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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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六年后。
冯谁看了眼手表,加大了油门。
摩托车轰鸣地驶过两条街道,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冯谁看了眼两边的路。
走老路直达酒店后门,但是要绕一圈,时间长些;另一条路不用绕,但可能会碰到酒店客人。
冯谁只犹豫了几秒就启动车子。
万幸的是,路上没什麽人,不到八点钟,世人大概都沉浸在黑甜的梦乡裏。
拐过前边的弯就到了,今天也是踩点上班……
后视镜闪过一片白光。
冯谁下意识往旁边避,下一刻,视野裏闯进一辆黑色迈巴赫,刺耳的剎车声响起。
摩托车和迈巴赫只差几厘米,好险就撞到一起。
车窗降下,司机阴沉着脸:“你这年轻人!怎麽开的车啊!”
冯谁皱眉,看了眼迈巴赫,不是什麽特別有钱的人,但看起来是要去酒店的客人。
他又看了眼手表,耐着性子往旁边让了让:“抱歉,您先过。”
司机看样子很生气,还要再说什麽,后座有人说了句话。
司机看向冯谁,不情不愿地:“你先吧。”
冯谁点点头,看了眼后座,玻璃上贴着防窥膜,看不到什麽,他道了句谢谢,就拧开油门冲了出去。
三两下换好保安制服,冯谁把手表摘下,小心翼翼地收进盒子,放到衣柜裏上锁。
“快点,就差你了。”经理探进来一个头,“卡我帮你打了。”
到了酒店到底还是迟到了,冯谁谢过经理,戴上帽子就走了出去。
经理看了眼他:“嚯!晚上做贼去了吗?”
冯谁摸了摸脸:“啊,有点失眠。”
今天酒店会议厅有场什麽大型会议举办,一般这种场合的安保工作就是做做样子,冯谁跟经理关系好,每次碰到这种轻省活,经理都会安排他去。
冯谁从门缝裏溜了进去,扫了一眼场內,会议还没开始,人倒是满满当当,他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来到了安保位置。
“冯哥。”
“队长。”
“来了?”
冯谁朝同事点点头,站在了角落。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由森湖科技牵头举办的本次人工智能科技峰会,我是今天的主持人,下面由我为大家带来……”
会议厅裏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扩音箱裏的人声,冯谁脑袋有些晕,隐在阴影裏半眯着眼。
“冯哥,没睡好啊?”同事问。
“嗯,失眠了。”
“天天累得要死还能失眠啊?哎你不是晚上还有兼职吗?”
“嗯,碰到点事。”
脑袋像是被钉进去生锈的钢钉,还有看不见的小人儿拿锤子一下一下敲着,昨晚的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
下班后,他照常去酒吧兼职演唱,一直到唱完第一首曲子,一切都很正常。
然后有个奇怪的女孩站起来要点歌。
她点了my funny valentine。
全世界有那麽多爵士乐,她偏偏点了那一首。
冯谁当然不想唱。
我不唱这首歌——简直像电影《卡萨布兰卡》裏的桥段,但残酷的现实是,他不是什麽有钱深情的酒吧老板,不满足客人要求大概会被扣掉为数不多的薪水。
所以他唱了。
事情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失去控制。
一整晚他都有些魂不守舍。
从酒吧出来时,他再次看到了点歌的女孩,女孩目光直直看着他,悲伤中带点惊愕,冯谁假装没看到,径直经过她离开。
“下面有请森湖科技CEO赵知与赵先生,为我们分享侵入式/半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的最新突破……”
赵知与。
冯谁精准地捕捉到这三个字。
他愣了下。
响起的掌声裏,会议厅最前排的座位上有人起身,迈着一双大长腿上了台。
那人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肩膀宽阔,腰身劲瘦,身高一米九往上,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上台后先环顾了一圈,然后凑近麦克风。
“各位早上好,我是森湖科技赵知与……”
天花板上音箱流淌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仍能感觉到青年声线中的清冽。
冯谁看向台上的人,视线有一瞬失去了焦点。
他猛地收回目光,垂下头。
说不定是同名同姓的人,说不定只是轮廓有些像。
指尖颤栗发麻,血液横冲直撞,呼吸变得艰难滞涩。
世界开始模糊,声音逐渐渺远,色彩失去界限,气味无影无踪。
“冯哥。”
“冯哥?”
“冯哥!”
远去的声音重新灌进耳朵,冯谁猛地回头,同事怪异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啊。”冯谁咽了口唾沫,“困,有点走神,怎麽了?”
“哦。”同事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跟你说,这个上台的年轻老板长得很帅。”
冯谁含糊回应了两句。
他伸开五指,收拢,张开,慢慢调整呼吸。
耳边还回荡着熟悉的声音,又加入了陌生的争吵,过了一阵子又安静下来。
冯谁慢慢抬头。
赵知与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冯谁的指甲猛地刺入掌心。
是赵知与没错。
清澈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丰润的红唇,雪白的肤色。
希腊雕塑一样的精致五官。
赵知与的脸就这麽不容拒绝地撞入瞳孔,目光笔直地看向冯谁,铺天盖地,无处躲藏。
冯谁的心跳惊雷一样在耳边轰响。
好半天,他才慢慢缓过神来,认出那是大屏幕上投影的脸,就跟演唱会一样。
赵知与也不是在看他,只是目光扫到这个方向,很快就收了回去。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毕竟,你不仅代表着自己,还有赵家的声誉和联合康健集团的品牌,恕我直言,你那些想法,还是过于脱离实际了些……”
大屏幕上,赵知与看向发言的人,没什麽表情:“黄叔,谢谢您的关心,这个计划的目标是重塑神经类疾病的治疗范式,这是关乎社会大众福祉的事,我想再实际不过。”
站起发言的中年人被毫不留情拂了面子,偏偏被赵知与拔高到社会权益的层面,以至于支支吾吾无言以对,主持人见状赶紧打了个圆场。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站了起来,接过话筒:“赵先生您好,我拜读了您的团队发表在《Nature》上的预印本,柔性电极神经蠕虫的想法很有趣,但恕我直言,长期生物相容性和信号稳定性仍是巨大挑战,您父亲赵成干先生十年前就评估过类似路线,结论是工程化难度极高,您是否过于乐观了?”
赵知与认真听他说完,笑了一下:“谢您关心,我们采用的是聚乙撑二氧噻吩基超柔性电极,直径只有26毫米,尺寸是正常头发丝的百分之一,最大程度上降低了对脑组织的损伤,信号衰减控制在每月<1%,大家请看对比数据图表——”
大屏上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复杂的图表。
台下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您利用联合康健集团任职期间的资源和人脉,私下运作这个雏菊项目,这是否涉及核心技术挪用和潜在利益冲突呢?即便大家有兴趣投资,但也有理由怀疑您违反了竞业禁止!”一个律师模样的人站了起来,咄咄逼人道。
赵知与看了他一眼,示意台边的助理,助理调出文件显示在大屏上,对下面的律师说:“雏菊计划核心专利,包括植入机器人设计,全都由赵知与先生个人出资,以独立法人名义在全球司法管辖区申请的,并不涉及任何违法违规。”
议论声更大了些,冯谁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切,看着台上镇定自若的赵知与。
那是赵知与,又不是赵知与。
站在那裏的,并不是一个傻子。
争论越来越激烈,赵知与始终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模样,展示了超越年龄的成熟。
冯谁将自己往角落裏藏了藏。
会议进行了三个小时,结束时,冯谁如释重负。
“我去下卫生间。”
“去吧,等会换我。”同事说。
冯谁拿了瓶水,避开人群,进了员工通道。
他灌了几口水,但身上沸腾的热意仍未散去,心跳快得不正常,脑门有根青筋从蛰伏的皮肉裏凸起。
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裏,突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