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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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痂
白豫好想问问他,你是神仙下凡吗。
这段山路没有树荫遮蔽着月光,云雾也似乎散去了些,幽幽微弱的亮点像传说裏的精灵一样绕着他转。
山间的凉意被手上传来的温度代替。
“不黑了。”裴几轻搭上白豫的肩膀,推他继续往山上走,呵了口气,“后面的路都不会再黑了。”
这条路白豫一个人走了好多好多遍,闭着眼睛都认得方向,这次却感觉陌生而奇妙。
“到了。”那一亩三分地又杂草丛生了,白豫意外地发现那堆杂草之中放着一只花篮──没有刺鼻的香气,花瓣大都凋零。
“谁来过了?”裴几也注意到了那只花篮,“你不是从不带花的麽。”
白豫想了想,猜测道:“宋知远。”
一听到这个名字,裴几便无比不屑地嗤笑一声,蹲下端详了一阵,评价道:“品味可真烂。”说罢便上手去拔那些坟头草,利索地收拾干净后又顺手把那一篮枯萎的花也丢在了一旁,美其名曰“枯都枯了,留着煞风景”。
白豫笑笑,自然清楚他的小心思。他上前用指腹蹭了蹭碑上的刻字,兴许是前几天下了雨,倒是没留什麽灰尘。
有好多话想跟陈泰安说。
想告诉他当年荒谬的事实,想向他倾诉这麽多年的隐忍终于走到了尽头,还想给他介绍这个生的好看聪明伶俐正直勇敢的人。
他喜欢的人。
可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终究也只化作了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嘆。
裴几则四下打量着,绕到了墓碑后面,心裏默默数了数扎在土裏的空酒瓶,随后便一直待在黑暗之中,看那被月光独照的人垂着眼出神。这目光比月色更为柔和,却更为饱满炽热。
光说数字尚还不觉,这些排列整齐的瓶子却把它具象化了。
那是扎扎实实的十年。
“骨灰扬在天地之间,便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不知怎麽的,他突然脱口而出。
白豫闻言抬眸看他,裴几只觉得那双眸裏倒映出来的光就连他也被照亮了。
“他一定都看见了。”而且肯定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白豫又垂了眼,弯了弯唇,心中却有些不可名状的难过。
没过多久,远处的天就微微亮了起来。
“良辰吉时,”裴几笑道,“快起来跟我拜堂。”
白豫认真地看着他逆光的轮廓:“拜了堂,便再不能分开了。”
“自然。”裴几伸手,十指相扣。
两人朝着墓碑拜了三拜。白豫心裏那种潮湿空落落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急促地呼吸,显得有些激动。
“怎麽了?”
“他来过。”
“谁?”
“他。”
裴几摸了摸鼻子,得意地笑道:“想必他老人家是放心了。”
—
他们一块看完日出才下山。此番仿佛把什麽沉重的东西全都留在了山上,前所未有的轻松。
陶旭在山脚站岗,手裏抱着一个大空瓶子蹲在地上数蚂蚁,听见动静飞快站起身冲他们挥了挥手。
裴几问道:“不是说去找程小吗?”
陶旭瘪了瘪嘴:“小老板已经在念书了,没空理我。”
“真努力。”裴几呵呵笑了两声,冲白豫一偏头,“走呗?”
“走呗。”
“好哎!”陶旭乐了。
宋知远家在洛京中心,跟后溪隔了很多条街。他们到时,正好有个书童背着背篓要出门。
那书童微愣,随后快速打量了他们一番,便躬了躬身道:“几位公子可是找我家先生?”
白豫点头:“劳烦知会一声。”
“没事儿,我直接带你们进去吧!”书童把门开得大了些,突然注意到陶旭,手往他面前一横,“是你!?”
陶旭犹豫地拿指头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你认识我?”
“啊,昨天晚上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可不是你麽!”
白豫闻言,回头道:“他与你家先生熟识的。”
“噢噢!”书童略带怀疑地瞅他一眼,关好门,又跑了两步走到他们前面带路。
裴几悄悄碰了下白豫的肩道:“白老板怎麽撒谎都不眨眼的?”
白豫斜了他一眼:“眨了啊。”
“……噗哈哈哈哈哈!”裴几乐得不行,便被那书童一个眼神警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