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2 / 2)
客厅入口处,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身形高大,肩背宽阔,面容英俊,眼神却略显阴郁的男人,正是凌芸法律上的丈夫——周霆远。
他显然不是恰巧回来,而是听到了什麽风声,特意等在这裏。此刻,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凌芸身后半步的林渡身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林渡。他当然认得这张脸。那个凭借一部《墟》声名鹊起、清冷得不似凡人的女演员。更是让他名义上的妻子凌芸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动用家族力量疯狂追逐的女人。
但眼前的林渡,与他印象中或是媒体照片上那个墨发如瀑、仙气袅袅的形象有了微妙的不同。一头利落甚至带着点叛逆感的黑色鲻鱼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沉寂如古井无波,周身散发着一种……脆弱与锋利并存的矛盾气息。
尤其是她右手上缠绕的白色纱布,格外刺眼。
凌芸看到周霆远,脚步甚至没有停顿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她径直走向客厅中央,语气淡漠得像是在吩咐佣人:“你怎麽回来了?”
周霆远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挤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听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回来看看。”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渡,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男主人的“疑惑”,“这位是……林渡小姐?没想到会在这裏见到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客气,但那份刻意强调的“在这裏”,以及审视的目光,都带着不言而喻的质询。
林渡停下脚步,站在凌芸身侧稍后的位置,没有说话,回视着周霆远,她的眼神太过直接,也太过平静,没有任何闪躲或局促,反而让周霆远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凌芸嗤笑一声,那笑声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她没有回头看周霆远,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多看他一眼都嫌浪费。
“看完了?我很好。”她的语气冷硬,“没什麽事的话,我们要出门了。”
周霆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在周家虽然算不上顶尖人物,但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少爷,何曾受过如此直白的无视和轻慢?尤其是在一个“外人”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风度,“芸芸,我们毕竟是夫妻。有客人来,我作为男主人,总要……”
“男主人?”凌芸终于侧过头,打断他的话,那双漂亮的眼睛裏淬着冰,“周霆远,你是不是忘了,你能站在这裏,靠的是谁家的势?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周霆远的尊严上。
家族联姻,周家势弱,仰凌家鼻息生存,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在凌芸面前,从来就没有平等的资格。
周霆远的脸色变得难看,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他看向林渡,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尴尬或怜悯,但什麽都没有,那个女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眼前上演的不过是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凌芸的轻蔑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愤怒。
“凌芸!”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凌芸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她上前一步,逼近周霆远,虽然身高不及他,但那股常年身居上位的气势却完全压倒了对方,“周霆远,我留着你周家,留着你这个丈夫的名分,是看在你还算识趣、不给我添乱的份上。如果你觉得委屈,或者想行使你所谓的男主人权力……”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大门在那边,随时可以滚。至于周家……你觉得没了凌家的支持,还能在海市撑几天?”
周霆远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凌芸的话戳中了他,也戳中了周家最致命的软肋,他所有的底气,在凌芸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最终什麽也没能做,死死地咬着牙,侧身让开了通路。
凌芸连一眼都懒得再施舍给他,径直挽住林渡的左臂,语气变得柔和:“我们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并远去的声音,周霆远才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昂贵的红木柜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而驶离明山庄园的轿车后座上,凌芸仿佛刚刚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苍蝇,心情丝毫未受影响,她侧头看着林渡的新发型,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碎发,语气轻松,“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理会。”
林渡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或避开她的触碰,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过了一会儿,忽然微微倾身,向凌芸那边靠近了些许,那双沉寂的黑眸裏看不出什麽情绪,但问出的话却让凌芸微微一怔。
“你什麽时候离婚?”
凌芸挑眉,随即像是明白了什麽,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和了然的笑意,她放下手,身体也向后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裏,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渡。
“怎麽?”她的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有点像……嗯,那个词叫什麽来着?”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小三?”
林渡没有否认。
她确实有这种感觉。尽管她与凌芸的纠缠源于万载的因果,凌芸与周霆远的婚姻也明显是名存实亡的利益结合,但法律和世俗意义上的身份,依然像一层薄薄的、却无法忽视的灰尘,覆盖在她们如今的关系之上。尤其是,在她决定以“凡人”的身份留在凌芸身边之后,这种来自现实规则的无形束缚感,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
凌芸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林渡未受伤的左手手心,触感微凉。
“傻不傻?我和他,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不过是一张纸,一个名头,方便两家做生意罢了。他周霆远在我这裏,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凑近林渡,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低:
“放心,那张废纸,我早就想撕了。之前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不过现在嘛……既然你在意这个名分,那我尽快处理掉就是了。总不能真让你受这个委屈。”
“等我拿到孩子出生证明所需要的一切文件确认,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到时候,我会让他干干净净地消失。”
林渡听出了她话语裏的潜台词。
凌芸要的,是利用周霆远这个“丈夫”的身份,确保孩子在法律文件上名正言顺,至少表面上是,一旦目的达到,周霆远就会被一脚踢开,并且是“干干净净”地处理掉,不留后患。
她看着凌芸眼中那抹习以为常的冷酷,并没有感到意外,这就是凌芸的行事风格。她问出那个问题,也不是真的在乎什麽道德枷锁,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凌芸的态度,确认自己在这段已然扭曲的关系裏,所处的位置。
得到明确的答复后,林渡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接受了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车厢內安静下来,气氛比刚才更加紧密了些许。
凌芸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和那顺从的态度,心中那份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喜欢林渡这种默认,这种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由她来规划和清除一切障碍的姿态。
她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了林渡的手,十指轻轻交扣。
凌芸的手温软,嵌入她的指缝,紧密得几乎没有空隙。
林渡没有立刻回应。
那交缠的触感如此清晰,皮肤相贴,脉搏在极近的距离下似乎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这不是她们之间第一次肢体接触,甚至远比这更亲密、更激烈的情况也曾发生。但此刻,在这个封闭的车厢裏,在她刚刚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并默许了凌芸对未来的规划之后,这个简单的十指相扣,被赋予了不同的重量。
凌芸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指尖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抚性的摩挲。
几秒钟的静默后,林渡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左手,苍白,指节分明,此刻正被凌芸的手牢牢锁住。
然后,她动了。
被凌芸握住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开始收拢。
不是猛然发力,也并非敷衍了事。每一个指节弯曲的弧度都清晰可见,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扣住了凌芸的手背,力道不重。
凌芸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能感觉到林渡指尖传来的微凉温度和那份內敛的力道,这不是热情似火的回应,却比任何热烈的拥抱都更让她心满意足。
因为这代表着应允,代表着应许,代表着林渡终于不再仅仅是承受,而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这段由凌芸强行缔造的关系上,盖下了一个默许的戳印。
车厢內安静。
阳光透过车窗,斑驳地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裏,就像她们之间复杂难言的关系。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