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与我有肌肤之亲(2 / 2)
太医退下后,顾泉又问:“这几日在府中,吃得可还习惯?住得可还舒适?”
“习惯,一切都很好,谢王爷关怀。”云锦恭敬地回答,心中却愈发困惑。
顾泉为何突然对他如此关切?
这细致入微的照顾,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珍视的错觉。
“习惯便好。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顾泉说完,看了他片刻,才起身离开。
留下云锦一人心绪不寧。
顾泉突然对他这般好,究竟是为什麽?
云锦想不明白。
晚上,云锦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出神。
他在王府已经住了两日了。
这两日,顾泉每次在他吃药换药时都会出现,虽然话不多,但态度似乎不像从前在仙品居时那般冷硬和厌恶了。
是因为看到了他心口的伤,确认了他真的用心头血救了他,所以相信他了吗?
是因为知晓了自己并未骗他,没有所图,所以对他放下了些许成见,不再那麽讨厌他了?
云锦心底生出一点点卑微的欢喜。
他忍不住想,若是以后顾泉再去仙品居,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地同他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谈也好。
他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他以为是下人进来提醒他就寝,下意识地转头,却见进来的是顾泉。
云锦一愣,慌忙从榻上站起身行礼:“王爷。”
这麽晚了,他来做什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顾泉走进来,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如常:“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云锦低着头,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完全猜不透顾泉深夜到访的意图。
顾泉再未接话,屋內陷入一片寂静。
云锦垂着头,能感觉到顾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他忍不住悄悄抬眼,却发现顾泉不知何时已坐在了榻上。
云锦稳了稳心神,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有些微颤地端了过去:“王爷,请用茶。”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云锦递过茶杯的瞬间,脚下竟不小心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顾泉反应极快,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向自己。
云锦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成几瓣,而他自己,则跌坐在了顾泉的腿上!
一股清冽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云锦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顾泉的手臂还环在他的腰侧,低头查看他的脚踝,声音有些急切:“脚可是扭到了?”
“没、没事……”云锦回过神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腿上站起来。
这姿势太过亲密,也太逾矩了!
顾泉搂在他腰间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云锦挣了一下,没能站起来,反而因为动作牵扯到心口的伤,轻轻抽了口气。
“別乱动。”顾泉低声道,目光从他的脚踝移到了他的脸上。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顾泉就那样看着他,眼神深邃,裏面翻涌着云锦看不懂的情绪。
在云锦慌乱无措的注视下,顾泉缓缓低下头,靠近,轻轻地、试探性地吻上了那片他思念已久的唇。
云锦猛地睁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上了头顶,让他头晕目眩。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云锦彻底懵了,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这是……在做梦吗?
顾泉……在吻他?
起初只是唇瓣相贴,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见云锦并未抗拒,顾泉的吻逐渐加深,变得炽热而缠绵。
顾泉撬开云锦的齿关,温热的舌探入,生涩又急切地吮吸着他的舌尖,掠夺着他的呼吸。
直到舌尖传来的酥麻和缺氧的眩晕,云锦才猛地回过神。
他不是在做梦!顾泉在吻他!
云锦心脏狂跳,顾泉已经解开他的腰带,手顺着他的腰往上抚摸他的背脊,又慢慢往下……巨大的紧张和刺激瞬间席卷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云锦脑中突然浮现出在将军府那日的场景,他忙抬起双手,抵在顾泉的肩上,微微用力推了推,喘息着唤了一声:“王、王爷……”
云锦并不是想要阻止顾泉,只是想在开始前确认顾泉到底是何意?
这声轻唤仿佛惊醒了沉醉中的顾泉。
他微微一顿,缓缓离开了云锦的唇,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顾泉以为云锦在拒绝他,他不想他碰他,不行与他有肌肤之亲。
云锦见顾泉停下,以为他是一时失神才会如此,心中失落却并未显露,慌忙从他腿上站起来,背过身去,不敢看他,声音细弱蚊蝇,语无伦次地说道:“时、时间不早了,王爷……您、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奴、奴要歇息了……”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吓人,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裏蹦出来。
即使已经从顾泉身上离开,那种被紧紧拥抱,被炽热亲吻的感觉依旧残留着,让他浑身发软,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
顾泉看着他迅速逃离的背影,听着他明显带着疏离和逐客意味的话语,愣住了。
他被他推开了。
方才那一刻,他看着他坐在自己腿上,那惊慌失措又带着诱人红晕的模样,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几乎失控。
他吻上去,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卑微的期盼,期盼着他或许心裏还有自己的一点位置,不会拒绝。
结果,还是他想多了。
云锦对他的态度,似乎并未改变。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麽,最终却什麽也未能说出口,失落、自嘲和难堪同时涌上心头。
他沉默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云锦的背影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云锦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松懈下来,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唇瓣,那裏似乎还残留着顾泉的温度和气息。
顾泉……吻了他。
……是一时失神做的荒唐举动吗?
还是因为……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答案,他却始终不敢相信。
云锦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顾泉吻他了,哪怕只是失神或者并非本意,是不是都代表他已经没有那麽厌恶自己了?
……是吗?
一夜无眠,心绪纷乱如麻,各种猜测涌上心头,又被他那深深的自卑感压制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对云锦而言,仿佛浸在蜜糖裏。
顾泉不仅每日准时来监督他喝药、为他换药,偶尔还会留下来,与他一同用膳。
席间往往很安静,两人并无太多交谈。
可对云锦而言,能这般与顾泉同桌而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顏,听着他偶尔吩咐下人的话语,已是梦中都不敢奢求的场景。
他从未奢望过,此生还能有与顾泉同桌共食的一天。
他小口吃着饭菜,心裏被不真实的幸福感填满。
这几日的时光,与他而言,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而在顾泉眼中,这几日也同样弥足珍贵。
看着云锦安静地在自己府中养伤,每日都能见到他,看到他的气色一天天好转,顾泉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欢愉。
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若是云锦愿意留在他身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该多好……
两人怀着同样炽热却同样被深深压抑的爱意,享受着短暂而平和的相处。
云锦贪恋着这份温柔,哪怕明知这温柔可能只是源于救命之恩的感激,他也甘之如饴,甚至卑微地想,若能一直这样待在他身边该多好…
哪怕是在王府做个最低等的下人,只要能日日见到顾泉,他便心满意足了。
偷来的温馨到底脆弱。
在王府住到第五日时,云锦偶然从下人口中得知,顾泉府中,是有一位妾室的。
这消息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云锦心口。
他之前只知顾泉未曾立正妃侧妃,却不知……他身边早已有了旁人。
是啊,他是尊贵的王爷,府中怎会无人伺候?
顾泉从来就不是他的,这几日的温柔相伴,不过是镜花水月,是他因救命之恩而施舍的片刻假象,自己竟差点沉溺其中,忘了本分。
心口翻着熟悉地酸涩,眼睛有点胀,但云锦强忍着并未哭出来。
第六日巳时刚过,顾泉如同前几日一般来到云锦房中。
他看着云锦乖乖喝完药,心中盘算着今日天气晴好,云锦的伤势也稳定了些,或许可以带他去后园新修葺的暖阁坐坐,那裏景致不错,也可以抚琴作画,等他安排好,明日再带他出府去逛逛。
他记得在云城时,曾许诺过要带云锦逛遍宜都,他正欲开口,下人便进来禀报:“王爷,仙品居的宋檀玉求见。”
云锦一听到宋檀玉来了,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檀玉来啦?”
云锦语气中的熟稔与依赖,让顾泉心头莫名一堵。
顾泉心下驀地一沉,不悦顿生,本能地想让人打发宋檀玉离开。
但见云锦如此反应,只得沉着脸让下人带他进来。
宋檀玉快步走入,匆忙地向顾泉行了个礼,便直奔云锦床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阿锦!你怎麽样了?伤到哪裏了?这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快急死我了!”
他那日外出归来,得知云锦被顾怀带走,当即便来王府寻人,却连吃了好几日的闭门羹。
后来虽有王府下人代为传话,说云锦安好,可他不见到人终究不放心。
宋檀玉看着顾泉的神色变猜到了几分,今日若非凑巧顾泉在此,云锦听到了消息,他恐怕依旧见不到人。
他看着云锦,心中又急又气,只觉顾泉将人强留府中,不知是何意图,他怕云锦再受委屈,只想尽快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云锦见他担心,连忙道:“檀玉,我没事。”
“没事便好,”宋檀玉松了口气,立刻道,“既然没事,那就随我回去吧。你在王府已打扰多日,王爷事务繁忙,我们不便再叨扰。”
他这话是对云锦说的,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顾泉。
顾泉脸色微沉,开口道:“云锦于本王有救命之恩,留在王府养伤是应当的,何来叨扰之说?”
他目光转向云锦,眼裏满是期待,希望他能留下。
宋檀玉却不接这话,只是对着顾泉又行了一礼,语气坚定:“多谢王爷这些时日的照拂,仙品居也已备好了人手,定会悉心照料阿锦,不敢再劳烦王爷。”说完,他再次看向云锦,用眼神催促。
顾泉也紧紧盯着云锦,等待他的选择。
这几日的相处,他觉得他们之间缓和了许多,云锦对他,或许……还有一丝旧情?
云锦垂下眼睫,避开顾泉的视线,心中挣扎。
他贪恋这几日与顾泉相处的分分秒秒,可想起自己卑微的身份和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以及顾泉可能只是出于感激才对他好的认知,都让他不敢沉溺。
他终究只是个外人,不该奢求更多。
他轻吸一口气,低声道:“王爷,奴……确实已叨扰多日,也该回去了。多谢王爷这些时日的照拂。”
顾泉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失望、恼怒和难堪的一起涌上心头。
他以为这几日的相处,至少能让云锦对他有一丝留恋,却未想到宋檀玉一来,他便如此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果然,他救自己,真的只是因为顾怀去找他,而他恰好能解毒而已。
自己这几日的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在他眼裏,恐怕一文不值。
顾泉强压下怒火,冷着脸,没有再看云锦,只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既如此,本王也不便强留。”
云锦行了一礼,便跟着宋檀玉离开了。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云锦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顾泉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烦躁异常。
气归气,想到云锦心口的伤,想到太医说的需要仔细调理,顾泉还是放心不下。
沉默良久,他召来楚州,冷声吩咐:“去将太医开的后续调理药材,还有库房裏那些温补的药材,都挑好的,送去仙品居。”
楚州领命,刚要退下,顾泉又补充道:“就说是四王爷感念他救了本王,派人送的。”
他不想用自己的名义。
既然云锦急于撇清,既然他的关心在云锦看来或许只是负担,他又何必再送上自己的心意,徒增笑柄。
只是那心头血的损耗,终究是因他而起,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而在回仙品居的马车上,云锦靠着车壁,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亦是空落落的。
离开王府,就像是硬生生从一场美梦中被拽醒。
他忍不住想,顾泉会不会有一点点舍不得他?随即又自嘲地摇头,他那样的人,怎麽会舍不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能得到这几日的温柔,已是侥幸,不该再痴心妄想了。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