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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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冢
翌日天还没亮他就出去了,并非醒得早,而是整宿没合眼。
多半是因为程小昨天那顿馄饨超常发挥,有点儿吃撑了。
山裏的雾气很浓,温度也低,白豫心裏想着事,进到深处才发觉到冷。他听着脚下窸窸窣窣的碎叶声音,只埋头往前,越走越快。
“真难走。”白豫微喘着气,站定在一座墓碑前。
显祖考陈泰安老大人之墓。
他拨了拨坟前的杂草,又仔仔细细抹干净金黄刻字上的积灰,才在旁边的岩石上坐下,轻嘆了一口气。
生前那般被人簇拥着,死后却荒凉如斯。这麽多年头,从来没有別人知道那位宅心仁厚的先生葬在这裏。
山裏太冷了,白豫开了给陈泰安带的酒。酒烈,只一口就浑身燥热起来。
“你这绵羊脾气到底能招惹上谁啊,也不托个梦来告诉我,害我找的好苦。”他无奈笑了声,把剩下的酒浇在土壤裏。
“没良心。”
随后便把空酒瓶扎进墓碑后面一排的酒瓶队伍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个了。
天色渐亮,白豫抬头只见浓云密布,有些郁闷。
不喜欢阴天。
他又坐回那块岩石上出了不知多久的神,直到听见山间传来了隐约的人声,他才拍了拍衣摆下山。
程小刚起来开门,迷瞪着眼道:“这麽早啊豫哥。”
“嗯,我去睡会儿。”白豫没回房间,直接倒在铺子裏间的藤椅上补觉。不知是一口烈酒的缘故还是脑中想了太多事,迷迷糊糊的梦乱做一通,好像还有点鬼压床。
外面很吵。醒了,但起不来。
这头距离午时还有些时候,程小不急着叫白豫起来吃饭,等着说要来赎镯子的杨掌柜,却等来了个怒气冲冲的面生客人。
给人的气质说不上来的熟悉。
只见这客人一把把手中的东西拍在柜台上,发出很有分量的响声,吓得程小赶紧伸出双手去护那可怜的宝贝。
“来,我听听,怎麽估的价。”
这人看着比白豫还高,而且凶神恶煞。程小心裏有点儿发毛,想去喊白豫来应付,可又不忍叫醒他。
他吞了吞口水,就当是打气了。
剥开那件当品的包裹,他突然知道是什麽气质了。
二流子气质。
“说啊?”客人不耐烦道。
“这个高足杯,”程小小心地掂量了一下,“成色挺好。”说完又小心地看了眼对方。
“嗯,继续。”
“这上头的龙纹……工艺细致,应该出自高手匠人的活。”
“嗯。”
程小又装模作样地拿个小锤子谨慎地敲了两下,其实他根本听不出什麽名堂:“没什麽暗伤,也没有磨损。”
“所以呢?”
“估计能有······四百两。”程小没有像白豫那样直接报价二两的胆子,因为面前这位看上去没有昨天那位好惹,于是他想了想昨日豫哥说的“翻一倍”,认真地点点头,“没错,四百两。”
想不到这位客人冷笑一声,问道:“你几岁?”
“刚满十六。”
“叫你老板出来!一个小毛头搁这儿叽裏咕嚕说个屁呢。”
程小吓得狠狠抖了一抖。
他撇撇嘴,委屈地就要钻进裏屋,却见白豫正好出来。
“豫、豫哥。”
说实话睡得并不是很好,做梦好累。白豫掀开帘子,又打了个哈欠。
不过,居然放晴了。陈老头莫不是在天上跟那群神仙打了一架,硬是把太阳拽出来了。
裴几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脑海裏突然跳出一个词。
雌雄莫辨。
皮肤很白,脸色很臭,长得比姑娘还好看。打完哈欠红着眼圈儿貌似还带着水光,就愣在原地抓着帘子一动也不动,定定地看着柜台上的杯盏。
“喂。”裴几先回过神,“你是老板?”
心说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家世好长相好人品好哪哪都好的老板?其他不知道,有一点倒是没夸大。
隔了两秒白豫的眼中才出现高光,渐渐移到他脸上:“是。”声音有点哑。
他走到柜台前,一边随手束起了长发,很难得没什麽好气地说:“什麽事。”
不像问句,像是在让他滚。
但裴几没来得及顾上这些,他只看见白豫的鬓角边好像有颗痣,但一下又被发丝挡住了,看不真切。
“你叫什麽?”
白豫很无语,一位高血压客人,大早上的扰人清梦,看不起他家小伙计非喊老板就算了,甚至还有要确认老板身份的嫌疑。
脑子有病。
“白豫。”回答脑子有病的客人莫名其妙的问题,白豫觉得自己大抵也是病了。
“呵呵,我还叫黄金。”裴几随口呛了一句,又仰头看了眼匾额,“你怎麽不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