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点火者(2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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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点火者(20)
詹还被拘留后,极不配合,但围绕他的调查并没有因为他不配合而停滞,叶波先是派人前往他的老家涣滩镇,接着又让队员在他住的小区附近打听他的消息。
提供线索的是小区门卫老樊,他值夜班的时候居多,夜裏进出小区的人少,老樊很警惕,每个刷卡进来的人他都仔细瞧上一眼,詹还经常晚归,他早就记得詹还这张脸了,还总跟同事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容易了,工作到这麽晚才回来,还老是一个人,这麽工作下去,根本连找女朋友结婚的时间都没有啊。
老樊虽然爱操心別人,但当了太多年保安,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人讲究私人空间,所以他就算将詹还当做熟人,也不会贸然和詹还打招呼,詹还每次经过,他都默不作声地埋着头。4月18号,老樊如往常一样上着夜班,那天只有他一个人,他时不时在大门口巡视一下,11点,回小区的人已经很少了,外面也几乎看不到人,老樊突然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老人家。
他以前逮过行跡诡异的人,有来踩点盗窃的,有来找住户麻烦的,有想混进来发传单的,但这些人都是中青年,没有这麽大岁数还来找事儿的。老樊盯着老头,觉得他是在等什麽人,他没有进小区的意思,老樊也没理由去驱赶他。
过了12点,老樊正在打瞌睡,忽然听见喧哗,他赶紧看向大门,老头和一个年轻人拉扯起来了。年轻人正是詹还。他们在吵什麽,老樊听不清楚,詹还看上去很不耐烦,却不便将老头推开。
老樊理解,老人家嘛,弄伤了要赔惨。老头开始打詹还,詹还挡开,没还手,老樊想上去帮忙了,但很犹豫,这看着是詹还的私事,他要是去管了,就表示他看到了,再者,詹还又不是打不过老头,显然是让着老头。
正在老樊犹豫时,老头居然捡起一块石头,砸向詹还的额头,他躲了一下,但没彻底躲开,额头被砸到了。这下老樊觉得自己该出场了,可刚准备冲出去,老头将石头往地上一扔,指着詹还又骂了两句,转身走了。詹还站在原地,没追,没还手。
找事儿的都走了,老樊没了用武之地,又缩回门卫室。几分钟后,詹还进入小区,老樊假装看剧,手机声音开得很大。这事老樊一直记着,但没给別人说,之后的几天,只要值夜班,他就会看看外面有没那个打人的老头,老头再也没来过。
老樊说出了具体的时间,重案队调监控,可惜的是小区的监控没有覆盖到詹还和老头的位置,但附近正好有一个公共摄像头拍到了他们。拿石头砸伤詹还的正是失踪的关志强。摄像头只拍到詹还的背面,但将关志强的脸部拍得很清楚,他看上去非常愤怒,从口型判断,他重复了几次“害人”。
这条线索的出现一下子将岳迁和叶波刚梳理出来的逻辑打乱了。关志强的失踪和韩玉清、郭为民的失踪有本质上的不同,最关键的一点是,詹还没有对他动手的动机。
然而关志强却和詹还发生过冲突,且从视频和老樊的敘述来看,是他单方面找詹还麻烦,他更是说出詹还害人这种话。詹还害了谁?关志强是知情者?关志强因为知道这件事,才出事了?
前期调查时,岳迁问过他头上的伤是怎麽回事,他含糊说是摔倒了。如果他和关志强之间没有隐情,他为什麽要隐瞒这一点?
“还是从我们原来的思路出发。”叶波抱着手臂走来走去,“詹还确实没有杀害关志强的想法,是关志强从某种渠道知道了詹还对韩、郭做的事,詹还不得不灭口?”
岳迁说:“但是关志强和他们并不认识,他一个陌生人,知道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知道了,最恰当的方式也不是去找詹还理论。关志强我接触过,一个挺倔的老头儿,但不傻,他退休之前是中学的老师。”
“……我们掉进思维陷阱了。”叶波说:“关志强不一定是因为韩、郭去找詹还,他说的也可能是保健品害人。”
“那不是绕回去了吗?这样一来,詹还又没有动机了。”岳迁说:“不过叶队,你刚才说得没错,关志强是因为別的事去找詹还麻烦,我觉得可以查关志强最近做了什麽事,我和他是邻居,对姑家巷也熟,我来查。”
这时,前往涣滩镇的队员传回来一些线索。
詹还从不谈及他的家庭,不管是他的老东家惠克科技,还是他跳槽到研美之后认识的同事和客户,都只知道他十来岁就独自来到南合市,什麽工作都干,生活稳定下来后还攒钱上了夜校。他是励志的典范。
惠克科技讲究人文关怀,领导们还关心过詹还的家庭,他也只是说父母离异了,有自己的家庭,他不和他们生活。原来是离异家庭的孩子,难怪一早就出来闯荡了,这是自认为对詹还有点了解的人,对他的看法。
但重案队这次查下来,却发现詹还的家庭复杂得多。
詹还的父母过去在涣滩镇做餐饮生意,日子还过得去,这样做小本买卖的家庭,在涣滩镇这种消费水平比较低的地方,家裏孩子的生活一般是很滋润的。但詹还是个例外,他可能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
詹父在詹还很小的时候出了车祸,成了残疾,这让他性格大变,懦弱自卑不已,詹母操持家庭和生意,忙不过来时,詹还就代替她照顾詹父。詹母比较强势,詹父没了腿之后,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总是唯唯诺诺的,对弱小的詹还却恨不得骂尽天下最难听的话,动不动就用拐杖殴打詹还。
大约在小孩子的认知裏,父母离婚是最可怕的事,詹还一直忍耐,害怕妈妈知道了,会和爸爸离婚。
但詹母还是从邻居口中知道了詹父虐待儿子的事,将詹父暴打了一顿,她也心软,心痛儿子的同时,也心痛失去双腿的丈夫,没有立即提出离婚。詹父吃了亏,在詹母面前演了一阵子,不久变本加厉,居然找镇裏的赤脚医生弄来毒药,差点害死詹还。
这下詹母受不了了,离婚之后将詹父赶出家门。
俗话说祸害遗千年,但詹父这个祸害却在离婚后只活了一个礼拜。他是自杀的,故意在自家馆子打烊之后,偷偷溜进去,将自己挂在屋子正中间吊死。詹母第二天一开门,就吓得晕了过去。
当地派出所调查过,没有他杀痕跡,估计是詹父心理问题极其严重,无法从车祸中走出来,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孩子身上,他早就扭曲了,只有折磨至亲,看他们为自己而痛苦,他的痛苦才能稍微减轻。离婚给了他最后一击,他疯了,他要用自己的死来报复妻子孩子,让他们永远记得他双眼挤出眼眶的一幕,要这个维系一家生活的馆子因为他的死而倒闭!
无疑他成功了,詹母本就因为劳累而积累了一身的毛病,为了家庭而强撑着,被这一吓,直接进了医院。很多人看到了馆子裏挂尸体的一幕,涣滩镇这麽小,一传十十传百,生意哪裏还做得下去?
詹家因为詹父的腿,花了很多钱,詹父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早期攒的钱已经花光了,詹母忽视他,也是因为必须更加努力地工作,赚钱给他治病。如今詹母住院,每分每秒都在烧钱,詹还只是个小学生,没法打工,家裏只出不进,再加上詹父那个死状,詹还在学校待不下去,在家中也过不下去。
詹母强撑着出院,想把门面卖了,做点別的生意,可谁敢买?门面卖不出去,就没钱,詹母拖着病弱的身子给人打零工,遇到了王卫,也就是詹还的继父。
王卫这个人,在涣滩镇人憎狗嫌,但他有点小钱,詹母实在没办法了,才嫁给他。詹还的又一段地狱生活开始了,王卫家暴他们母子,詹母为了生活,委曲求全,詹还还在涣滩镇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天没伤。他初中毕业后,詹母给了他一千块钱,说他长大了,让他走,去哪裏都行,別回来了。
至于詹母,她已经在多年前去世了,和詹父一样,也是自杀。王卫倒是还好端端地待在涣滩镇,又找了年轻的女人。重案队跟他了解情况时,他还很得意,说要不是他,詹家母子早就走投无路,不知道哪天就死在路边了,还说詹还是个没良心的,偷了他的钱一走了之,连亲妈死了都没有回来过。
詹父的死,詹母的死,现在都成了糊涂账,清晰的是,詹还有非常严重的童年创伤,他可能对婚姻,对夫妻,有深刻的排斥、畏惧情绪,在他的视角,夫妇都是互相憎恶,恨不得对方去死的。
涣滩镇的线索从侧面加强了詹还的动机,当他杀死夫妇裏的其中一人时,是否会感到扭曲的快感?比如,为童年的自己复仇?再比如,他在做一件好事,一方死了,另一方就自由了?
看到岳迁,詹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没有杀人!你再怎麽问,我也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