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9章 魄（2 / 2）

他保持虚托着手掌的姿势，一抹黑影落在他白生生的手心上，那是杜若凡自己的影子。他微微垂眸，仿佛珍重地捧着杜若凡的影子，“王母后人死后灵魂会分为两部分，神魂与形魄。神魂回归至王母妈妈永恒的怀抱，形魄落在昆仑山中的安息之地。无论我们离开山脉多远，神魂与形魄都会回到昆仑。”

“找到了。”他一翻掌收起手心，像抓住了杜若凡的影子。

姜丹铅自言自语道：“果然在附近。”他说着就走，走出几步，又小跑回来拉起还愣在原地的杜若凡转身，“世界上有一种人，身上只流着一部分王母妈妈的血。他们死后神魂消散，形魄被留在原地无法消散也无法安息。即使回到昆仑山也一样。我们伴驾此生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到那些在山外世界无法消散的形魄，送他们安眠。”

杜若凡跟着他小跑，脑袋裏还在消化这一大段信息。两人拐上了条一路向下的台阶，山城永远不缺这些弯弯绕绕的小路。四周昏暗下来，山城本地人总是能找到一些关于那些奇怪路线规划的规律，但可不敢保证能在一条陌生的小路中找到最正确的目的地。姜丹铅在那些台阶上上下下时的篤定却仿佛是在这片旧居长大的孩子，这令杜若凡又一次想到动物捕猎时的本能。它们追踪猎物本身，地形放在其后。

两人闪身绕进了一条狭窄的楼间隙。滴水的空调外机在墙缝间洇出绿苔，向外延伸的窗台让杜若凡只能侧身躲闪着勉强跟上姜丹铅的脚步，眼下他再顾不上问那些涌上心头的问题，只能拼命追着姜丹铅跑。

穿过狭窄的间隙，姜丹铅脚步放慢，就连呼吸都消失不见了。见状，杜若凡也尽量放轻动作，两人上了一栋楼梯间低矮的民居。每层都有五户人家，从门口看，有不少房子都还住着人，屏息凝神，甚至能听到电视播放的节目。没人惊动不够灵敏的声控灯，不过，杜若凡还是意识到某种异常。

按照他的生活经验，这种每层楼梯转角都有花砖垒砌出透气窗的老楼，应该越往上走越亮，附近光线无可避免会从四面八方映照进来。但这栋楼越往上走反而越黑，到四层以后，那种黑更仿佛成了种浓稠的实质、从周围各个角落向两人涌来，带着一股湿漉漉的阴寒感。可当他扭头看向透气窗，紫色、红色的光组成了花砖的形状，只有两人身侧黑不见底。

在黑暗中，杜若凡几乎感觉不到姜丹铅的存在。他试探着伸手去捉，想要确认一下姜丹铅还在前方不远处。他够了一下，没够到，紧接着，有只冰冷的手反而握住了他的。也许冷不丁在暗裏摸到这样一双没有温度的手会把人吓一大跳，杜若凡却能感觉到那就是姜丹铅的手，很冷，骨节分明，很……安寧。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正要定一定心神，脚下忽然踩到了什麽柔韧的东西。杜若凡一凛，另一只空着的手摸向墙面，想停下来确认自己是不是踩到了什麽。手落上，他发现自己摸到了凹凸不平的东西。

那东西略柔软，起伏的形状给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拿起来，便骤然意识到了自己摸到的竟然是一张脸。鼻尖，嘴唇，面颊上的肌肉，都传达给指尖那是张货真价实脸的触感，是软的。

杜若凡猛地一抽手，差点跳脚。他一弹，这才感觉到自己脚下竟然也全是凹凸不平的东西——就像踩在很多张脸上。

“等下……”杜若凡彻底崩不住了，压低声音，“好像——”

话音未落，身前突然擦出一枚火星似的光亮。说是火星，橘红中正映动着闪耀的银色，紧接着他身前猛地亮起一片火光。姜丹铅握住噬刀的手从栏杆上收势，他用那弦月簪在铁栏上擦出了火光，而那光亮倏地穿破有实质的黑暗，像星火般星星点点照亮了两人之间。

杜若凡看到，整层楼梯间都长满了面无表情的人脸。一样的五官，双目闭合，两人身边的墙，天顶，甚至脚下，所有平面都布满了一张张脸。

“形魄如果不再信仰王母，就会变成——”

随着他擦出的火星亮起，一双双眼睛睁开，露出挤满了整个眼眶的数颗瞳孔。

“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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