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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发工资 何文芳的提醒
东风服装厂属于大型国企, 工资发得非常及时。
每个月2号，就发了上个月的工资。
周晴是1984年12月28号进厂的，又经过面试体检等环节, 正式进车间工作的时间，正好是1985年元月1号，所以, 发工资的日子，就是1985年2月1号。
这天，下班以后, 车间里的女工们, 就排着队，去会计部领工资。
因为工人太多了，有好几千人, 所以厂区也分成了好几个。
周晴她们厂区两千多个工人，会计部出动了五个会计来给她们发工资, 就这, 还得发到晚上九十点钟。
工资被装在一个信封里, 上面写明着数目。
国企的工资, 不存在保密不保密。
按照工序拿钱, 相差也就在几十元。
当然, 如果有特别懒惰的工人，整天旷工, 或者不遵守厂规厂纪经常被罚款，那就拿不到几个钱。
组长事先已经跟新工人们说过，学徒的工资，也是按照后来正式干活的工资算的。
大家一听，都很高兴, 觉得厂里对人真厚道。
周晴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终于拿到了自己的信封。
来不及细看，她就回到了宿舍，将宿舍的电灯拉亮之后，她看见了信封上的数字：“一百八十五元整。”
一百八十五元！自己当初在家里养鱼，累死累活养了半年，收入才六七百元，平均一个月一百块左右。
而在这里，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几乎双倍的钱，还包吃包住，还不累，风不打头雨不打脸。
在没有其他好的出路之前，这份工作，就算是最好的际遇了。
周晴心里很满足。
这时候，杨丽丽也拿着信封回来了。
她回来之后，就开始洗脚，正洗着，就见她那个朋友又来找她了。
那姑娘一进门就说：“丽丽，你发了多少钱？”
“不多，才一百三十块钱！还不够我买身衣裳呢！胡月，你呢？拿多少？”杨丽丽懒洋洋地说。
胡月笑道：“我也就拿了一百六十块钱，我听说你们车间有不少都拿一百七八，怎么你的会这么低呢？”
说完，胡月看了周晴一眼：“周晴，你们车间是不是都拿那么多啊？”
“那我还不知道呢！”周晴不是太想和她们搭腔。
胡月倒也识趣，就说：“丽丽，发工资了，这钱咱们怎么花呢？”
“去看电影，下馆子，逛街买衣服呗！”杨丽丽的声音兴奋了起来。
周晴也在想，自己这工资，该怎么花呢。
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到时候，自己已经申请了春节加班，就不必千里迢迢地回家过年了。
不过，家人的新年礼物，还是要准备的。
还有，自己来到厂里，还没有拜访过老乡何文芳。
现在发工资了，自己也该买点礼物去看看她。
主意已定，她决定第二天就上街购买各种礼物。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
周晴没有在厂里吃早饭，而是一个人来到东风服装厂附近的百货大楼，开始为家人以及何文芳选购礼物。
她在路边的国营早餐店里吃了两块糯米糍粑，感觉口味不错。
来到百货大楼，里面的商品虽然远远比不上上辈子丰富多样，可是，在现在，却是全国一等一的了。
于是，她给爸爸周根民买了一顶保暖的帽子，给妈妈买了一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给周星买了一条人造珍珠项链，小姑娘最爱美了。
至于周雷，想来想去，她实在想不出要给这个弟弟买什么礼物合适。
最后，她决定给他买一个进口的剃须刀，他已经长胡子了，需要每天都要刮胡子了。
至于何文芳，她买了一些时令水果，也就可以了。
采购结束之后，她又跑到邮局，把给家人的四件新年礼物给寄过去。
江城离这里好几百里接近千里，现在的邮寄速度没办法跟上辈子的快递相比。
今天寄过去，恐怕也得十多天才能到，正好是过年。
一切办妥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回到厂里，食堂里肯定也没有饭菜了。
看着街边有一家鳝丝面馆，想着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面，于是就进去点了一碗。
吃饱喝足，她才拎着那一网兜的水果，回到了厂区宿舍。
她也没有往自己宿舍回，看着天快黑了，估摸着何文芳肯定在自己宿舍了，才走到了何文芳住的那间宿舍门口。
宿舍的门缝里透露出光亮，看来何文芳果然是在家的。
于是，她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何文芳拉开门，一眼看见她，不由得惊呆了：“你——周——周晴，你怎么还在江城？”
“文芳姐，我进咱们厂上班，已经有一个月啦！”
“哎呦，这可真是太好了，快，快进来！”何文芳立刻将她拉了进来。
“我今天逛街了，这个是我给你带的水果……”周晴将水果放在桌上。
“啊哟，你来就来了，还带啥水果呢！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周晴依言坐下，何文芳把一杯水递到她面前，自己也坐在她对面：“你来了一个月了，学电机也该出师了吧？”
周晴点了点头。
“不是说不招外地人的么，你是怎么进来的？”何文芳奇怪地问。
周晴眨了眨眼：“我运气比较好，后来又招外地人了呗。”
何文芳一笑，就转了话题：“现在在哪个厂区，哪个车间？”
“第二厂区，第五车间！”
何文芳点了点头：“我跟你们车间主任熟悉，回头我跟她打个招呼。”
“那我可多谢了。”周晴发自内心地说。
何文芳笑道：“谢什么，我们可是一个乡的老乡，本来就应该互相照应的。有个家乡人在厂里，我不知道多开心，尤其我们小时候又是一起玩过的。周晴，咱们以后可要常来常往。”
周晴嗯了一声。
想了想，何文芳又道：“你们车间主任人很好，几个组长也没有什么不来理的。不过，你们车间好像有个机修室工吧，长得特别俊的那个？”
“你说余航？”周晴问。
“是的，那个机修工，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得注意下他。”何文芳说得一脸郑重。
“为什么？”周晴忍不住问道。
何文芳说：“不为什么，反正，你离他远一点，准没错。”
周晴见她不愿意细说，也就不再追问。
两人又聊了一会老家的事情，以及厂里干活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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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的一些事项，然后周晴就告辞了。
第二天，在车间上班的时候，周晴就牢记了何文芳的叮嘱。
本来，一个当过□□，造反抄家的人，周晴心里多多少少就有些抵触。
这主要是因为她上辈子看过那些有关□□的文学作品，对抄家的人印象极度不好。
导致她再看见余航的那张帅脸，就不再那么惊艳了。
她冷眼旁观，感觉这家伙在车间里是真受欢迎啊。
不论是谁的机器坏了，都直接跑到办公室里叫余航。很多姑娘家里带了什么好吃的，也会塞给余航一份，而余航从来不会拒绝。
车间里的女工，吃饭的时候，都有自己固定的吃饭搭子。
周晴的吃饭搭子，就是李媛媛。
李媛媛是个热情善良，心直口快的人，每次跟周晴一起吃饭的时候，都会提起余航。
而每次提起余航的时候，李媛媛总是两眼放光。
这天中午，在食堂里，李媛媛又对周晴说：“喂，昨天早上上班的路上，我遇见余航了。”
“哦！”周晴淡淡地说：“碰见他正常吧，毕竟一个厂一个车间的。”
“可是，余航跟我打招呼了呢！”李媛媛一脸的受宠若惊。
周晴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们是同事，他跟打个招呼是礼貌，他打招呼的人可多了，你可别多想。”
“没多想——”李媛媛微笑道：“可还是觉得很高兴啊，要是你，你不高兴吗？”
周晴摇了摇头：“我不会觉得高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喂，你说，余航那么帅，车间里那么多女工喜欢他，听说他还没结婚，他难道就没有对象吗？”李媛媛压低了声音说。
周晴将红烧鱼的汤汁待进自己的米饭里，她比较喜欢吃汤泡饭。
见李媛媛始终在等待自己的答案，于是就说：“他有没有对象，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媛媛，你就安心上班，不要去关注那个人了。”
“可是，我听说我们车间里经常有漂亮姑娘约他呢。”李媛媛又说。
周晴嗯了一声：“那就说明他是有对象的，不是么！”
“好像不是，听说他没对象。”
周晴认真看了李媛媛一眼：“那你是不是打算把他弄到手？”
“哎呀你说的是什么啊，我不过是好奇，随便议论议论而已，就咱们车间，谁不在私底下偷偷议论他呢。”李媛媛白了她一眼。
周晴暗暗叹了口气。
没办法，少女怀春，车间里的女工绝大部分都是青春年华，每天困在车间里，见不到几个年轻男孩，对余航犯花痴，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昨天下班的时候，周晴还看见杨丽丽跟余航站在电机旁说笑呢。
连杨丽丽这样自以为是的姑娘都对余航那么亲近，何况其他人呢！
第37章 见色不动心 疑惑
“周晴, 组长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周晴正在电机上埋头苦干，却见上厕所回来的二花叫她。
答应了一声，周晴就放下手里的活计, 起身来到了车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只见办公室里, 只有刘组长一个人在。
见她进不来了，刘组长就招了招手：“周晴啊，来, 坐下说话|！”
周晴上前, 坐在了刘组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组长，你找我什么事？”
“嗯，我想问问你, 你最近每天都是几点下班啊？”刘组长的语气很温和。
“五点啊，厂里不是规定, 五点下班的吗？”周晴觉得刘组长的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
刘组长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们车间里是五点下班, 我的意思是, 你几点钟走？”
“如果有活的话, 我就会迟点走, 把活做完, 这样第二天就可以轻松一些了。”周晴老老实实地说。
“那你这个属于自动加班了，你倒是说说, 你为啥要自动加这个班呢？”
刘组长问得心平气和，可是，周晴却听出了不对劲。
迟一点走，多干点活，还要被质疑？
这里头肯定是另外有原因的。
见刘组长还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于是她也就实话实说：“我家不在本地，回宿舍我也没事干，还不如多干点活呢，这活反正也不累。”
“”哦哦，那你以后，还是不要加班了吧，到点就走，哪怕去街上闲逛，也比窝在车间里强啊！刘组长劝道。
周晴叹了口气：“组长，到底什么情况？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啊，没，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的。”刘组长的目光有些躲闪。
见她实在不肯说，周晴也不勉强，就起身告辞：“我一定记得领导的话，以后到点就走。”
刘组长笑着点了点头。
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周晴一边干活，一边心里不断地思索着。
在车间里干了一段时间了，自己的电机技术越发熟练了。
对于车间里的人，她也逐渐熟悉了起来。
在这个车间里，一共有两三百个工人，分为六个组。
她们车间主任是个清秀苗条的年轻姑娘，据说大学毕业没几年，人很随和。
她们组的刘组长，对待组员的态度也很好。
不过，组里的姑娘们之间，却开始有了明争暗斗。
周晴知道，这是非常正常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要小看工厂流水线的工作，简单的从来都是工作，而不是人。
首先是工序方面的争斗。
有些复杂的工序，工资就要高出几十块钱。
八十年代的几十块钱，就相当于一个乡村民办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也相当于一个四口之家的一个月的伙食费，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是，流水线上复杂的工序毕竟有限。
组长安排固定的人做，那其余做简单工序的人，就有些嫉妒。
毕竟，技术是死的，时间长了，再复杂的工序大家也都掌握了。
既然都会了，那么，肯定都想争那个工资高的岗位。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竞争，就会有攀比何嫉妒，一旦有了嫉妒，自然就会有挑拨和诋毁。
周晴知道，自己的这个岗位，在其他工友眼里，就是一块香饽饽。
所以，嫉妒她，眼红她，想取而代之的人，一定有不少。
而刘组长今天的举动，背后一定大有玄机。
到底该想个什么办法，找到这背后的原因呢？
找同车间的工人打听？
好像不太现实，跟自己关系好的，只有李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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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花也不错，可是二花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只知道吃，车间里的人都说她有些憨头憨脑，有什么秘密，肯定不会跟二花说的。
李媛媛跟自己是好朋友，整天形影不离的，谁也不会对李媛媛说啥。
至于车间里的其他人，都还只是熟人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人家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对自己说的吧。
除非，有利可图！
想到这里，周晴拧紧了眉头。
当然，她要是去找何文芳，何文芳再去问她们车间主任的话，肯定也能知道答案。
可是，这毕竟是一件小事，不至于专门去麻烦何文芳。
能自己解决的，就尽量自己解决吧。
主意已定，周晴就不再想这件事情，专心干起活来。
既然刘组长明确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自动加班了，那自己干活的速度就得快点，不然产量跟不上，供应不了下一道工序，这个岗位就会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周晴心里一动。
对！如果自己不加班的话，再是以往那不紧不慢的手速，恐怕，这个岗位真的要保不住！
那么，这个，是不是刘组长不让自己加班的原因呢？
不对呀，；刘组长要是不想让自己在这个岗位，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把她调走不就可以了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工作速度跟得上，就能保住这高薪的岗位。
谁跟钱有仇呢！
周晴一边思索，一边干活。
突然，脚底下怎么也踩不动了。
看样子，这台机器又出毛病了。
于是，她就下意识地站起来，去办公室里找余航修机器。
来到办公室，却见余航正翘腿在办公室里吃花生米，看那架势，要不是厂里明文规定上班期间不给喝酒，他就要弄二两白酒来喝一喝了。
刘组长和车间主任不知道去哪里了，办公室里只有余航和宋玉柱两人。
“余航，我机器坏了！”周晴很少看见宋玉柱修机器，车间里每天都是余航在修，所以，习惯性地，她就喊余航。
余航倒也不敷衍，立刻就说：“坏了，哪里坏了？走，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车间，余航就蹲下身子，去看周晴的那台机器。
周晴则弯下腰，去整理机器旁边的半成品短袖衫。
“余航，这踩不动，是机器没有油了吗？”周晴抬起头问。
可是她刚一抬头，就发现余航的那双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虽说是冬天，可是车间里一直开着暖气。
女工们进了车间干活以后，都是把棉衣脱下来，穿毛衣干活的。
而周晴今天穿的淡绿色毛衣，是她自己打的，按照她上辈子比较喜欢的一款毛衣的样式来打。有些收腰，修身，更重要的，是鸡心领，而且领口比较宽松。
所以，在她弯腰的时候，那春光就有些露了出来。
周晴知道，自己属于比较丰腴的身材。
这种身材，在姑娘们普遍营养不良的八十年代初期，尤其显得鹤立鸡群，也难怪让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看直了眼。
周晴立刻调整了姿势，同时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余航，他失态了。
余航收回了目光，也轻轻咳嗽了一声：“周晴，我听说，你是外地人？”
这可真是没话找话了，这车间里所有人说的都是改良版的带有明显江城口音的普通话，唯独周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肯定不是本地人，这还要用问吗。
“嗯！”周晴淡淡地回答了一声。拿起剪刀剪袖口的线头。
其实，她们厂有专门剪线头的工人，这道工序根本用不着周晴去干。可是，周晴就是不想跟余航多啰嗦，所以才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
谁知余航却一点眼色都不没有，他接着问周晴：“你到厂里多长时间了？”
“不长！”周晴头也没抬，她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人多说。
余航却毫不在意，他笑道：“周晴，你看，你这里是不是卡着什么东西了？”
周晴抬起头，却正对上余航一双桃花眼。
这双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眼珠漆黑，嘴角挂着明显的笑意。
这笑容，让周晴一下子想起了上辈子看言情小说，作者形容男主的一句话：“邪魅一笑。”
对，就是邪魅，余航这家伙，在不怀好意，在冲自己放电呢！
再联想起何文芳对自己的提醒，周晴越发觉得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见她始终不理睬自己，余航也终于感觉到了无趣。
于是，他不说话了，开始埋头修机器。
前前后后，他足足摆弄了半个多小时，机器还是踩不动。
这下，周晴急了，她现在又不加班了，速度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照这样耽误下去，可怎么得了，前面一道工序的人已经在催促了。
于是，她忍不住问：“余航，这台机器到底还能不能修好？”
见她这样问，余航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再来看看。”
时间又过了十来分钟。
见余航还是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周期忍不住了：“余航，你就直说吧，这机器，到底还能不能修好？”
见她这样说，余航尴尬地笑了笑：“要不，我去找宋玉柱来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去办公室找宋玉柱。
过了一会，宋玉柱就来打到周晴面前：“哪台机器？”
周晴指了指自己的机器。
宋玉柱蹲下身子，摆弄了几分钟之后，就说：“好了，可以用了！”
周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人黑黑瘦瘦，沉默寡言，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
第38章 套问 春节
傍晚的食堂, 热闹非凡。
经过一天的劳作之后，食堂里的女工们吃饭都很香。
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吃饭搭子，既然在一起搭伙吃饭了, 肯定就是脾气性格比较相投的，聊得来的。
就这样边吃边聊，一顿饭就会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度过。
李媛媛打了一托盘的饭菜之后, 照例来到周晴对面坐下。
周晴却说：“媛媛，今儿找王路有点事，你先一个人吃去。”
李媛媛一愣, 随即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周晴就端着盘子, 来到了她们车间的同事王璐对面。
在她们车间，王璐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每个人都有吃饭搭子，唯独王璐没有, 一天到晚独来独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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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们之所以不靠近她，一方面是她的个性比较张扬, 咋咋呼呼, 有些不懂事。
而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 她是刘组长的亲表妹。
因为这个缘故, 工人们都不愿意跟她走得太近, 因为她太喜欢跟她表姐打小报告了。
周晴端着饭盘，来道王路面前的时候, 王璐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王璐，不欢迎我啊？”周晴笑嘻嘻地说。
“啊，没，只是有些意外, 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一起吃饭了？”
周晴道：“觉得你人不错，就找你了呗，还能为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王路脸上果然露出了笑容。
她低头看了看周晴的餐盘：“看你也不是太瘦啊，怎么吃那么少啊？”
“唉，食堂里的菜，感觉太清淡了，我有些吃不惯！瞧，我昨天出去逛街买的酱牛肉。”
说著，周晴就从棉袄的大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包。
塑料包里果然是一包卤好的酱牛肉。
在八十年代，牛肉也比猪肉贵多了。
东风服装厂的食堂里虽然天天有鱼有肉，可是，牛肉这个东西，却也不是经常有。
正常情况下，食堂一个月做一次牛肉，都算奢侈了。
所以，牛肉绝对是个稀罕吃食。
周晴撕开塑料包，将一大半牛肉都倒进了王路的餐盘里。
“哎呦哎呦，我可吃不了那么多！”王路一叠声地道。
“没关系，我饭量小。”’周晴说。
见她这样说，王路也就不再客气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厂里的趣事，越聊越是投机。
周晴就说：“咱们车间还是挺好的，人都和善，我感觉我是找到好地方了。”
听了这话，王路却看了她一眼，一脸的不以为然。
“你是组长表妹，你应该知道的，咱们组的同事都和睦，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见王路的神色，周晴进一步试探道。
王路冷笑一声：“周晴，你就别天真了。”
“怎么了？你这话是怎么说来着？”周晴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王路哼了一声：“背地里打小报告，说坏话，泼脏水的人多着呢！只不过我表姐聪明又厚道，一般都会把事情压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可是，我觉得我们车间的人对我都挺好的，绝不会背后说我什么的。我天天埋头干活，又不跟她们打交道，她们能说我什么呢！”周晴一脸的真诚。
王路忍不住了：“周晴，你傻啊！你以为你不跟人打交道，人家就对你没意见了？告诉你，你屁股底下坐的那个岗位，不知道得罪了咱们组多少人呢！”
“不可能吧！”周晴吃惊地说：“我坐这个工序，一个月也就比别人多了几十块钱，再说，我又没招谁没惹谁！”
王璐叹了口气：“周晴，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没招谁热谁，可是，我们组工资高的工序就那几个，人家不把你搞下来，人家怎么上去呢！”
“王路，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说我什么了？”火候到了，就要直接问。
王路嘿嘿一笑：“你总算明白过来了！我问你，最近我表姐是不是找你谈话了？”
“是啊，她问我加班的事情！”
王路嗯了一声：“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问你加班的事情？”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她关心我，可是我现在听你这样一说，感觉还真有点蹊跷呢。”周晴缓缓道。
王路嗯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道：“我表姐之所以找你谈话，是因为，有人背地里告你状了，说你在车间里每天都耗到很晚才走，就是为了等人走光了，你好偷拿厂里的布料和线。”
周晴一下子子愣住了。
她能想到背地里会有人说她坏话打她小报告，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污蔑她偷东西，
不论什么世道，人心，都是一样的可怕。
不论是乡村还是国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算计嫉妒欺负你。
“周晴，你怎么了？”王路见她愣住了，伸手在她面前招了招。
周晴叹了口气：“王路，你可知道，是谁在背后造我的谣言？”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表姐没说呢。”王路摇了摇头。
“王路，你下次跟你表姐聊天的时候，能顺便问问她吗？”
王路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这个，好像不太好吧，人家可是偷偷打小报告的，说给你听了，人家岂不是恨上我表姐了！”
看来，王路只是性格粗拉，也不是真傻。
于是，周晴就说：“我知道了，也只是心里有数，绝不会去找她算账的，你放心好了。”
见王路脸上还有犹豫之色。
周晴索性就说：“我还想在这车间里混下去呢，又怎么敢出卖你表姐呢？我知道了，无非就是心里有数罢了。”
见周晴这样说，王路才点了点头：“好，我去帮你打听一下，不过，我表姐肯不肯说，我可不敢保证啊！”
“那是自然！”周晴笑眯眯地将剩下的几片酱牛肉全倒进了王路的餐盘里。
转眼间，就到了春节。
厂里放了七天的假。
放假前，厂里举行了一次联欢晚会。
周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也就没有上春晚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