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2 / 2）

他在这最原始的生命律动中，笨拙地重塑着自己。

时近正午，热带阳光炙烤着街面。陈盛坐在“广泰茶室”临窗的角落，木讷地品着廉价的峇拉煎米粉。他本是为记录码头苦力号子而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锁在斜对面总督码头管理处那扇殖民绿色木门上。

忽然，他脊背一僵。

日本「南洋物产株式会社」的经理小野谦作，正与码头管理人那个身材臃肿的英国人安德鲁·卡迈克尔并肩走出管理处，谈笑风生地朝着茶馆而来。

这个小野谦作，正是当年圣诞夜，他与Vegas在总督府休息室无意中看到的那个日本间谍，后来还曾出现在他面前，送给了Vegas一辆日产轿车。

陈盛立即侧身面向墙壁，借柱子的阴影遮挡自己。心脏在胸腔裏沉重地撞击着。

两人果然在他斜后方的卡座落座，仅隔着一道透雕的木屏风。

卡座裏，小野谦作为卡迈克尔斟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武夷水仙”。

“卡迈克尔先生，一点小意思，望您笑纳。”小野将一个沉甸甸的、印着‘万兴隆金铺’字样的红色封套轻轻推过桌面。

卡迈克尔肥胖的手指不着痕跡地一按一捻，便估摸出裏面是至少十枚以上的墨西哥鹰洋。封套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他的公文包。

“听说，Vegas Pranaga先生的货船，‘海燕号’，上周又享受了免检通行的待遇？”小野寺压低声音，语气依旧客气，眼神却锐利起来，“总督府对他，似乎总是格外关照。我很好奇，他究竟运的是什麽，能让各位如此网开一面？”

卡迈克尔端起茶杯，借动作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

“小野先生，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我都没好处。”他含糊地说，但手指却在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显露出內心的权衡。

陈盛坐在他们斜后方的柱子旁，心脏狂跳。

他手中的报纸许久未曾翻动一页，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捕捉那断断续续却字字惊心的对话上。

“免检通行”、“格外关照”，这些词与Vegas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Vegas正游走在危险的边缘，而这个日本人，显然想抓住他的把柄。

“纯粹是生意上的好奇。”小野的语气依旧恭敬，又推了两包沉甸甸的红色封套。

短暂的沉默后，卡迈克尔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分享秘密的亲昵：“告诉你也无妨。那位Vegas先生，走的是总督侄女，伊丽莎白·沃克小姐的路子。”

这句话像一记无声的惊雷，在陈盛耳边炸开。他想起舞会上那个总是跟在Vegas身旁的金发少女，想起她毫不掩饰的仰慕目光。

“原来如此。”小野的声音裏带着了然的笑意，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沃克小姐知道她的这位‘好友’，同时也与三合会的‘潮州帮’过从甚密吗？我这裏有份关于他们上个月在‘红宝石号’上会面的记录，或许能帮助沃克小姐，更全面地了解她这位朋友。”

屏风后传来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陈盛屏住呼吸。这已不再是简单的贿赂，而是一场针对Vegas的处心积虑的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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