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味道(2 / 2)
“你父亲的意思呢,是希望你找个性子温婉、知根知底的,能安心相夫教子,帮衬家裏。”
母亲的声音温和,却像绵绵密密的针,无声无息地刺入他本就混沌胀痛的脑海。每一句关于“家世”、“端庄”、“温婉”的评语,都在他眼前构筑着一个被安排好的未来图景。
他低着头,用汤匙机械地搅动着碗裏的粥,米粒糊成了一团,却毫无食欲。母亲的絮叨与昨夜父亲的告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安分守己”、“稳住后方”、“莫生是非”、“找个温婉的”、“知根知底”……
这些词语反复碾压着他敏感的神经。他感觉自己像一件正在被精心包装待价而沽的商品,所有的个人喜好、情感波动,在家族的整体利益和稳定面前,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是一种罪过。
而就在这时,与这温馨规矩的早餐氛围格格不入地,他脑海中竟猛地闪过昨夜Vegas在血腥拳场裏,将酒杯塞入他手中时,那带着蛊惑的眼神,闪过那个落在他眼睑上,轻柔却充满占有欲的吻。
极致的“安分”与极致的“危险”在他脑中猛烈碰撞。
他猛地放下汤匙,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母亲的絮叨。
“我头很痛,没什麽胃口,先回房了。”他站起身,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甚至不敢看母亲疑惑的眼神,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需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关怀与规划,需要空间去消化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矛盾。回到房间,他靠在门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仿佛有两个世界在拉扯,要将他生生劈成两半。
陈盛换上简便的骑装,策马奔出了沉闷的陈家宅邸。他需要风,需要广阔的空间,需要逃离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安分守己”和“谁家小姐”。他下意识地驱使着马匹,朝着记忆中海风的方向而去,地点却是上次Vegas带他去的那个渔港。
当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看着那依旧在沙滩上修补渔网的老人和嬉闹的孩子,他纷乱的心绪才仿佛找到了一丝缝隙,得以喘息。他勒住马,任由海风吹拂他滚烫的额头和烦乱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日头偏西,他才调转马头,慢悠悠地踏上回城的路。暮色渐合,官道上行人车辆稀疏。也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卷起一阵尘土。
是Vegas的车。
陈盛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马蹄不安地踏了几下。他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汽车,尾灯在暮色中迅速缩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以为就此错过了。
就像他生命中许多无法把握,惊鸿一瞥的东西一样。
他垂下眼睫,轻轻夹了夹马腹,准备继续这孤独的归途。
然而,就在他走出不到百米,身后却传来了汽车引擎低沉的回转声,以及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他疑惑地回头。
那辆本该远去的黑色汽车,竟在前方不远处的空地利落地调转了车头,车灯划破渐浓的暮色,不偏不倚地,稳稳倒回到了他的身旁。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Vegas的手臂随意地搭在窗框上,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马背上有些怔忪的少年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浅淡弧度。
“迷路了?”他问道,声音在黄昏的风裏显得有些慵懒,仿佛这次相遇真的只是偶然。
陈盛骑在马上,怔怔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男人,看着他被暮色勾勒得愈发深邃的轮廓,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海风吹散了的烦闷,父亲母亲的絮叨,在此刻,都被这个去而复返的男人和他这声看似随意的问候,击得粉碎。
他不是错过了。
他是被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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