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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流氓哨 入v更新
四肢灌了铅的沉重, 压的昏睡的阿丑眉头紧锁,呓语连连。一会是无边无际的大雪要将他吞没,一会变成与江雁回缠绵悱恻时她冷不丁的要杖毙自己。
浑浑噩噩、起起伏伏, 不清楚混沌了多久, 阿丑再次回到了那个陌生却意外令他安心的梦。
梦里他成了呀呀学语的稚子, 躺在专属于自己的小床上安心的入眠, 身边摆放着各种布偶是无形爱的化身。
“阿爸!阿爸!我就看看弟弟睡觉,不打扰他。”
哒哒哒跑进来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垫着脚尖趴在床上, 大大的眼睛跟葡萄一样又黑又亮。
“你醒啦!”小姑娘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弯起眼睛甜蜜的笑道,“我是你的姐姐哦~你要好好长大, 好陪我打马球。”
一滴水珠落入平静的湖面,掀起一圈圈涟漪, 晕染的画面模糊不清。
阿丑着急的想留住,奈何镜中花, 水中月。
猛地从梦中惊醒,入目是刺眼的阳光, 过载的脑仁突突直跳的疼。
“阿丑!你醒啦!”
扑过来着急的眼睛红了一圈的小乐令阿丑恍惚了一瞬, 快散去的梦清晰了起来。
梦中的小姑娘称呼他为弟弟,难道上次梦见哄他入睡的男人是……
头隐隐痛了起来, 似乎并不想让他想起什么。
小乐眉尾眼角担忧的下垂,藏不住的内疚写在了脸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喊张太医来!她医术可高明啦!”
想不明白阿丑便不强求自己,冲小乐勾起虚弱的笑容,拍了拍他紧张扣着被子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无碍了。
哇一声, 小乐放肆的哭了出来,扑过去紧紧抱住了阿丑,眼泪鼻涕一股脑蹭他肩膀上,也不问阿丑嫌不嫌弃。
阿丑昏迷的两天小乐主动去求班叔由他照顾,阿丑昏迷了多久,小乐就提心吊胆了多久,一下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翻涌上来就是势不可挡。
“我知道是谁陷害我的了,是来宝。那天你将玉佩还给班叔,他回来后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还多次暗示询问,我就知道这孙子肯定有鬼!”
小乐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来宝的尸体已经被运出了王府,指定要到跟前再吐两口唾沫解恨。
“对了!你知道嘛!你的身体能那么快恢复全是王尊嘱托,王尊让张太医为你治疗!那可是张太医啊!只为尊贵的皇亲问诊,后来被陛下赐给了王尊,成了王尊的御用太医。”
望着小乐兴奋的表情,阿丑觉得自己应该要庆幸才对。张太医的医术确实高超,他现在感觉不到身上一点不适,似乎跪破的膝盖也得到了及时的治疗。
可…阿丑总是忍不住想到江雁回杖毙来宝时轻飘飘的态度。
来宝固然死不足惜,同样让陷入江雁回温柔陷阱的阿丑醒过神来。
驻守陵州十年安稳的江北王,从不是个好脾气的女人,手握生杀大权一句话就能要了一条命,何其令人生畏。
阿丑回想起与江雁回相处时自己种种违背身份的举动,情窦初开的少年爱恋在一瞬间转为了恐惧畏怕。
察觉到手被握住,阿丑对欲言又止的小乐笑了笑,摇摇头示意他都明白。
与小乐间不需要说出于口的感激话,一切彼此都懂。
小乐再次抱住阿丑,发自肺腑道,“阿丑,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陵州的最后一场雪在他昏睡时停了,独属于陵州的春天悄然无声的侵染着这片贫瘠的土壤,为此带来难得的生机勃勃。
昏死过去的阿丑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更多源于他本身的体弱,好药好太医照顾着,不出五日身体便恢复的彻底,被江雁回传唤到身边继续侍奉。
撤去暖炉的屋内温度降了下来,依旧比室外要暖和,里头焚着的香闻的人心里暖暖的。
窦玉白嫩如葱的手指拨弄着腰间悬挂着的玉佩,正是失而复得的那枚,挂在他身上更显得物件精巧漂亮。
窦玉从班叔那儿听了事情经过感概颇多,不过陵州可不比在京城时可呼朋唤友畅聊一天,人生地不熟身边只剩下江雁回能说说话,只好揣着满肚子想法跑来打扰她。
“偷窃主子的东西可是大罪过,阿丑竟然愿意牺牲自己保护朋友,真是个有趣的怪人。”窦玉撑着下巴往前探了探身子,“哎,表姐,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相信你呀。”
从窦玉进来后便一言不发忽视他的江雁回此刻翻页的动作一顿,紧跟着听见窦玉俏皮的揶揄道,“阿丑啊,估计是信任你不会冤枉了他,所以才敢担下责任的吧!换了旁人,早就拖出去乱棍打死杀鸡警猴了,还等得到找到真正犯人的时候嘛!”
江雁回嘴角翘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阿丑!”窦玉眼睛一亮,招呼着外间的阿丑进来说话,言语间比之前要亲昵许多,“你身体怎么样了?”
阿丑行了礼,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至始至终眼睛没敢看江雁回,却是能感知到江雁回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身形不由一僵。
“事情我都听班叔说了,多亏了你我的玉佩才能回来。这枚玉佩本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但是我爹爹留给我的念想,丢不得。”
窦玉虽是自小被娇养的孩子,性子却爽直纯真,不是不辩是非对错的人,他是打心底感激阿丑顶着被责罚的风险还要将他的玉佩送回来。
他大可以躲避责任随意扔了,王府那么大,一枚小小的玉佩找翻了天也不一定能找出来。但是阿丑没有,而是完好无损的还给了他。
阿丑微微一笑,他想幸好还给了窦玉,逝去家人留下的东西对还活着的人何其珍贵。
就想他身上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也就只有那块刻有幽文的木牌子了。
阿丑又不免想起那个令他温暖又哀痛的梦境,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呢,又或者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吗?
单纯的少年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一喜一忧尽收眼底。
江雁回搭在腿上的书本自阿丑进来就未再翻动,撑着下颌看似百无聊赖听着窦玉说话,其实审视探究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阿丑的脸。
肚子里憋着的话吐出,窦玉舒爽地叹了口气,对阿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带点小抱怨的感慨道,“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快憋坏了,陵州没几个我认识的人,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让窦玉惊奇的是阿丑虽是个哑巴,但在和他说话时阿丑总会给予适时的回应,也会跟随他的情绪做出忧虑喜悦等各种表情,竟是一点不觉得枯燥无趣。
大大咧咧调节气氛的窦玉离去,屋内只剩下江雁回和阿丑。
明明屋子那么大,此刻却觉得格外狭小,小到能听见对方衣料的摩擦。
几日不见阿丑瘦了许多,双颊上好不容易养起的软肉消减了下去,瘦弱的像是一只快被饿死的小羊羔。
“你所包庇的小乐虽不是偷盗之人,却在发生事情后未第一时间上报班叔。罚了他三个月月钱,小惩大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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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雁回期待着阿丑那张灵动的脸上能做出何种有趣的反应,却不想阿丑只是毫无趣味的行礼谢恩,乖顺地站去一边,再无多余的表情。
不过江雁回并未放在心上,侧身从一侧柜子里取出个木盒子,拍了拍软榻边,“坐过来。”
阿丑一愣,慢吞吞以试探的姿势走了过去,小心翼翼谨慎观察江雁回的神情,听话的挨着榻边坐着。
木盒子打开,里头是枚白玉雕刻的祥云发簪,祥云下面坠着个光滑圆润的白珍珠,走起来一摇一晃,很是灵动漂亮。
“别动。”江雁回出声制止了阿丑躲闪的动作,取出发簪插入了他束起的发揪,满意道,“戴着吧。”
阿丑绷直的脊背放松了下来,借着地上的影子看了个囫囵。
殊不知他低下头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引的江雁回眼神暗了下来,薄薄的耳后皮肤色情的长着两颗挨在一起针眼大的红痣,衬的皮肤更加白皙。
舌头擦过尖尖的犬牙,心尖痒痒的。
江雁回从不会克制对情欲的感受,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向来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她从后以一种强制包裹的姿态搂住了阿丑,下巴亲呢搭在阿丑的肩膀上,只需任意一方稍稍侧脸,唇就能擦过对方脸颊。
江雁回左胳膊霸道地环住阿丑杨柳枝般细韧的腰,右手粗鲁地揉了两把他的侧腰,说话时的炽热呼吸扑打在敏感的耳廓。
她道:“瘦了。”
哪怕屋内燃着香,阿丑依旧闻到了江雁回身上独有的味道,两者混合吸入鼻腔,心口燥燥的。
快要在温柔抚慰攻势下沉沦的阿丑想起了什么,神志骤然清明,一股后知后觉的后怕翻涌覆盖了那点燥意。
身后的人是天家权贵,是手握滔天权势的江北王,不是他能妄图触碰的天上日。
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阿丑觉得任何时候都没有比现在更冷静,冷静到生出了些许不甘。
江雁回把玩着阿丑的手指,问道,“那日跪在门外的人是你的好友?”
阿丑谨慎思考了片刻,点头。
“遇事只知道逃避的人不适合在主子身边侍奉,不能在留院里了,你说该安排他去哪儿?”江雁回缓缓道。
家奴的调动是用不着江雁回过问安排,只是小乐与阿丑的关系非同一般,就让江雁回忍不住想看看阿丑会是何种反应。
果不其然乖顺的人有了强烈反应,突然侧过脸,柔软的唇瓣擦过江雁回侧脸。
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焦急小乐的事,还是震惊刚才的意外。
小计谋得逞的江雁回心情颇好地翘起嘴角,故作不解的道,“还是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小乐离开时已经和宿舍其他四人撕破了脸,再回去怕日子要不好过。
阿丑连连摇头。
江雁回捏他手指的动作一顿,想要获得什么时江雁回格外的有耐心,循循善诱道,“可本尊暂时想不出哪儿还缺人手。”
王府内各处的事阿丑不清楚,只能寄希望于江雁回能想起空缺处,只要不给小乐送回去,什么地方都好。
阿丑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干净清澈不沾染杂质,喜就是喜,忧就是忧,专注看人时总会让人心生不忍折腾的怜惜。
这股子自己都不自知的惹人怜爱用在旁人身上或许会奏效,可惜放在江雁回这儿不管用。
江雁回是何等人,是自小众星捧月享受优渥物质条件的皇室,是能凭借睿智才能与幽部周旋十年,是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江雁回运筹帷幄的欣赏着阿丑的挣扎和哀求,看够了,看无趣了,才将早已做好的决定告诉他,“让他去书库看管书籍如何?”
——
夜幕笼罩陵州大地,亮起星星点点火光,天蒙上了一层灰的深蓝,预示着春雨即将来袭。
蜡烛随窗缝吹进来的风摇摆跳跃,不断拉长缩短地上的影子,时而发出爆响惊的铺床的阿丑一哆嗦。
靠在软榻上的江雁回像一只慵懒的野兽,锐利的目光跟随着猎物而动,是大餐前开胃的小情趣。
床铺整理好的瞬间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后背传来一股推力,阿丑噗通栽进了柔软厚实的锦被中,覆上的滚烫身躯压着他的后背,令他着迷的幽香再次侵袭每一处毛孔。
下意识挣扎着想起身的阿丑在听见江雁回贴着耳边的呼吸时,默默停下了动作,克制住内心的恐慌,攥紧了掌下的锦被。
阿丑清晰的明白迟早会来这么一次。
只不过在几天前阿丑怀揣着萌芽的爱慕期待,现在只剩下对江雁回生杀果断的畏惧。
做最亲密的事,自然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不同寻常处,阿丑身体的每一次颤栗都出卖了他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冷静,一眼看透。
江雁回不想去思考阿丑为何突然变的温顺,一个漂亮合眼的花瓶最要紧的是维护能取悦主人的美丽,听话是他的加分项。
江雁回很满意现在的阿丑,满意于他主动敞开的身体,满意于勾着她脖颈直哆嗦的手臂,满意于泛红眼尾流下的泪珠……
浮浮沉沉,一叶小舟在海浪上艰难前行,一次次被浪卷入海底,又一次次浮出水面,循环不休。
直到大海大发慈悲的趋于平静。
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屋檐,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让人分不清时辰。
踩在柔软地毯上的江雁回撩起垂在身后的长发,线条优美的后背除了行军打仗时留下的伤疤,参着几道不甚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出的。
察觉到视线的江雁回侧头看向床铺,拉起臂弯间挂着的外袍,随意在腰间系了个扣子。
“醒了?”
层层叠叠纱帐笼住的床铺内,阿丑大半张脸被被子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睡的毛茸茸的脑袋,闻言掩耳盗铃的继续装睡。
“待会班叔送早膳来……”
话刚说一半,阿丑骤然坐了起来,锦被滑落腰间,皮肤犹如画布般布上各种痕迹,一夜过去重些的已经发青发紫。
江雁回蹙眉,难得在她的脸上看到困惑的情绪。
夜里本就光线不足,阿丑乖顺的同时又固执不给拉开帘子,遮挡下能看清的就更有限。
习武之人手劲力道可想而知,长期马上作战的江雁回握力更是一绝,情动之时稍稍的失控就在阿丑身上留下了骇人的痕迹。
她大致猜到了会留痕,却不想如此严重。
江雁回移开了眼睛,“回头让张太医看看。”
沉浸在害怕被班叔发现中的阿丑闻眼低下头看了看,脸上的红晕噌一下蔓延到脖颈,耳垂鲜艳的仿佛能滴血。
起身去拿架子上的衣服,又留意到江雁回在看她,拽过被子挡住下半身,立着发软的双腿略带哀怨地回望。
江雁回忽视了阿丑的要求,往软榻上一靠,倒了杯凉水边润唇边看着窘迫的人如何选择。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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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让阿丑想起了昨夜被江雁回支配的疯狂,似乎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处于什么环境,江雁回总能游刃有余地压制住一切。
该看的全都看过了,摸也没放过一处,既然如此……阿丑一咬牙放下锦被,快速拽下衣服将自己囫囵裹了起来。
一声流氓哨羞的阿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吃饱喝足的江雁回身上的痞气尽显。
混迹军营的江雁回年轻的时候什么诨话没听过没说过,只是随着年龄和地位的增长,不能再似以往那般口无遮拦不着调,但不代表她全然改了。
阿丑快速将衣裳穿戴整齐,来回摩擦蹭的乱蓬蓬的头发随意用手理了两下,抓起发带捆了个大概。
身体上的痕迹被遮掩在衣料之下,阿丑松口气,再看只穿着宽松外袍的江雁回,不紧不慢地态度反倒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班叔带着家奴进来送早膳,阿丑规规矩矩地站在边上,就好像昨夜他只是在外间守了一晚。
早膳很丰盛,其中还多了一道补身体的药膳。
阿丑盯着未见过的菜好奇时,路过他跟前的班叔淡淡瞥了他一眼,留下句不咸不淡,让阿丑琢磨不透又隐隐感到脸上发热的话。
班叔道,“今日你就不用当差,回去好好休息。”
自以为遮掩住身体上的痕迹就万无一失的阿丑,殊不知肿起的眼睛和破皮的嘴角在经验老道的人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展示。
经过煎熬的侍奉早膳,阿丑臊的脸红脖子粗逃似的离开,夹着雨水的风也冷不下滚烫的温度。
任谁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个孩子一样被喂吃的,怕也比阿丑好不了多少。
煲的药膳汤喝的身体暖暖的,各种面点吃的肚皮滚圆,但……阿丑捂住了脸,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班叔了。
初入王府的阿丑浑身是伤又什么都不懂,是班叔替他处理伤口,一步步教他如何适应府内规矩。
对阿丑而言班叔不止是王府家奴的管事人,还是他尊敬的长辈。
阿丑内心的挣扎江雁回不知晓,她心满意足于投喂产生的乐趣,正思考着午膳时也得将人喊来。
身上肉那么少,抱着全是骨头,得再养回来。
班叔察觉到王尊心情的愉悦,借此机会问道,“王尊,要回信吗?”
“不必。”江雁回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面,望着院中已经抽芽的草皮,“今年冬天我回京过年,府内外多由你和潘姨打理。”
班叔顿了顿,才回道,“是。”
第25章 拌嘴 “没磕傻吧?”
降温是一瞬间的事, 回暖是一夜的功夫,仅凭枝头的嫩绿小芽就能感知到春意盎然的生机。
春风吹皱池波,细小的碎冰飘摇, 池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南飞的鸟儿千里迢迢返回故乡, 彼此挨着缓解旅途劳累。金灿灿的暖阳洒在狸猫蓬松的毛发上, 像一颗盛开的蒲公英。
院中木制摇椅以熊皮做垫, 短促密实的毛很有效的阻拦了初春风中参杂的凉意,又显得无比贵气奢华。
江雁回躺在其上悠哉的晒着太阳,沐浴在阳光下的她消弱了攻击性, 周身宁静又暖洋洋,让人不自觉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阿丑轻手轻脚从屋内拿出薄毯,动作更是放轻放揉屏住呼吸地为江雁回盖在了膝上。
经过近距离的贴身侍奉, 阿丑大致摸清楚了江雁回的生活习性,最主要也是班叔反复叮嘱的, 不要打扰王尊休息。
不明白是不是长期一线作战的缘故,江雁回很少睡的沉, 时常一丁点动静就能将她惊醒,而后很难再睡的安稳。
一阵风吹过, 江雁回眉眼微动, 缓缓睁开了眼睛,“何时了?”
问了, 却不指望能得到回答,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发丝轻柔吻着江雁回的侧脸,困意正浓的她懒洋洋拉高毛毯,半眯着眼睛醒神。
开口问出的话却跟此时的环境格格不入,她道,“身上还痛吗?”
阿丑羞恼的红了耳尖, 鲜亮的青绿色春装显得人嫩汪汪,像湖畔抽条的细嫩柳条。
他如实摇头。
那天回去后的阿丑正打算打水洗漱一番,再好好补觉缓解身体上的酸痛,水刚打好张太医就来了。
得知是江雁回的意思,阿丑拒无可拒,顶着被看穿的目光,羞红着脸让张太医把脉、问诊、拿药,一气呵成。
羞耻归羞耻,药却是极好的,涂上没两日淤青几乎淡的看不见了。
和煦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是难得宁静祥和的午后时光,让人总想虚度光阴。
江雁回舒展懒腰彻底醒困,道,“有客人要来了。”
前脚话音落下,后脚潘姨真领了两位客人进了院内。其中一位阿丑认识,是出言帮助过他和小乐的朗荣,另一位就年长许多,阿丑并未见过。
江雁回起身,行了礼。见此阿丑赶忙跟着行礼,不由多看了眼能让江雁回规矩行礼的女人。
“你倒是偷得好时光。”朗荣带着几分怨怼道。
换季时是军营最忙碌的时候,朗荣又是个爱操心的性子,事无巨细要过问,于是累的眼下挂着淡淡乌青。
生活在陵州的人没一个不爱万物复苏的春天,朗荣嘴上不客气,精神面貌倒是不错。
每年都得来这一遭,江雁回早已习惯朗荣走过场的埋怨,左耳进右耳出塞了杯茶糊弄了过去。
侧眸吩咐道,“去将窦玉喊来。”
阿丑望着江雁回眼底盛满的笑意,是很少见的全身心放松姿态,更加确定了面前的两位客人对江雁回来说非常重要。
不自觉的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声后不做犹豫地前往窦公子的院中。
家奴搬来了夏日夜晚纳凉的席榻放于院中,上了今年第一波新出的嫩芽尖,做成小花的精致茶点摆在粉绿色的盘子,更添一抹春日盎然,满院飘香。
窦尧爱茶,见有如此新鲜的茶叶心情大好,屏退了净手泡茶的茶郎,亲自上手催香。
她打趣道,“准备的如此齐全。”
在窦尧面前江雁回不自觉流露出身为小辈的逗趣,“忙过开春能消停几日,窦玉还在我这儿,姑姑怎么能不来看看。”
三人虽身份地位不同,但相伴陵州十载早已不拘于礼数,落座后自然闲谈,氛围轻松惬意。
没过一会,院门外冒出个向里偷窥的脑袋,磨磨蹭蹭就是不愿意进去,要不是不明所以的阿丑紧跟在后头,怕窦玉半道就溜走了。
转过身对上阿丑纯真无邪的大眼睛,窦玉第三次地询问道,“我娘,就是最年长的那位,她来的时候没生气吧?”
阿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窦玉知道躲是躲不过的,深深吸了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壮阔之感。
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听见窦尧中气十足的呵斥,窦玉眼睛没抬转身就跑,一头撞上了跟在后头的阿丑,两人双双跌了个屁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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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窦玉揉着酸胀的鼻子,他比阿丑高上许多,阿丑则是揉着红了一块的额头。
窦玉忍着酸疼问,“你没事吧?”
阿丑连连摇头,连忙爬起身扶起窦玉,小心翼翼看向同窦尧一起走过来的江雁回,有些害怕地垂下了眼睛。
江雁回道,“礼仪先生教你的东西都还回去了?”
阿丑脖子一缩,心口闷闷的。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或许,或许是有点,不该挨窦公子那么近,但……
窦玉皱了皱鼻子,不服气的揭短道,“你就知道说我,是谁小时候被太傅直言无法管教,老泪纵横的告到了先帝面前,先帝好一番安抚才让太傅收回了告老还乡的辞呈!”
“我可不会翻墙骑在上头下不来,扯着嗓子嗷嗷哭。”
“那我也不会往太傅书卷里夹虫子,被罚跪却跑去找淑贵君卖惨。”
……
互相揭老底的两人胜负欲占据上风,丝毫不在乎的抖出对方陈年黑历史,一个比一个来劲。
阿丑不止惊讶于江雁回的责怪并非是对着自己,更加震惊的听着窦玉口中未曾见过的江雁回。
在场唯一的长辈自觉担任起和事佬,一手一个制止了快把对方幼儿时期糗事忆起来的两人。
窦尧眼中带着笑意,拉架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凑到一起还跟小孩一样拌嘴。”
窦玉傲娇地撅了撅嘴,轻哼了声,搂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是表姐先说我的。”
不给江雁回反驳的机会,拉着窦尧往院里走,完全忘记了刚刚还害怕挨骂。
江雁回的目光落在了额角红了一块的阿丑脸上,呆呆傻傻直愣愣瞅着她看的样子,让江雁回没忍住问道,“没磕傻吧?”
回过神来的阿丑连忙摇头,慌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江雁回,控制不住怦怦跳的心脏像装了头小鹿,蛮横不讲道理。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窦玉还没来得及扬起得逞的笑意,回来的江雁回轻飘飘的一句“多亏窦玉偷溜进军营,才让我们意外抓获了一个奸细”,立马唤起窦尧的记忆。
对手实在狡诈,没给他半点插科打诨的机会,窦玉只得低着脑袋乖乖挨训,心里狠狠记了笔账。
站江雁回身后听着谈话的阿丑这才意识到为何路上窦公子百般不情愿,原来其中还有这一段故事,看窦玉的眼神越发钦佩。
若说驻扎在陵州的军队是铜墙铁壁的巨人,那么江雁回是巨人灵活的大脑,朗荣是巨人有力的四肢,窦尧则是巨人不可或缺的心脏。
她无法离开军营太久,回到陵州也只是为了看看儿子在陵州的生活是否习惯,顺道问问江雁回旧伤如何。
以她老道毒辣的眼光看得出江雁回心情不错,估摸着原因就在她身边突然多出的一位俾郎身上。
窦尧瞧着在王府如鱼得水的窦玉,坚决的安排道,“京城那边我送了书信回去,你收拾收拾,过两天我让人送你回京。”
“我不回去!”瞬间炸毛的窦玉耍赖地背过身,“回京城肯定要挨叔叔们说,我已经被您说过了,知道错了,别人就不能再说我了!”
“陵州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危机四伏,万一发生什么危险,你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对孩子安全的问题窦尧从不退让,没人比在陵州驻守多年的她更了解这片土地上隐藏的杀机。
擦肩而过的挑货娘、路边慈祥卖饼子的老太、甚至小有成就的老板,都有可能是各方势力潜伏在陵州的奸细。
动荡不安的局势下,唯有京城还能有一线安稳。
窦玉哪里会听的进去,抗拒道,“我最亲近的人都在陵州,京城再安全对我来说都不如陵州好!我不要回去!”真想让我回去,你就把我绑起来塞马车里。
这句窦玉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觉得以母亲的性格还真能把他绑了送回京城。
母子俩谁都气的不轻,脸红脖子粗的压着火。朗荣拼命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江雁回使眼色,希望在场这位唯一有血缘能说的上话的人调节一下气氛。
奈何江雁回不动如山,甚至有闲心思地捏了个茶点放阿丑手里,只不过气氛太过于焦灼,阿丑握着不敢吃。
这下江雁回才正眼去瞧僵持谁也不肯退让的窦尧和窦玉,不紧不慢道,“京城来信招我今年回京过年,窦玉可以跟着我一起回去,也比他一个人上路安全。”
“我……”
窦玉还想拒绝,江雁回淡淡的冷眼扫过去,“我这儿可不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的客栈。”
窦玉熄了火。
明白自己迟早是要回去的,要是不听江雁回的安排,估计现在就得被送回去,他还没看过春天的陵州,怎么舍得就这样回去,只好妥协的应下。
窦尧一定会安排自己的亲卫护送窦玉回京,即便是这样她也会担心路上窦玉的安全。可要是有江雁回陪同就不一样了,最起码江雁回能压制住窦玉,免得半道又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各退一步问题解决,都舒了口气,连带着旁观的阿丑都放松了不少。
江雁回回头点了点阿丑藏在袖中的手,“再握着就不酥了。”
——
午后的花园宁静惬意,突然突兀的噗通声打破了祥和的画面,一颗颗鹅暖石带着投掷者怨气得往池里砸去。
窦玉紧蹙着眉头,不开心三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越是一个人呆着,心里的不满越容易堆积。
望着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池面,窦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使劲搓着白嫩的脸蛋。
噗—噗—噗—噗—噗
五个漂亮的水漂连成一条线,直直砸到池塘对侧的岸边才沉下,高超的技术惊的窦玉侧目。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朗荣,打气精神的打招呼道,“是你啊。”
他记得这人,当初脚滑跌下瞭望塔,幸亏是被她接住了,才不至于受伤。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不过我给不了你什么,你有想要的去找我母亲说,她肯定会同意的。”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朗荣摇摇头没回答,再次捡起地上的鹅暖石甩了出去。
这次更加高难度,六个漂。
窦玉乐的直鼓掌,“好厉害!你能教我吗?”
江北王府的吃穿用度自是不必说的好,只是王府内上下人等守着规矩一板一眼,见着他更是公事公办不敢逾越说笑,实在无趣。
江雁回不搭理他,好不容易能有个相处不错的阿丑,却时时刻刻被江雁回带在身边,窦玉想找还是得看江雁回脸色。
这回来了个不畏惧他身份,又有趣的人,窦玉立马来了兴趣。
在窦玉的要求下朗荣倾囊相授的教他打水漂,不过是几次的尝试,聪明的窦玉就找到了窍门,一连打出三四个水漂,乐的跟只小白兔一蹦一跳。
眼见窦玉的心情好转,朗荣松了口气。
军营内需要窦尧坐镇,她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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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儿子没事后返回,却给朗荣留下了个艰巨的任务,哄窦玉开心。
窦尧深知是指望不上江雁回开导窦玉,两人凑到一起不互相挖苦都算是稀奇,那就只剩下值得信任又为人老实的朗荣了。
朗荣清了清嗓子,瞥着窦玉的脸色组织语言劝说道,“其实大将军有她的不得已,陵州确实不如表面祥和,天气又暖了起来,打起来是随时的事。”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明白母亲的难处。”
窦玉干脆坐在了池边的石头上,把玩着掌中扁平的鹅暖石,喃喃道,“她驻守陵州给了这片百姓安稳,给了天下人安稳。可留我和爹爹在家中苦苦盼着,爹爹病重弥留之际,她在前线厮杀不得归。爹爹下葬,她依旧在前线清理战局。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说到伤心处窦玉吸了吸鼻子,“战场上千变万化,打起来切人跟切白菜一样。我不想步爹爹的后尘,见不到最亲人的最后一面。”
朗荣喉间酸紧,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窦玉稀奇道,“哎!那不是阿丑吗?难得见他不在表姐身边。”
他倒是很快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留下朗荣不知道该先擦眼泪还是该先回答他的话好。
第26章 学字 很可爱
江雁回说过要去找小乐得经过她的同意, 不可再擅离职守偷偷溜过去。
于是阿丑在得到允许后提着食盒步履轻松的直奔书库,心情格外的美丽,他也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大多数情况江雁回都不会拒绝, 只是同意的同时要收取点好处……
阿丑摸了摸刺痛的下唇, 跺跺脚驱散走热意, 埋头专心走路。
书库一年彻底打扫一次就成, 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只有江雁回和班叔有钥匙。
安排人在书库当差的事未曾听说过,不过江雁回说有, 那便是有。
阿丑满怀期待地赶到书库时却没发现小乐的影子,书库的门是打开的,哪怕小乐再粗心大意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正当阿丑徘徊在门口不知道去留时, 耳朵微动,捕捉到了书架后传来的细微声响。
寻着声音阿丑探头看去, 见到了慌忙往书架底下塞东西的小乐。
他发现来的人是阿丑,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我了, 我以为是班叔呢。”
刚塞进去的东西又被小乐扒拉出来, 是两本连书皮都没有的书,却被当成宝贝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乐举起得意地晃了晃, 说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察觉到阿丑困惑的目光,干脆拉着人并肩坐下,解释道:“虽然书库清闲事少,但我总想着人不能止步不前呀。我估摸着我啊是没机会再到主子身边伺候了,不如利用当值的时间偷摸学字。”
小乐压低声音,“府内家奴没几个认字的, 只要我能学个大概,就能被调去管理,说不定还能跟在班叔后面学东西呢!”
小乐永远积极向上的态度是阿丑所欣赏的,不论是遭遇什么困难,只要留有一条命在,就跟野草一般哪怕在石缝中也能顽强破壁而出。
他连连点头表达对小乐的支持,又不免对小乐的话产生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