吗?
所有人都抱有着这等疑问,凝视着天上的红云。
焚仙之战,袁哀何其强大。
怎麽这一次却……
裴尽也很纳闷,她恍惚地回到姜唯身边,问:“袁哀不是很强吗?”
“她是很强。”姜唯说,“但她太傻了。”
“其实当年打到最后,只剩我们那五个人还活着。我们根本不够力气帮玉溪山完成「蕙心·九重」,还是藏须和长离阿姐豁得出去,一个拿命拼,一个掏空自己仅剩的所有灵力给知瑾。那会儿我们几乎都赌上了所有,才杀了袁哀,私以为理所应当,心中并无这样的疑惑出现。”
“今日我旁观才得知,袁哀并非全盛状态。”
对于那时她们而言,这样的袁哀已是不可战胜的强敌。
姜唯望向裴尽,“我也许知道是为什麽。”
“……为什麽?”裴尽木讷地发问。
“是因为你啊,止危。”姜唯呢喃道,“万魔种世间有且仅有一颗,是袁哀把她的万魔种给了你……”
“我猜,袁哀手中所拥有的知瑾的心头血很少,少到不足以让红珠孕育出一个健全的婴儿。你若先天不足,袁哀就只能用她的万魔种救你,让你活下去。”
“除此之外,我想,她也没別的能给你的了。”
裴尽不明白,她抓着头发蹲了下来,“她为什麽如此执着?”
姜唯没答她,而是道:“走吧。”
“嗯?”
“我带你去找答案。”
姜唯还记得,去暗室的路。
早已经抵达这裏的,还有小姜唯。
她们没急着上前,而是看着小姜唯举起剑又放下了,烧了个火符照亮整个暗室。
与其说是暗室,不如说是婴儿房。
孩子的衣裳、襁褓、小榻一应俱全,木椅上更有放着未完成的女红。
虎头鞋、如意围涎、青莲肚兜……针脚拙劣,纹样歪歪扭扭,看得出来袁哀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
不管袁哀这人如何,起码对待爱人与孩子,她倾尽了自己的所有。
小姜唯一一看过之后,就离开了,和现实中一般无二,她选择了放过这个孩子。
轮到她们两个进入了暗室。桌案上有放着一本袁哀随手写下的碎碎念,內容卫藏须并不知晓,所以这裏显现出来的只是空白的纸张。
姜唯用灵力添了上去,递给裴尽。
当年,她也是看了这些,才会心软放过这个与万魔种相连的孩子的。
「哀也,为之尽也。吾儿阿尽,勿怪为娘。吾昔过金霞,又见药灵,初知血亲之缘。萌生此想,盖因贪求坚如磐石之情。」
正经没过三句。
「可悲可笑……罢了罢了,本尊才不管什麽情爱了,日后便安心抚养阿尽长大,少造杀业,只盼我故去之后,不会有人为此刁难这个孩子。」
「……想到那帮正道伪君子,本尊深觉不可能。阿尽的情况很糟,万魔种只能支撑一时。」
「……我是不是做错了?」
「吾儿,是真的想要活下去吗?」
「今日,吾儿握着我的手,我想她是想活下去的。我必须得找人帮忙,我得要圣灵心的力量。否则,这孩子一定会……」
「阿尽,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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