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家长与明天的太阳（2 / 2）

刚才的对话就是一场小小的考验，不论是她还是顏鸿都在说顏敘丞很烦人，当然，有时候确实烦，但要是路知谏跟着附和，可想而知，他会立刻被夫妻俩扫地出门。

她当妈的当然可以嘴上嫌弃自己的儿子，但要是从伴侣的角度出发……

呵，你还挑上了？

“那没事，你们一定会喜欢路知谏的！”顏敘丞对路知谏很有自信。

“这麽肯定？”

“当然，”顏敘丞理所当然道，“我喜欢他，你们当然也会喜欢他了。”

蓝澜没有否认。

这话说得没错，只要不是人实在不行，她和顏鸿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让顏敘丞伤心。

……

“所以呢？人怎麽样？”沈和言着急地催促着。

其实昨天顏敘丞领着人上门见家长的时候沈和言就在阳台远远地看来着。

顏家和江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麽多年来，顏敘丞也是沈和言看着长大的，跟自己孩子也没什麽差別了，要不是顏敘丞怕吓着他的小男朋友，昨天起码也得四堂会审。

“不错，人挺沉稳，跟小丞正好互补。”蓝澜对路知谏还是很满意的，“我还找朋友了解了一下他家裏和公司的情况，跟你们家老江说的大差不差。改天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啊，你也看看那孩子，可乖了。”

“当然好呀！”沈和言目光投向窗外，铅灰色的云黑压压的一层，“好像又要下雨了。”

一架飞机飞上高空，在平整的云层上留下一个看不清楚的洞，还没等阳光动作，乌云就自发地将它填补起来，没有一点多余的痕跡。

明明已经穿越了乌云，可是那层绵延不绝的乌云始终压在路知谏的心头，让窗外的蓝天变得格外刺眼。

“唰”地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将遮光板关上。

刺眼的蓝天从视线裏消失，路知谏慢半拍侧过头，看向手的主人。

“不看了，”这种时候语言变得无比苍白，他的手坚定地挤进路知谏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手心贴着手心，“我在这裏。”

“我在这裏。”他又强调了一遍，路知谏一定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无助。

是啊，顏敘丞还在。

路知谏面色沉静一如往常，可是却后知后觉地抓紧了顏敘丞的手，好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

他想说什麽，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麽。

过去的两个小时裏，他只完整地说过一句话——“路知语被流弹击中了，正在抢救”。

这个名字对顏敘丞来说并不陌生，比起“妹妹”这样的称呼，路知谏在敘事中更喜欢直接叫她的名字，路知语。

顏敘丞知道知道她是路知谏的妹妹，知道她在A国学油画，知道她性格活泼开朗，是全家人目光的焦点……也知道路知谏不喜欢她，可是又没他自己己以为的那样讨厌她。

顏敘丞揽住路知谏，他们身量差不多，路知谏也不是过度健身的那类，这个动作有些別扭，但并不困难，路知谏顺着他的力道埋在顏敘丞的肩膀。

现在的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渴望与顏敘丞的肢体接触，他需要用这种最直白的方式一遍遍确认顏敘丞的存在，确认他现在不是一个人,确认他没有被丢下。

“谢谢，谢谢……”这裏不是说话的地方，路知谏一遍遍在顏敘丞耳边重复这两个简单的音节。

路知谏飞越太平洋时，路铭和柳怀袖的私人飞机已经落地，工作人员和专车早已等候多时。

路铭脸色很难看，柳怀袖更是双眼通红，一半是哭的一半是熬的，一双杏眼裏全是红血丝，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能够有条不紊地坚持到现在全靠对女儿的挂念。

机场大屏滚动着即将抵达的航班，路铭知道其中就有一趟属于路知谏，也许是几个小时后，也许是现在，路知谏就会踏上这片他女儿生活了半年的土地。

他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路知谏吗？他想让路知谏来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闪现一瞬就被他忽略，他现在不想再多想起路知谏，也不想思考为什麽他们拖到航线已经申请下来、临上飞机之前才告诉路知谏路知语身受重伤正在抢救。

这是排斥吗？这是迁怒吗？这是不是对路知谏不公平？

在沉闷的飞机上路铭思考过，可是当他看见柳怀袖一声不吭默默垂泪的样子，答案都不重要了。

纽约的天空已经亮起，越来越多的车辆汇入道路，这个时候大多数都是上班族和学生，曾经他的小语也应该是其中之一。

可是，可是现在，路铭不敢想象，也不敢说出口，他自己心裏都在犹疑，小语她，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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