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渎神 3. 麻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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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渎神 3. 麻烦。
“沈明心?”
楚神湘瞳光微微转动。
这夜闯深山的并非別人, 竟正是数个时辰前才来庙裏拜过,惊惧唤他贤兄的沈家少爷。
与数个时辰前不同的是,此次登山, 这位大少爷孑然一人, 并不见亲人与随从陪伴, 形容也颇有些诡异。
他神情空白, 双眼发直, 长发未束, 寝衣外只裹了一件红色薄衫,也不整肃, 歪歪斜斜挂在肩头, 好似随时都会一荡而落。行走间,步伐虽快, 却僵,并不像什麽清醒模样, 反倒类极梦游之人。
楚神湘竟不知他这位便宜干弟还有这样的毛病。
当然, 知与不知也并没有什麽妨碍。凡人俗事, 或是卑微祈愿,或是贪婪渴望, 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至于香火,他们愿意敬便敬, 不愿意敬, 他也无谓。
虽然在这方天地,神灵也并非永生不灭, 香火断绝,信仰坍塌,神便会虚弱, 便会消亡,更有许多不知何缘故,在漫长岁月中忽而疯狂的,据楚神湘所知,有不少厉害妖魔便是野神疯狂后所化,所以大部分神都很在乎香火。
至少五国境內的传言,与楚神湘所得的天地警示,是如此说的。
但楚神湘不关心。
他虽没了自戕的欲望,却也无谓生死。生生死死,不过虚无,有什麽不同?
楚神湘如此想。
他心湖无波,高立在神台供桌之上,静望着那名进入深山的公子。
沈明心丝毫不觉,游魂一般,穿过深暗密林,踏过崎岖山路,幽幽荡荡,迈进庙门,跨进殿內。
寥寥的几点星光月影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他没进这已然无灯的小庙,驀然被更幽深的黑暗吞吃。
沈明心在门边脱去了鞋履,赤足踩着冰凉入骨的地砖,一步一步走近。
到得跪拜的蒲团前,他忽然失力般,膝弯一跌,面上猝然浮出了三分生动。
这生动,一分是战栗,一分是乞怜,还有一分,是旖旎春情。
春情?
楚神湘漠然的目光微凝。
怎会有……春情?是自己看错了?
楚神湘疑心。
可紧随而至的事,却明明白白地告知他,他并未有半点看错。
沈明心恍惚而来,以比之前更为虔诚而又柔软的姿态跪坐在神台下,蒲团上。可这一遭,他却既未叩首,又未点香,只抬起那如瓷似玉的十指,仰首望着晦暗无光的神龕,一寸一毫,宽衣解带。
层层叠叠,嫩红雪白,衣衫如入秋即谢的花,瓣瓣飘落,堆在细瘦的足踝。
拜神的公子自花心爬了出来。
他如深山老林游出的一尾蛇,裸白柔媚,缠上供桌,绕进神龕,以那凉而软的指与臂,抓住神像的足,扣住神像的腿。
“哥哥……”
沈明心迷蒙依偎,吐出称呼,明艳面孔似是头一次显露如此乖顺温柔。
神像不应。
他便似是委屈了,眸间转过一丝骄横,红唇一张,一口咬上了神像未曾提灯、只垂于一侧的左手。
石头是坚硬与冰冷的,无有半点软化与温暖。
沈明心却浑然不觉,用力一咬,泄了愤后,便又忙讨好地抵来软舌,安抚舐吻。
仿佛是在畏惧惹恼谁,引来惩戒。
那手掌仍毫无反应。
沈明心墨画的眉眼便又深了一分,现出贪婪之色。
他沿那手掌,不知餍足地向上而去,借九条丑陋的黑臂游动了起来。
柔黑长发如起伏的波浪,绕在青年修长的脖颈、细白的手臂、滑腻的肩背、莹润的腰肢,犹带着山露的潮湿粘腻。
从下到上,从脚边到唇畔,这具修长劲瘦、初初成年的身躯便真如蛇一般攀了上来。
沈明心眼神虚掷,恍惚空茫,面容带笑,含情脉脉,额头依在神像的胸膛,手腕交缠,勾上神像的肩颈,腰臀轻靠,塌在神像抬起的右臂。
还有两条玉筷般的腿,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恰弯折了,挂进了那一条条狰狞展开的黑色石臂间,乍眼一看,倒不似主动勾缠,反像被擒。
白与黑交错,腿肉挤满如被掐握。
“哥哥。”
他又叫了一声。
然后便大逆不道地锁紧了这泥胎石塑,寻摸着那模糊的面孔,径直吻了上来。
“哥哥。”
“哥哥……”
“哥哥!”
梦游般的呓语与呼唤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
那把清亮的嗓音已完全沙哑,塞满甜腻与激亢。
感受到缠绕自己的躯体越来越紧,越来越抖,楚神湘凝结如石的眉,终于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两百年纷杂见闻,自然也包括情事。
楚神湘见过无数情事。
有凡人的,夫妻敦伦,鸳鸯偷情,也有妖魔的,狐精惑人,野鬼挖心,还有飞禽走兽的,野猫打架,蛇虫扭结。
但见过只是见过。
要说成为其中的主人公,这确是第一次。
两百年,他被谩骂过,被摔打过,被刀砍过,被斧劈过,被兽类的粪便脏污糊染过,被泥石裹藏地底不见天日过,也被供在华美的神龛,日日擦拭礼敬过。
无论是好的,还是糟的,他都遇过,可胆敢对他如此的,这位沈家少爷还是第一个。
虽然他的本体并非这高大的新像,而是藏于其中的小石像,但他已成神,十二年气息浸染,新像也早已与他神感融合,是为一体了。
石像即是他,他即是石像。
神像能感知到的柔韧、软滑,颤抖、夹缠,他也能感知到。
甚至,他更加敏锐。
那皮肉,那温度,那富贵而又清幽的熏香,浸透了他的五感与神识,分明至极。
但他未动。
他为何要动?
他就这般看着,看沈明心抚摸、紧拥、痴缠,落着泪,红着脸,一回又一回,直到极限。
神像灰沉,凡人白腻,面上虔诚,衣下亵渎。
深浓的夜色在四周激烈涌动,试图将这疯妄与禁忌沉沉压在庙內,可到底,还是被一声尖锐的哭叫刺破了。
沈明心昏厥,再撑不住,滑倒下去,手臂散开,身子倾斜,只留满地深色。
楚神湘垂眼扫去,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他今夜刚以神光清过、洁净更胜玉露的神像,又脏了。
“原来是邪秽。”
他低声道。
不错,邪秽。
从沈明心遗留的水色裏,楚神湘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道行高妖魔才有的邪秽之气。不泄露,便是再厉害的神当面,亦难以发觉。现下泄露了,便无所遁形了。
沈明心应是不知在何处招惹了什麽,被盯上了,染上了邪秽,內心深藏的欲念被驱动,才有了今夜这一遭。
“分明怕我得紧,可心中欲念却是我……”
楚神湘望向沈明心,一嗤,暗青的瞳中空荡,什麽都未映出。
下一刻,他眼睫垂下,双眼闭合,竟就这样兀自沉睡了。
青年体內的邪秽犹存,人也还歪倒在侧,自己神像肮脏,甚至遍布潮色,他居然全都不理不管,好像只是看了一场稍有体验的戏,看完,给一个不咸不淡的评价,便抽身离开,半点不沾戏中喜怒。
灵海裏,人性又叫嚣起来,羞愤又怜惜。
楚神湘听不清,也不想听清,神识一沉,眨眼不见。
漆黑的小庙內,神像光华內敛,再无殊异。
望秋山的夜再度恢复寂静。
月隐星沉,山中愈冷。
不知不觉,子丑皆过,寅时将至,天上来了三两乌云,后越聚越多,慢慢飘起雨来。
雨势渐大,小庙的瓦片被砸得清脆作响,寒意也翻过门槛,自敞开的庙门爬了进来。
倒在神龛內的沈明心瑟缩起来,却仍未醒,只蹙紧了眉,下意识地朝神像怀中钻去。
可神像只是神像,又非活人,哪来的温度?
沈明心蜷在那黑臂之间,瑟瑟发抖,牙关打颤,一身柔白的皮肉渐染上失温的青色。
冷风吹了进来,吹得庙门嘎吱砰响,也冻得沈明心狠狠一抖。
他嘴唇发白,紧闭着眼,本能地往神像后躲。但再怎样躲,寒意也都不减,跗骨之蛆般跟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不抖了,身躯也僵冷下来,比石像更似石像。
雨声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