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蛇之暗语·完 岳组长将入住您温馨的家……(2 / 2)
亚当:“我预定了明天下午完成嫁接,可能会昏迷几个小时,我……找了威廉来照顾你。布兰温,求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不管是人,还是人蛇,就算是蛇……我也都陪你一起,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求求你。”
布兰温沉默了很久,直到听见亚当起身离开的声音,他才说:“我感受不到。”
“什麽?”亚当停下脚步。
“我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什麽都感受不到,你、空气、水……我把你弄丢了,我被困住,困在一个黑色的房间,周围什麽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温度,什麽都没有,我害怕,我再也不想离开你,再也不想和你走散。”
他的声音温柔沙哑,和着窗外的雨声,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心悸。
兴瞳本在为他们感到难过,却突然于某一瞬间,惊觉那雨声如此之大,大到几乎不符合常理。
不,不对劲。
声音像眼睛,被窥视的感觉……这都是亚种衔尾蛇的污染副作用,他已经从情景中出来了,为什麽梦裏还会有这样的雨声?除非这不是梦,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记忆”。不,那也不对,只有被亚种衔尾蛇污染过的人才会有“声音像眼睛”的感觉,布兰温的记忆不应该有……难道,他和亚当的故事不是发生在现实中,而是全部发生在安妮的情景中吗?可长官说过“域”中发生的故事都是曾经真实过的片段,在情景异化的时候被提取出来,印随在某个特殊物体之上,可真实的世界不会有这样的雨声——
兴瞳越想越混乱,与此同时,一直躺着的布兰温也直起身。
他似乎转了转脖子,慢慢对准亚当所在的方向,而后轻声道:“亚当,你还记得,我们是怎麽相遇的吗。”
亚当愣了一下:“我们……”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样相爱的吗。”
“我如何患病,我们何时来到这裏,又是怎样听说73号公路旅馆……”
“你见过威廉吗,你真的见过你的朋友吗……”
“你的名字真的是亚当吗?你真的知道……你%#是*?谁#*&吗——”
兴瞳快要喘不过气了,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捏在手心,反复搓揉,黑暗的世界从边角处亮起白光,逐渐朝着视野中心扩散。
他看到了地板,看到了沙发,看到了亚当养的绿植,他即将看到亚当的脸——
“啊!!!”
兴瞳猛地从地毯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周围是熟悉的陈设,是他自己的家,不远处壁炉在熊熊燃烧,身下的地毯还残留着余温。由于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他的腿有些麻,神情也有些恍惚,可紧接着一把解剖刀从袖中滑落,寒光一闪,兴瞳很快找回神智。
没事。
只是个梦。
奇奇怪怪的……对了,他还有一个标本没有回收。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抓起解剖刀,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回到了安妮的情景——或者说,是情景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点意识空间。
这裏似乎是安妮曾经在顶楼的办公室,再晚来几分钟,她、她的意识、连同那条亚种衔尾蛇会全部灰飞烟灭。
兴瞳吐出一口气,熟练地割开手腕,让鲜血顺着地面流淌过每一丝缝隙。果然,几秒钟后,一条黑黢黢的小蛇从角落裏爬出来,欢快地缠到他的手腕上,似乎想要喝他的血。
这样的事情,兴瞳做过很多次。
他虽然从没有亲手猎杀过污染物,但经常等巡逻组的人解决掉某个情景之后,趁着那些人离开但情景主人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时潜入,然后用自己的血召唤出想要的东西,偷偷带回家做成标本。
当然,此外另有一部分污染物尸体来自于同地下集市的交易——如果那裏没有被关闭的话。
“嘶嘶。”亚种衔尾蛇似乎不满于他的分神,冰冷的蛇头贴在他掌心蹭来蹭去。
兴瞳捏住它的小蛇头,阴郁而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有那麽一瞬间,他的眼底涌出一股浓厚的黑雾,不过在场的只有他和一条蛇,并没有人类能够发现。
他静默片刻,“咔嚓”一声,拧断了这条蛇的脊骨。
一只“杀戮”级別的污染物被他收入囊中,只可惜又是一条蛇,还是黑色的,早就没有新鲜感。
他有点沮丧,拎着小黑蛇准备回家,却在离开的前一秒,将视线投向了某个阴暗的角落。
他走过去,是即将消散的安妮,只剩一颗半透明的头颅,挂在墙壁上晃来晃去。
安妮用贪婪的目光审视着他:“你……你不是人类吧?好香。”
兴瞳没有理会她,而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说:“你们家原本住在哪裏,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什麽地方?”
安妮莫名其妙:“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枫糖的地方。”
“哦,”兴瞳似懂非懂,“那裏也有污染物吗?”
“什麽?”安妮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思考能力,一时间没听懂这很香的非人生物在说些什麽东西。
“你妈妈没有来过枫糖小镇,这条蛇在你之前的家裏出现过,那麽……‘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有污染物吗。”
“那就是有吧。”安妮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兴瞳说:“那裏有几个季节,冬天会不会下雪,夏天有没有晚霞……”
“唔,等等,”安妮的头又变得更加透明了一些,“我不想起来,我想不起来了……”
兴瞳沉默了一会儿:“你得的病叫什麽名字?”
安妮很迷茫:“就是‘病’,背会变得佝偻,然后……身体逐渐溃烂,血……变成黑色的。什麽名字,我不知道……就是,就是‘病’,一种‘病’。”
兴瞳的疑问太多了,可这些问题没有人关心,安妮也回答不上来。
她晃了晃柔顺的长发,对兴瞳说:“我要消失了,彻底消失,你要把这条蛇带去哪裏?”
“带回家,做成标本。”兴瞳说。
安妮呵呵一笑:“好吧。”
兴瞳又问:“你什麽都不知道,那你知道‘布兰温’和‘亚当’吗。”
“布兰温?亚当?让我想想……这两个名字很熟悉,但,我没有在现实中接待过他们。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这个情景中徘徊10年了,所有客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每天、每周、每月都是一样的人,可只有布兰温和亚当,他们只在情景中出现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重复…”
“什麽时候,他们什麽时候出现的?”兴瞳问。
“抱歉,我不记得了,可能已经很久了,也可能就在昨天,他们……”安妮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
兴瞳拎着小黑蛇,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长头发的女孩就从眼前消失了。
从此,枫糖小镇再也没有人蛇嫁接业务,没有亚种衔尾蛇,也没有安妮·布朗和她所憎恨的父亲。
……
回到家。
兴瞳的疑问一个都没有被解决,不过,他很快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开始制作标本。
蛇类是很容易制作的物种,没有复杂的结构,也不需要精密解剖。
兴瞳有几种自己调配过的浸制液,防腐,且在地下室的灯光照射下可以凸显出鳞片本来的光泽。
“杀戮”等级还可以,但这只黑蛇太丑,他没心情仔细雕琢,差不多做好以后就搬进地下室,准备在蛇类聚集区给它找个位置。
嗯,鳞片不好看,等级也就那样,放在最底层吧……
算了,这是他第一次过情景,还发现了一只疑似人形污染物,也算比较有纪念意义,挪上去一层——但是它咬了我,还让我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梦境不太美好,所以最终,兴瞳还是把这条亚种衔尾蛇摆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位置,然后沮丧地回到房间。
好无聊。
那只人形污染物在干什麽?
我得想个办法接近他,如果不观察,又怎麽看穿他的伪装。
兴瞳蜷缩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以前参加档案馆的活动时,那些人类曾经给过他一个赠品,好像是个本子。
他把本子翻出来,黑色的封底,正中央七个烫金大字《我们的枫糖小镇》,虽然丑陋但页数很多,应该能写很久很久。
他翻开第一页,歪歪扭扭地写了串“人形污染物观察日记”。
紧接着又翻开第二页,用一手//狗爬式的字体,愉快地书写起男人的“罪证”。
证据1:靠近我时会放松,有头疼症状但会减轻,睡着得很快,只有污染物才会这样,人类不会。天使海妖、红斑鬼……越高级的污染物睡得越快,他睡得那麽快,一定是人形。
证据2:有头疼症状,人形污染物的标志。
证据3:我以前从来没有过什麽“灵感”,突然爆发,是因为人形污染物和“巫师”差不多,能够影响周围的环境,包括我。
证据4:我的直觉。
证据5:我的直觉从不出错。
写完第五条,兴瞳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別的,只好暂时作罢。
他从尾页撕下一张纸,寥寥几笔勾勒出男人的身形,他没有给他画衣服,而是仔细填充起每一块肌肉,描摹骨骼和筋脉走势。画完,他又凭借记忆,用红色的笔标记出男人受伤的部位,从上半身一直画到下半身,等反应过来男人有的是腿而不是尾巴,他才突然想起点什麽,掀起自己的衣服看了看。
情景中的伤并不会带出来。
他竟然才发现这一点。
以往每次用鲜血吸引完怪物,出来时那伤口都会自动愈合,可他从没注意过,也没有深思。
这真是太好了。
兴瞳勾起一个笑,在室內灯光的衬托下,这笑容显得有些阴森。
他把这张血淋淋的人物速写收好,和本子一起锁进抽屉裏,刚准备下楼吃点干面包充饥,大门口的门铃突然被人按响了。
“兴瞳,兴瞳在吗?”
他飞快跑下去开门,由于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鼻尖和耳朵在寒风中被冻出几分晶莹的红色。他抱住手臂,白色的毛绒衬得他的黑瞳孔愈发分明,几乎有点不似人类。
邮递员瑟缩了一下,把手裏的信件递给兴瞳:“刚从情景中出来吧?这不,档案馆来慰问信了。”
慰问信?
兴瞳不知道这是什麽,但还是礼貌地说了谢谢,站在门口就把信拆开。
亲爱的镇民-兴瞳:
恭喜您,成功在#A15382号情景中存活下来。为了表示慰问,我们给您准备了一些日用品礼包,请于明天上午9点30分至档案馆事务组领取,后续还会为您免费开放一次全身体检及心理咨询,如有需要请于明天一并告知。
此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您。
您所在的位置被抽选成为本月巡逻D组例行巡逻驻扎地,D组的全部3名成员(岳山原,米奇,莉莉丝)会于本月1日起入住您温馨的家,负责周围15个街区的检查巡防,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均由档案馆负担,您的安全也全权交于岳山原组长负责。
您的邻居苔丝女士于1年前也获得过同样的机会,我们已提前与她联系,如有疑问可登门拜访(记得带上一些礼物哦~)
最后,由于您在情景中爆发了后天灵感,现特邀请您加入档案馆,成为一名随时随地可能死亡的巡逻组成员。如有意向,请于明日上午任意时间至档案馆人事组报名,但请不要担心,我们知道您正跟随普利安教授深造,可允许您修读完艺术学位。
每一个成功离开情景的镇民都是值得钦佩的,这代表您的努力学习有了回报。
享受一个平静的夜晚吧!
——档案馆事务组&调度组&人事组&巡逻组,祝您好梦。
住、住进我家?
兴瞳下意识捏紧门框,翻来覆去地把那段话看了好几遍。
怎麽会有主动追着他跑的猎物,这一定可以算作一个证据。
兴瞳急促地呼吸,先跑上楼把【证据6】记下来,然后又回到大门口,带着一点即将得手的雀跃,站在台阶前欣赏美妙的雪景。
我要让他睡在我的隔壁,这样我就能知道他在做些什麽。
只要有一丁点非人的行为……我就写到本子裏,攒够几百条,我就把他捆到地下室。兴瞳愉快地幻想。
头顶,绒毛似的雪花打着旋飞舞,不远处传来苔丝女士烤牛排的香味,街道上静悄悄的,路灯坏了两盏,一切似乎都与他进入情景前一样,可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样了。
他捧起一堆雪,轻轻用脸颊蹭了蹭,融化的雪水沾湿了他的睫毛,留下几粒剔透的结晶。
冬天真是个好季节。
他足够幸运,遇见了珍贵的猎物。
“假如你曾经堙灭,没关系,你还会复活。重来的那一天一定是个雪天,而我将永远在暗影中等你。”
——《枫糖镇纪实第一册》,蛇之暗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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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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