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缄默者(0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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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缄默者(04)
镜梅桃源对老南合人来说并不陌生,它建在西城区的老商业圈旁,是南合市最早一批高档小区。小区裏有人工湖,冬春时节梅桃更替,所以开放商附庸风雅,起了这个名字。
西城区当年也是老钱最多的地方,除了镜梅桃源,还有至少四个富人小区,住在裏面的有在时代的浪潮上大赚一笔的商人,也有靠股市一夜暴富的投机者。
不过最近几年,西城区渐渐没落,镜梅桃源也早已不是老钱的象征。
警车还未开进镜梅桃源,就在外面的路上堵住了。这一带规划得早,路都比较窄,还全是上坡路,商贩占道经营,常年车多人多。
“我走过去!”岳迁说着就下了车,痕检师也带着徒弟下车,挤着往小区大门走去。
镜梅桃源死了人的消息已经传开,一路上都有人在大声讨论。岳迁边听边走,脚步不由得放慢,而痕检师急着去勘查现场,大步流星,很快就没影了。
“听说是死在竹林裏,眼珠子啦,肠肠肚肚啊,都被掏干净了!”
“啧啧啧!谁掏的啊?掏那些干嘛啊?难道能混在內脏裏卖?”
“哎呦以后可不敢随便买內脏了!”
“你们瞎说什麽!不是人掏的!是动物!”
“啊?咱们这还有野兽?”
岳迁心想难怪,死状那麽惨的话的确得第一时间通知重案队,就算最后不是由重案队主查,重案队也得随时监督。
不过尸体被野兽啃食?听起来不像发生在大城市裏的案子,倒是……
岳迁皱眉,想到刚穿越来时,老岳给他讲的尹家的往事。尹莫的爷爷辈,就是在山裏被野兽啃了,村民们至今不相信只是单纯的野兽袭击人,觉得是尹家搞邪术,遭了报应。
越往上面走,看热闹的人越多,门卫形同虚设,管你是不是住户,都放进去了。
岳迁心道不好,这种老旧、人员混杂的小区,对凶手来说简直是宝藏作案地。
进入小区后,岳迁跟着人群走了十多分钟,都没有到竹林,也没有看到警戒带。镜梅桃源太大,建筑全是六层以下的房子,楼距宽,绿化好……不,已经不能用好不好来形容了,因为原来的住户逐渐搬走,洋房被租给工作室、改装成民宿、群租屋,原本的物业早就撤了,新物业不管什麽绿化不绿化,小区裏植物胡乱生长,到处都阻拦视线。
岳迁终于看到警戒带,那裏确实有不少竹子,竹子犹如屏障,将建筑群和一个长满青苔的游泳池隔开。而尸体就躺在游泳池裏。
围观群众被挡在警戒带外,岳迁有证件,被放进去,他还没有靠近游泳池,但看得清那是一具肥肉松弛的男性躯体,没穿衣服,腹部和脖子被开了大洞,颈骨、肋骨戳在外面,內脏流出,惨不忍睹。
过年时,岳迁跟着老岳去看杀年猪,买了好大几扇肉回来,当时的情形岳迁记得很深刻,他从小到大就看过那一次杀年猪。
此时,虽然很不恰当,但这具白花花的躯体,让他闪回想到了那只嚎叫的猪。
叶波看见岳迁,“你怎麽来了?”
岳迁此时的身份不便过于张扬,“周哥看我没事干,叫我来学习一下。”
叶波面色凝重,“也好,你跟着做下排查,这案子蹊跷得很。”
法医和痕检师正在对尸体、现场进行勘察,岳迁来到游泳池边,看见池子裏外都有一些残留的动物足跡。南合市这个季节夜裏多雨,虽然不是大雨,但连绵一夜,足以带走重要痕跡。
游泳池对面的林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岳迁抬头看去,两只夹着尾巴的大黄狗正在朝这边张望,它们身上的毛很脏,从嘴筒子到脖子、前肢,有明显的黑色污跡。
岳迁正要过去,已经有队员向大黄狗跑去,大黄狗惊恐逃窜,林子裏顿时鸡飞狗跳。最终,它们还是被麻袋罩住,发出一连串呜咽。
被捕捉的野狗不止这两只,仅岳迁看到的就有六只,它们身上都有血,在刚刚过去的这个下着雨的夜晚,它们啃食了游泳池裏的这具尸体。
岳迁感到很不妙,他还没有进入小区时,就在门口看到不少流浪狗,小区裏更是多。这裏的居民对流浪狗很宽容,它们才得以在这裏繁衍生息。
可现在,有人利用它们,来掩饰自己的罪行。它们是无辜的,但在这起案件上,它们必然被推上风口浪尖,同样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还有警方。
岳迁退到警戒带之外,已经听见人们的议论从被害者本身转移到流浪狗上。
“狗吃了人?这些狗这麽亲人,怎麽会吃人?”
“警察刚才打狗呢,那只黄的叫得好可怜。”
“不会要弄死吧?太没人性了,我经常喂他们,不行,我要联系动保!”
人群中,一个穿着围裙,扎着头发的高瘦男人神色慌张,岳迁看清他围裙上写着“微蓝家园”,被捕的狗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大叫起来,其他狗听见了,也跟着大叫。人们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他身上,他更是惊慌,转身就跑。
有人喊:“小张,你跑什麽?你家的狗要被打死了,你不管管!”
小张慌不择路,岳迁快步上前,挡在他面前。他看见岳迁的证件,脸色惨白,话都说不清楚,“我,我只是来看,看看,不,不关,我的事啊!”
岳迁朝不远处的洋房抬了抬下巴,那栋洋房改装得很有田园风格,外墙上写着“微蓝家园”。
“你是民宿老板?”
“啊,啊。”小张低头快步走。
岳迁问:“那些狗是你养的?”
小张连忙摇头,“不,不是!小区裏到处都有狗,怎麽就成我的了?”
但“微蓝家园”院子裏的情形却是另一番回答——草坪上有数个狗房子,院门的装饰也有骨头、铃铛、手绘小狗,四五只体型较小的田园犬在草坪上玩闹,其中一只还穿着印有“微蓝家园”字样的工作服。
小张满脸汗水,“是它们非要进来,我没有养它们,平时给点吃的而已!死人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着急,我也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岳迁安抚两句,看见地上黑红色的爪子印,“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小张也看到爪子印了,抖得更厉害,看上去快哭了,“真的真的和我无关啊!”
正在院子裏玩闹的田园犬看见小张回来,都欢乐地跑上来,他却将怒火发泄在它们身上,一脚将一只最小的踹飞。那可怜的小狗趴在地上呜呜叫着,另外几只也都夹着尾巴退后,似乎不明白同伴为什麽会挨揍。
岳迁皱了皱眉,蹲下来抱起受伤的小狗,它的嘴和牙都很干净,身上的毛也没有沾血,它在岳迁怀裏拱了几下,眼睛湿漉漉,很委屈。
岳迁摸着小狗的脑袋,对小张的态度强硬了些,“你说它们不是你养的,它们来你院子撒野,你也不管?还给它们盖房子。你这裏是民宿,就不怕客人不满吗?”
这时,有客人从屋裏出来,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小狗,她们还不知道小区的命案,抱起小狗就亲。
“还是说,小动物其实是你招揽客人的手段?”岳迁盯着小张的眼睛。
小张崩溃了,“是又怎样?我也没想到现在能闹成这样!”
客人吓了一跳,看见外面有不少人,还有警车,绕开小张出去看热闹。
“別那麽着急,来,把话说清楚。”身边没有陈随和叶波盯着,岳迁也不必装菜鸟了,他眼裏有一线刑警的冷厉和敏锐,压迫感犹如实质包围着小张,“你们小区为什麽有这麽多流浪狗?”
小张看了岳迁两眼,吞咽唾沫,开始交待,“这是个老小区,以前有钱人多,绿化面积很大,后来有钱人不都搬走了嘛,物业也跑了,就,就没人管呗,野狗进来住,一窝一窝地生,那些林子啊池子啥的早就荒废了,人也不爱去,狗就住那边。而且没搬走的人,特別喜欢这些狗。”
岳迁问:“为什麽?”
“防我们这些外来的。”小张指着周围的一排排洋房说,有钱人大量搬走后,有很多像自己这样的创业者搬进来,现在镜梅桃源的住户不到三分之一,其余全是商户。
这些住户当年也是有钱人,不然哪裏买得起这裏的房子,但时过境迁,他们已经被时代淘汰了,搬不去更好的小区,却仍以有钱人自居,看不起新来的商户,觉得进来开工作室的都是贼。流浪狗成了他们防贼的手段,住户们自发投喂流浪狗,就像家养的一样,还唆使它们朝新面孔嚎叫。
岳迁想了想,“但据我观察,流浪狗对谁都挺亲近。”
小张嗤之以鼻,“这些畜生,有奶就是娘啊。”
如果给镜梅桃源的两派按年龄做个划分,大多数住户在50岁往上,而商户普遍年轻,拿小张为例,他今年27岁。这些年轻的商户们很快发现住户们投喂流浪狗的心理,也跟着投喂流浪狗。他们会买狗喜欢的玩具、进口狗粮,又爱逗狗玩,迅速和流浪狗建立起良好关系。
岳迁视线在院子裏一扫,“你和流浪狗的关系也太好了。”
小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反正都这样了,我也不瞒你,现在民宿生意不好做,我将狗作为噱头,给它们一顿饭吃又花不了多少钱。但我发誓,那具尸体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