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一道雪白的身影,手持拂尘,悄无声息地立于剑痕之上,面寒如霜,琉璃色的眸子冰冷地锁定在殷玄烬身上。
“魔主。”晏离的声音比万载寒冰更冷,“你越界了。”
矿洞內死寂无声,唯有冰霜蔓延的细微咔嗒声和郁行初粗重惊惶的喘息。
他被晏离那突如其来的一剑从几乎窒息的掠夺中解救出来,整个人脱力般顺着冰冷的岩壁滑坐在地。嘴唇又痛又麻,残留着被粗暴蹂躏的触感和血腥味,不用看也知道定然红肿不堪,甚至可能破了皮。
他死死低着头,试图遮住狼狈不堪的脸,尤其是那耻辱的印记。羞愧、愤怒、后怕……种种情绪如同沸水般在他胸腔裏翻滚,几乎要将他淹没。
尤其是在师尊面前露出如此不堪的模样……
殷玄烬站稳身形后,脸上非但没有惧意,反而露出一丝更加兴奋扭曲的笑容,猩红的眸子在晏离和蜷缩在地上的郁行初之间来回扫视,舌尖轻轻舔过唇角,仿佛在回味什麽。
“啧,又是你。”他语气慵懒,却带着针尖般的挑衅,“每次都是你来坏本座好事。清霁仙尊,就这麽清闲,整日盯着自家徒弟的……私事?”
晏离周身寒气骤盛,手中拂尘无风自动,冰蓝剑光再次吞吐不定,锁死殷玄烬,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殷玄烬低笑一声,目光最后贪婪地剐过郁行初微微颤抖的肩背,语气暧昧不明:“小行初,看来今日又不巧。下次……找个更安静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如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道韵也随之散去。
矿洞內只剩下蔓延的冰霜,以及相对无言的师徒二人。
郁行初依旧蜷缩着,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他能感觉到师尊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身上,如同冰棱刮过,让他无所遁形。
他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一双纤尘不染的云纹雪靴停在他面前。
郁行初心脏揪紧,闭了闭眼,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请罪,却因为脱力和羞耻,一时竟没能站起来。
一只冰冷的手伸到他面前。
郁行初僵住了,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宛如玉雕的手,迟疑着,不敢去碰。
那手却并未收回,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停在那裏。
最终,郁行初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一触及那冰凉的皮肤,便像被烫到一般想缩回,却被对方反手轻轻握住手腕。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郁行初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
“走。”晏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松开手,转身向外走去。
郁行初踉跄了一下,勉强跟上。他一路都死死垂着头,用袖口遮掩着唇上的狼狈,感觉沿途的风都像是带着嘲讽,刮得他脸颊生疼。
晏离没有带他回弟子居所,也没有去凝辉殿,而是径直来到了他自己清修洞府的后崖。
此处地势极高,云雾在脚下缭绕,远处山峦叠嶂,寒风凛冽,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平日裏除了晏离带着他们几个亲传弟子在此修炼,绝无其他生人。
晏离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云海,负手而立,雪白的背影孤高冷寂。
郁行初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石面上,声音沙哑破碎,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弟子有罪!请师尊重罚!”
他不敢抬头,只能对着地面陈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裏挤出来:“弟子……弟子发誓,绝无半分与他再有瓜葛之心!今日之事,皆是弟子疏忽,误入险地,才……才令他有机可乘!污了师尊清目,损了宗门清誉,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他语无伦次,只想急切地表明心跡,与殷玄烬彻底划清界限,更害怕师尊因那魔头的疯言疯语和方才那不堪的一幕而对他生出什麽误解。
寒风卷过山崖,吹动晏离的衣摆,他却如同一尊冰雕,纹丝不动。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这山巅的寒风更冷几分:“他为何独独纠缠于你。”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郁行初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弟子……不知。许是弟子前世……造孽深重,合该有此劫难……”他只能将原因推向根本不会有人信的前世孽债,但这也不全是谎话。
晏离转过身。
郁行初能感觉到那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他努力遮掩的唇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他唇上的伤口又开始灼痛起来。
他羞愧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将自己蜷缩进地底。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几乎错觉的嘆息。
“起来。”
郁行初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事,非你之过。”晏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无生渊魔主,行事乖张,为师自有计较。”
郁行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入晏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师尊的目光……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冰冷,裏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但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厌恶或鄙夷。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躲闪,却又被对方的目光牢牢锁住,尤其是他红肿破皮的嘴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尊的视线在那裏停留了一瞬。
晏离的喉结似乎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周身的气息有那麽一剎那的凝滞,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麽。
最终,晏离移开了目光,重新望向云海,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平淡:“既入我门下,为师自会护你周全。日后谨慎些,莫再予他可乘之机。”
没有追问,没有斥责,没有惩罚。
只有一句“非你之过”,和一句“护你周全”。
郁行初依旧跪在冰冷的岩石上,额头抵着地,师尊的话如同滚烫的烙印,烫得他心口发慌,竟比任何严厉的斥责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寧愿被重重惩罚,被打入寒潭思过,也好过此刻这般……被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裹挟,冲撞着他好不容易垒起的心防。
这样的师尊……鬼才能不心动。
他掩去眼底翻腾的复杂情绪,声音干涩:“……多谢师尊。弟子……谨记教诲。”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