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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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105. 黎明
冬至夜,是一年裏最长的一个夜。
曙光来得很晚很慢。
但之后的黑夜,一日比一日短。
这麽想,在这个日子出生,竟然有些浪漫。
两个人相偎,享受着激情之后的平静,纵使有些疲惫,却又不约而同地没有选择睡去。
周然说,冬至生日,挺好的。
褚晋问,为什麽?
周然就把刚才想的说给她听。
人生要歷经多少年的黯淡,才能迎来曙光呢?褚晋默默地流着泪,好似在这一刻,将过往从前又想了个遍。
她看了看怀裏的人,觉得痛苦,痛苦裏又迸发出幸运。
“只有你,是我唯一想要坚定选择又争取的幸运。”
周然有些惊讶。
褚晋是很少会说那些黏腻情话的人,即使说了,也总带着些许俏皮调笑,来让这些话显得没有那麽正经、那麽肉麻。
“但我觉得很多事其实你都是自己的决定和选择啊。”
“什麽事呢?”
“和他们说你喜欢女孩子啊、自己选择考警校啊、选择考到S市啊......”
“如果我的父母像你的父母一样,我大概也不会很早就出柜,我可能不一定要做一个警察,不一定要背井离乡......有些选择看上去是自愿的,但也并非真的自愿。”
“就像有的人杀人,是出于天生的恶,有的人杀人,是出于恶的逼迫,人性是很复杂的,复杂到就连爱、喜欢都很复杂。”
“但我觉得,喜欢你这件事,很简单,很纯粹。”
“可是你刚刚说,人很复杂,爱和喜欢也很复杂。”周然没有忽略,之前褚晋的那句话。
说,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麽爱你。
这句话,让周然感受到了一丝害怕。
像是一种无力,可以直接通往分开。
所以她那麽急切地告诉她,她已经知道她很爱她了。
当然这也不是为了稳住褚晋才说的。
这也是确确实实褚晋让她感受到的。
“所以啊,不是都说吗,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是说变心的!”周然撑起身子,手指颇为不满地戳上褚晋的锁骨:“什麽意思?”
褚晋笑着捂住自己:“我当然不是说我变心了,我和人家大诗人表达的意思不一样,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话。”
周然抬了抬下巴,手指作抢,抵在褚晋的下颚处,示意她继续。
“我是想说,初见的欢喜,是很简单纯粹的,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让你知道这份喜欢的存在,想和你在一起......我还来不及去想以后,去想怎麽和你生活,怎麽和你步入下半生,只是之后,我觉得......”
夜灯之下,褚晋的神色有些微的闪躲。
“觉得什麽?”
“觉得我还是会被那个固有的‘我‘影响,变得自卑、不够坦率,觉得自己总是要在你和......其他之间做选择。”褚晋深深的一顿:“既做不出什麽根本改变,又做不到心安理得......”
迷离的光,两个人选择不平常地横躺在床上。
眼往外看,就是朝南的窗,窗帘被拉开了一掌宽,间隙投进了一框夜空,她们说好了,不睡觉,要一起等黎明。
“......”周然默默地看着褚晋抬手,将自己的眼睛遮挡起来。
做不出什麽根本改变。
却又做不到心安理得。
周然安躺回到褚晋的身边。
她知道褚晋指代的是什麽。
“如果一点选择和取舍都不用做的人生,也太理想了吧,那是上帝才能享受的日子。”周然道:“人生吶......就是这样......”
一句感嘆之后,是两个人长久的清寂。
“现在你还恨你爸妈吗?”某刻,周然再度开口。
“说实话,我不知道。”
“他们是好警察吗?”
“是吧。”
周然掖了掖被角,光裸的皮肤贴在褚晋身上,除了细腻与温软,曾经的伤疤也赫然不容忽视。每次触碰到,只有刻意忽略,才让她不去落入到不安的回忆中。
“越发觉得,人是有限的,因为人的有限,所以才觉得一切都得来不易。”
“我亲戚裏有个哥哥,是‘笨’孩子裏的坏孩子,读书不聪明,还喜欢惹是生非......但他的父母都是学校裏骨干级的老师,是公认的好老师......”
“好老师的好,分给了除了自己孩子以外的孩子,好老师的不好,留下给了自己孩子。”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麽这麽好的老师教不好自己的孩子,但我挺理解的......”
“我妈有时候很烦我爸,觉得他粗心,觉得他照顾不好我,觉得他没什麽上进心,但其实上中学以前,的确是我爸照顾我多一点,他朝九晚五,迟到早退,接送我上学,听到学校裏有男生欺负我,会直接冲到学校裏去......”
“人是不能太贪心的......”
周然一面说,褚晋一面偷偷掉泪。
“生活不是样样都好,我也不是样样都好,你也不是样样都好,要是自己样样都好,还要別人干什麽。”
褚晋能听懂周然说这番话目的,就像周然听懂了她那番话的意思。
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想这些,你又想了多久?”
“没有多久吧。”周然轻轻回答道。
“只是想到归想到,遇到事起来,又是別的心情了,我每次告诫自己,平常心平常心,可你一出差我就担心了,你一不回消息,我就心不定了,你说怎麽办呢?”周然苦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又能怎麽办呢?”
“谁叫我女朋友是警察呢,她要保护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周然......”
好像是第一次,那麽全然没有避开地去谈论这些,曾经或有表露,但都是浅谈辄止,她们似乎都很怕触及到这些敏感的话题。
“没什麽好对不起的,‘小我’和‘大我’,都是我......至少在此时此刻,我们一起躺在这裏,你就在我身边,我会想,你还是去你想做的、做你该做的吧,坚持你的信仰,完成你的使命。”
“我为你感到骄傲。”
褚晋默默地抹掉不断涌出的眼泪。
“为什麽......今天?”褚晋颤声问道,隐隐带了不可遏制的抽噎。
纸巾就在枕边,周然抬手抽了几张,颇有些调皮地平铺在褚晋的脸上。
暄软的纸巾一遇到眼泪,瞬间就沦陷下来,一起沦陷的,还有周然的心。
“掰着手指算了算,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没有提前、也没有延后过的,你的生日。”
这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呀。
混乱的假日,无定时的加班,有时候也会习惯了这种模式,不需要什麽仪式感,仅仅是追求两个人难得的合拍就很不错了。
褚晋的生日几乎没有能像今晚这样,过得恰恰好好,过得安安定定。
“我记得你说你是冬至凌晨,四点一刻生的?”
“嗯。”
“还好没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