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孪生基因15 它说:“你心跳好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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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孪生基因15 它说:“你心跳好快。”……
那一年它虽然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麽, 但想想肯定也不可能是天使。
没有天使会拖着这样一根孤零零的触手——甚至,那触手上还嵌着几颗黄金似的眼睛。
于是它断定人类在嘲讽自己,愤怒地缩回触手, 并瞬间合上了所有眼皮。
事实上它却并不生气。
神像的阴影中,它偷偷睁开一只眼,谨慎地观察着人类的动作。
那看起来不像是个少年, 更像是个形销骨立的小恶魔。岳山原活了几年, 病痛就伴随他几年, 长久的折磨让他对周围的事物永远呈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状态。
就像此刻他其实发现了那只窥视的黄眼睛, 可并没有拆穿,也没有再问“你是什麽”。
他静静地在石像前坐了一会,然后继续讲起了刚刚没讲完的故事, 它听的入迷, 放松戒备,最后又把触手缠到了人类腰间。
第一个夜晚就这样结束,和此后每一个夜晚一样,平静的近乎诡异。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 岳山原治好病开始上学,它也悄无声息地生长成参天巨物,两个衣兜塞不下,却依旧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称呼”。
十七岁这年, 某天岳山原放学回来, 手裏拿着本字典, 它好奇凑过去,人类说让它选几个字,以后那就是它的名字。
彼时枫糖什麽人都有,最热门的名字是“菲利普”——和发现这颗星球的科学家同名。其次还有一堆波列切夫、约翰以及音节冗长的拉丁语称呼。
岳山原是纯正的东方血统, 最多只在某几代混进过一点其他基因——因此尽管星际时代的人类普遍已经不太记得“东方”究竟意味着什麽,岳山原还是想要给它起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名字。
当然,如果它不喜欢,那也就算了。
岳山原翻开字典:“你想叫什麽?有些人的名字代表长辈的期望,有些是成年后自己改的、代表自己的期望,还有些单纯只是因为好听、好记,或者为了和其他兄弟姐妹统一。”
“?”
它为难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它只是一坨触手,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长辈,大概率也分辨不出好听和不好听……那麽,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
——你对自己的期望是什麽呢?
——作为一团触手,你有什麽样的目标,什麽远大理想?
这实在是把它问住了,呆在摊开的字典前,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岳山原脑子裏从没这样安静过,等了好一会,就快要忍不住问了,终于听见它用比平时小了好几倍的声音说:“我想……长出更多触手。”
这样就能保护你,如果你挣不到钱、盖不起房子,我还能遮挡风雨。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它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洞悉了人类生存的法则,简直太聪明。然而另一边,岳山原听完却发起了愁——梦想是长出更多触手,这能起个什麽名呢?
他想了半天,目光落在那一只只灵动的黄眼睛上。
曾经他并不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那些眼睛太过美丽。那虹膜像晶莹剔透的水晶,瞳孔的纹路深邃如峡谷………他眼神一动,低头在字典裏翻了翻,挑出来一个“瞳”字。
名起完了,接下来还要继续选姓氏。这一步没什麽难的,然而笔下“岳”字刚写到一半,突然却遭到了反对意见。
“兴?”为什麽是兴。
岳山原面上不显,心裏却有些慌,下意识开始回忆平时有没有认识这个姓氏的人,又长成什麽样。
“你不是姓月吗,我听隔壁小花说,星星和月亮永远同时出现。”
小花是个八岁的小女孩,爱好就是看童话故事,然后再讲给其他小孩听。
岳山原这时已经快把生平遇见的所有人都拉出来回想一遍了,冷不防听到这个答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嗯”了一声,把“兴”字写在“瞳”前,心跳不仅没放缓,还愈演愈烈,血管搏动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它没注意岳山原写的不是“星”,只是把触手盘踞在人类胸口:“你怎麽了?嗯,对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们也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朋友麽……”
岳山原却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低头捉住一根乱动的触手,牢牢握在掌心。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因为掌心的热汗而有些难堪,丢下它跑出去,寒冬腊月站在走廊上吹冷风。
角落裏,人类模样的兴瞳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着当时什麽都不懂的自己,和门外少年人佯装冷静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原来那一年,他已经十七岁了。
在时间混乱这方面,兴瞳可以称得上是经验丰富。
由于认知不全,有些事情在他这裏显得格外着急,有些事又显得极其缓慢,似乎好几个年月都走不完。
来处,姓名。对一个文明社会的智慧体来说,这大概就是最重要的两件事,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生离死別”。
——在他们的时间轴上,离別近在眼前。
日月继续更替,它和人类又相伴度过一年。
这一年,有关污染物袭击的事件越来越多,临时政/府不得不部署警力日夜巡逻。
他们按照惯例向主星提交了报告,报告中有关“原住民袭击”的部分却草草带过,多少走投无路的人把心血灌注在这裏,如果被判定“高危”,那一切都要付诸东流,他们这些人以后也没什麽活路了。
而它——一个有了人类名字的怪物——也开始加快速度思考自己到底属于什麽。
又过了几个月,它这问题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却先发现岳山原半夜经常不睡觉,莫名其妙坐起来盯着窗户发愣。有几个周末,连它都知道学校学生会在开例会,岳山原硬说没有,留在家裏陪它玩了两天。
可当它像往常一样,睡觉时想要把触手缠到他身上时,岳山原却总是皱眉,虽然也不会把它扒下来,但就是別扭得很。
这天岳山原高中毕业,孤儿院的高年级学生结伴参加舞会,院长作为监护人代表出席。
由于没人敢进岳山原的房间,它舒舒服服地窝在床上,一觉睡到傍晚,睁眼看见岳山原正在对着镜子整理领结,曾经的少年人已经彻底长开,变成了一个骨架宽大、身量欣长的青年。
它盯着人类的眉眼看了一会儿,触手尖有点发麻,突然毫无征兆地贴着床单扭了两下。
岳山原从镜子裏扫了它一眼,继续把领结打好,才一声不吭地走过来重新铺床。
这下它可不干了,就是要和这锯嘴葫芦较劲。岳山原把它捧到左边,它就往右边滚,捧到右边,就往左边滚。最后没轻没重地一顿乱缠乱拽,直接把岳山原仰面拽倒,刚理好的头发披散开,礼服领子也皱了。
它发觉自己闯了祸,鹌鹑似地躺在人类胸口,一动也不敢动。不料岳山原竟然没说什麽,只伸手揉了揉它的眼睛,指尖温度灼人。
房间裏寂静无声,静得连窗外的落雪声都能听见。
好半天,它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根触手。
场景外,兴瞳屏住呼吸——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这时说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