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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催婚
祁聿看着车窗外的国际住院部,接完那通电话他本来不想那么匆忙回来,因为江白的身体不舒服,诺拉也才刚刚接回家,而且他回京津也不能让老爷子回光返照,但最后还是听了江白的话回来看看,并且祁星的墓园在京津,她想来看看。
她带着小猫,祁聿便把她先安置在市中心的别墅里,也方便她无聊出去逛逛。
到的那天下午正好传来了好消息,老爷子的肺部感染控制住了,现在可以下呼吸机慢慢恢复了,祁聿不得不赶紧出门。
“先生,到了。”司机提醒他。
江白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烦了,先前还嫌疑她嫌弃的要死,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挡在面前问些奇怪的东西。
“睡得很不好,头晕恶心,特别难受,你满意了吗?”
说完,江白推开祈聿就要往外走。
听着这话的男人脸色顿时一变,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江白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去医院看看?”
江白反手将他手腕擒住,然后将人拽进了洗手间。
祈聿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出,生平第一次进女厕所的他整个人吓得不知所措。
幸好这会儿里面没人,两人挤在门后,透过身后的镜子,祈聿能清晰看见自己被江白圈禁在手臂里。
“之前不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江白挑起他的下巴,眼神冷漠玩味,十分不解:“这是什么新招数吗?”
祈聿不敢直接问她是不是怀孕了,看江白的样子,自己肯定也没意识到。
但要是直接说,江白绝对没法接受,到时候追究他那晚没做措施导致了中招,气从中来找人给他做了可就完了。
他别过脸去,薄唇微抿:“我就是想问问,怕你”
话白未落,江白感到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她猛地低头捂住嘴,匆忙奔向洗手池吐了起来。
这下,祈聿呆住了。时间倒回到二十分钟前。
祈聿刚离开那会儿,卫瓦跟林言就打累了,脱了外套坐在一边休息,断断续续聊着天。
“我听说虞霁山回国了。”
林言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说。
卫瓦淡淡“嗯”了一声,也没忍住咬了根烟:“我知道。”
他这个好哥们高中毕业那年就出国了,一走就是十年。这期间,他们只偶尔见过一两面。
谁也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突然就要走,总之听到虞霁山要离开的消息时,他们都没敢相信。
但当虞霁山真的从他们几个人的生活里消失的时候,卫瓦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上学那会儿,他跟林言、祁庚还有虞霁山是最铁的四个哥们,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尤其是卫瓦,跟虞霁山关系最硬。
“据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林言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语气怅然:“回头我叫他出来,咱们组个局,吃顿饭,这么多年没见了,叙叙旧也好。”
卫瓦“嗯”了一声,随后陷入了寂静。
林言看他闷闷的,于是主动问道:“还在惦念着你爸说你的事呢?”
不提不要紧,一提卫瓦就心堵。
他叼着烟,猛地吸了一大口。
前天晚上从警局被卫天成领回家的时候,卫瓦就一直不服气。
卫天成见他那翅膀硬了想飞又不敢飞的样,直接指着鼻子骂他没出息,只会给家里添麻烦,从小到大都让他操碎了心。
卫瓦最烦的就是挨这种训。
长这么大,他闯过几次麻烦?
除了跟江白打架闹得太难看被叫家长那几次以外,他什么时候让卫天成操心了。
卫瓦一顶嘴,卫天成就火大,最后直接脱口而出:“你要是有人江白一半出息,老子今天就不会去警局捞你!”
这话瞬间点燃了导火索。
卫瓦忍无可忍吼道:“那你生我干什么?嫉妒江家厉害,又羡慕人家会养女儿,你怎么不直接去给江白当爹呢?”
他真的是受够了。
为了卫天成的狗屁面子,他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不然就是丢卫家的脸。
这么多年因为卫、江两家的恩怨,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卫天成让干嘛他就干嘛,哪样不是尽了全力去做,他这个当爹的何时夸赞过一句?整日就是把江白挂在嘴边,既看不起江家,又羡慕人家有本事,最后无能狂怒将火气都撒在他身上,简直可笑。
卫瓦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如果江白消失,他的人生该有多么快乐。
幼儿园时,江白突然转来了他的班级,后面他去哪,江白就跟着转学,从此以后,卫瓦的第一名就移了位置,被迫成了万年老二。
卫瓦日夜苦读,但最终还是比不过江白的天赋异禀。
中学时期,情窦初开的年纪,因为一封表白信,他对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孩儿春心萌动。
两人做了半个月的笔友。
结果就在见面那天,对面出现的,不是一个亭亭玉立温柔腼腆的姑娘,而是一个同样满脸意外的男同学。
而卫瓦收到的表白信,全都是那个男生送给江白的。
江白改了人名和信息后,将内容一模一样的信塞到了卫瓦的桌子里,就这样骗了他们两个人半个月。
当天,卫瓦就跟江白干了一架,两人从教室打到教务处,甚至家长来的时候都扯不开。
那段荒唐可笑的初恋情事就这么夭折了,卫瓦从此对爱情有了恐惧。
而这,同样是拜江白所赐。
两人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堪比国仇家恨的程度。
卫瓦本以为,江白不过是在过去的生活里给他造成了阴影,却没想到,等他成年后进入公江,步入职场,一步步学习人情世故积累管理经验往上爬,到头来,江白已经成了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在卫天成心中占据了无可比拟的分量。
江白是天才,是所有人眼里最闪耀的太阳,从学习到掌权公江,从经营管理到应酬谈生意,江白总是游刃有余,卫瓦拼尽全力都赶不上她,只能灰溜溜地落败。
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父亲都这么偏向江白,那让他觉得自己真就一无是处。
这么想着,卫瓦恶狠狠地抽了好几根烟,地上散落的都是烟头。
那个令他焦灼恐惧的猜测越来越强烈。
他赶紧跟过去,见江白吐得难受,肚子里只有酸水,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祈聿慌张不已,只得轻拍她的后背帮江白顺气。
怀孕的反应这么大吗?
他脑子里不停浮现出昨晚在网上查到的症状描述,各人体质不同,有的人怀孕初期反胃呕吐情况会很严重,但有的人就基本没有感觉。
眼下亲眼看到江白痛苦的样子,祈聿心脏不可避免地刺痛起来。
他现在就想给自己千刀万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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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一阵痉挛,但最后也没能吐出什么来,江白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水龙头漱口。
刚刚祈聿递给她的手帕,江白随手放在了右手边的外套口袋里。
祈聿直接拿了出来,折好去帮她擦嘴。
江白吐得感觉脑子都不清醒了,趴在洗手池边喘气休息的时候,任凭祈聿帮她擦脸也没抗拒。
身旁站着的男人瞧着是个冷漠的粗人,但没想到做起这种事来倒是细致入微的很。
祈聿眉头微拧,拿着手帕的手沉稳有力,从江白眼睑下的水珠擦到下巴处的水痕,一点一点都清洗干净,还没弄花她的妆。
江白就那么站着不动,视线先是在他鼓囊囊的胸肌上放肆地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又移到了男人手腕的机械腕表上,一通打量。
祈聿的手很好看,粗大细长,白皙胜雪,手背上的几根青筋蜿蜒鼓起,顺着手腕蔓延至袖口深处。
江白本着有便宜白不占的原则,就这么半分钟的功夫,将他整个人都“扫荡”了一遍。
等擦完,祈聿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但眼眸里还酝酿着深深的愧意,以至于都没发现江白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可怕的占有欲。
“你这有点严重,先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吧,万一”
男人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出于职业习惯,祈聿不会错过任何一通电话。
他只得将手帕临时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转身去接电话。
是公关部技术科的人打来的。
“祈助,我们找到在网上散播卫总谣言的人了!”
祈聿立刻切换到了工作状态:“把那人的具体资料发我。”
那边很快便发了几张关于那个男人的资料信息过来,但电话没挂。
祈聿一边翻看一边听那人说:“对方是个私家侦探,受人雇佣一直在跟踪卫总。回蓝酒吧出事那天,他就在酒吧对面的咖啡店里,所以偷偷拍下了照片,并在网上大肆传播。”
“近期接触过的人呢,调取监控查一下。”
“已经查到了,”那人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那家伙过去半个月的行踪轨迹我们都查出来了,此前他的确频繁接触了一个人,并从对方手中收下了大量现金。”
还挺谨慎,没走银行卡大额转账。
后面几张照片明显是监控截图,有些模糊,但好在能看清人脸,拍摄地点在不同的餐厅和咖啡厅,都是在靠墙的位置,监控完整记录下了他们的见面。
祈聿将后面几张照片放大,着重盯着那个坐在私家侦探对面的人看。
等看清对方的人脸后,祈聿缩放照片的手指一僵,后背顿时窜起凉意。
他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白。
女人抱胸站在原地,一脸不解:“怎么了?”
听筒里,技术科的同事继续说道:“对了,刚刚我们这边办公室网络有点问题,所以发送给卫总的那份就让你徒弟田宇代劳了,现在卫总应该已经收到了。”
“什么?”祈聿一头雾水:“怎么给卫总也发了?这种事明明得我先审核完才行的。”
对面也疑惑了:“不是你说等结果出来了给你和卫总都同时发一份吗?”
祈聿敏锐嗅到了不对劲儿:“谁跟你这么说的?”
“田宇啊,就是你徒弟,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小孩儿,他是这么跟我说的,让结果一出来就电话通知你,顺便给卫总也发一份。”
祈聿确实跟田宇嘱咐过,要是技术科那边有进展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他,可自己分明没说过要给卫总也发一份。
他身为总助,自然是要先确认完再跟卫瓦直接汇报结果。
而且刚刚那几张照片上的人
意识到不好的祈聿匆忙对那头的同事说道:“转告文秘书,让她盯着田宇,别让他离开公江。”
“哎哎哎?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满是不解:“你徒弟做错事了?”
祈聿没有时间解释,只匆匆挂了电话。
他连江白都顾不上了,扭头就往球场走。
然而,刚没走几步,祈聿就看到卫瓦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来。
“当时年纪还很小啊,就觉得这种事情也不是很重要。”
“那对我勾勾搭搭?谁教你的。”祁聿的手伸进她衬衣下摆,摸上纤细光滑的腰肢。
江白埋进他肩膀,羞涩笑了笑:“喝醉了呀,我控制不了,只是看到喜欢的人就直觉想要贴近……”
第 72 章 边缘行为(二合一,加更)
祁聿托着她的臀转过身来,淡极生艳,这个词是最合适江白的,有着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的外貌,粗看她是如白开水一样纯净漂亮的女孩,但是每一句话都要撩出三把火,不自知的人。
他吻上她的嘴唇,江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炽热的吻就接连落下,暧昧的口舌水渍声在屋内回荡。
她攀着祁聿的肩膀,嘴唇被他舔咬着含进口腔里,江白伸长双臂交叉勾住他的脖颈,大腿又往上坐了一分,不经意地蹭了蹭西裤,薄毯从她肩膀上掉了下来。
祁聿摸着她的头,顺着长发捏着她的脖颈往前靠,仿佛要把人吞吃入腹。
会所正厅,马克看到下车的祈聿,眼睛一亮,他赶紧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祈。”
此次受邀来的是香港顶尖珠宝集团格蒂尼的继承人祈聿,光是格蒂尼集团就能撑起他珠宝展所有厅,如果能和他合作,少了马克自己再左右沟通的麻烦事。
马克尤其重视对他的招待,唯独思量不周的是,他本来邀请了一位挪威女歌星,但今天刚得到消息祈不喜欢欧美女性,他周围邀请过祈的朋友都表示他一概拒绝欧美女人。
马克带着他看了看自己的展品:“这些都是我收藏的,我对珠宝也是真爱,所以创立了这个会所,平时合作的老伙计路过德克萨斯,都会来Jewel Club来看一眼。”
祈聿扫了眼,淡淡一笑:“阿博特先生实力雄厚,眼光也独到。”祈先生的房子在上海西郊,当司机把车开进去的时候,江白还是被他的财富又震撼了一次。
她看着周围比人高的绿化,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别墅的边界,脑子开始迷路。
别墅很安静,她原以为会像电视里又有管家、又有阿姨。
“我工作时喜欢安静,阿姨固定时间来做饭、打扫,不会留宿,周岫偶尔会住在这里,接受吗?”祈聿打开全屋暖气,看向江白。
她点了点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转。
“我们坐下来谈谈,”祈聿将纸笔放在她面前,“既然是资助,我也对你也有要求。”
江白拿起笔,小心翼翼问道:“是……什么要求?”
“不会为难你,不然我不会提出资助。”
祈聿拿着电脑坐在她侧面,开口道:“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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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目标,比如在进入社会前你对自己的要求。”
听完后江白写了两个字,然后顿住了。
如果要还上祈先生的债,她至少得像周哥一样有一个高文凭,然后进入五百强工作,这样才有可能让未来的生活自由顺遂。
但是她没有本钱留学。如果不先工作,连支撑自己考研的本金都没有。
江白又把那两个字化掉了。
她一焦虑,就有躯体化反应,双腿并紧摩擦,紧攥着手想咬笔头,一抬头看到祈聿在旁边,又不敢那么放肆。
想到未来,喘不过气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根本写不下自己的未来。
祈聿终于注意到她呆滞的状态,问了句:“还没写好吗?”
“一会儿就好……”江白含糊道,开始往纸上写目标。
本科-优秀毕业生,考过CGC,
工作攒钱,考研-地质大,
努力进入五百强。
祈聿看完一笑:“真是糟糕的规划。”
他说得直白,江白听着觉得耳朵火辣,只觉得被讽刺了一样抬不起头。
“生意上我比较直白,话可能很难听。资助你对我来说也是一笔投资,我不希望要一个毫无水漂的结果,”他把纸放在江白面前,“重新写。”
江白看着那些目标,对她来说,这是目前的最优解,但显然祈先生想要的是对他的最优解。
不仅仅是把钱还给他,而是给他赚更多的钱。
保持高绩点,申请BCU珠宝设计,在毕业前创造有价值的作品。
江白放下笔,递了过去,这次终于敢正眼看着他。
祈聿看了一眼,面色淡淡,似乎也没有多欣赏这份答案,但他也没张口让改。
“继续写,写更详细的目标。”
江白犹豫问道:“可以用手机查资料吗?”
她知道自己这话有多蠢,就像是小学生上课要尿尿非要向老师打报告,但是她……感觉祈先生今晚很严苛。
查资料,应该不算一种作弊吧……
他点头应允。
她一遍查找留学申请要求,一边细化自己的学习目标,一通写下来细到了今年她必须拿下满绩点才能挽救自己大一的垃圾成绩,同时还要准备四级和白思。
这个目标对她来说有点过高了。
江白偷偷抬眼扫了他一下,却被他逮个正着。
“写完了?”
“嗯。”江白把纸推过去。
祈聿看得很快,她忐忑地等待他的点评。
做到这么细,他应该也挑不出来刺了,说不定还会夸她,江白忍不住嘴角上扬。
“太简陋了。”
“BCU硕士要求本科有产出作品,‘在毕业前创造有价值的作品’你现在就得做。还需要在大二补上艺术类的课程和实操,不然没法参加比赛。”祈聿一针见血道。
“英语要求也低,白思6.5,能听懂老师讲课吗?你还准备放到后面再学?”他开始皱眉。
江白抿着唇听训,垂头丧气,有些错误在认知之外。
“但是你很聪明,我相信你可以。”
这是个甜蜜陷阱,江白百分百确信。
“你要按期完成自己的目标,不可以失败,这就是我的投资要求。”祈聿带着浅笑看着她,很认真。
“如果没完成呢?”
“不可以。”他坚定回道。
“我会努力的,先生。”江白答应了。
“我希望你的努力是远超这个目标,而不是满足这个目标。”
这下江白真的是压力山大,汗珠都快从额头上落下了。
祈聿看着她绷紧身子、一脸严肃不由得失笑。
“除了学习上,我不会插手你别的事情,也不会给你压力,你是成年人,”他合上笔记本,“不过现在可以干点轻松的事,给你收拾一个房间,然后吃饭。”
用完晚饭,她开始掏出自己的教材恶补。
现在是十二月聿,这个学期的课过了三分之二,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要拿到满绩,每一分钟都是珍贵的。
但是……看不懂。
江白拿着书趴到床上,滚了两圈。
这样更舒服点,她应该能看进去。
看了两分钟,一页书没翻,睡过去了。
再次睁眼是被冷醒的,江白总觉得有风从脚脖子钻进去,坐起身一看,卧室门开着,祈聿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对不起先生,我去客厅学。有你监督,我应该能自觉点。”江白讪讪地带着书往外走。
“先把牛奶喝了。”
江白咬着杯子慢吞吞喝一口,她记单词越记越困,又开始垂脑袋,看到祈聿抬头又一激灵清醒会儿。
对方处理一封又一封的邮件,防蓝光眼镜都戴上了,效率嘎嘎快。
“先生,你多久睡啊?”她试探着底线,“也许我们同步作息,互相监督,更有动力。”
祈聿目光幽幽:“你确定?”
“十二点睡,五点起,如果你要按这个执行,确实每天能做更多的事。”
江白决定当一回鹌鹑。“你不要穿我衣服,OK?”房间里传来女孩儿崩溃的尖叫声。
江白抚着额头坐了起来,眉头紧皱,她打开手机查看邮箱和QQ,还是没有导员的回复。
客厅外天色昏暗,主卧传来父亲的鼾声,次卧打开了,暖黄的灯光照进昏暗的客厅。
江白将被子叠好堆到沙发角,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凉水,踱进厨房。
继母目不斜视地招呼两个女儿赶紧来餐桌吃饭。
“赶紧吃,不许吵架,不然等会儿比赛都没力气跳舞。”说着,她给每个孩子的碗里夹了一个鸡蛋。
江白靠着厨房的冰箱啃着没吃完的面包,听着不禁讥讽一笑。
她又打开手机看一眼,冒出来一条新消息。
辅导员:复学申请已经通过,明天就可以来报道,下午两点到四点先来材料214找我。
江白:好的,谢谢导员。
她走出去,从橱柜翻出一次性洗脸巾到卫生间洗漱。
江粤明睡眼惺忪坐到餐桌上,拿起大碗喝了一口粥,皱起眉头:“怎么都冷了?”
继母瞪了他一眼:“要吃自己去热,我还要送女儿去比赛。”
“诶,你这几天火气怎么这么大???”江粤明嚼着咸菜道。
回他的只有继母“砰——”的关门声。
看见江白出来,他伸着筷子招手:“女儿,来吃早饭。”
江白满眼冰霜看向他:“你宁愿花钱给那些毫无血缘的拖油瓶跳拉丁舞,也不愿意卖房子给我妈治病?”
江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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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夹起泡菜,心虚又烦躁道:“那是你罗姨自己的钱。”
江白心中冷笑,他要是真的在乎母亲,怎么会销户都不愿去。
虽然早就对江粤明失望透顶了,她还是几次试图再挖出点亲情缘分,可能人的血液里就是天生带点情,不捅一刀这点亲情就断不掉。
不过现在江粤明已经“捅”她好几刀了。
“我今天就返校,”江白掏出书包里的衣服,开始检查证件,“我的东西要是那女人看不惯,可以寄给我。”
“你学校在哪儿来着,叫啥名字?”江粤明掏掏耳朵。
一年了,他却连她在哪儿读书都不知道。
江白手下动作一顿,手指微微颤抖,她捏紧身份证,锋利的边缘几乎刻进肉里,声音却毫无波澜:“都扔了。”
江白无数次后悔过,如果当时答应祈聿的资助,她是不是就不用睡在沙发上、天天看继母脸色、被父亲是个贱人的现实反复鞭策。
现在家不是她的家了,钱也一分没有。
她安抚自己焦躁的心,空气她还能免费吸入,多好,自由。
她坐在公交车站,肩上是个巨大的背包,手里提着一口袋小面包。家里面唯一的零食——十几个小面包,她全带走了,可以吃到明天晚上。
她的存款不多,是在Jewel Club打工攒下来的一千块钱,即使这样她也宁愿找个便宜宾馆撑过一晚,而不是留在苏州。
不过,她得快点找到兼职,不然手头这点钱在上海撑不过几天。
她又打开手机,微信有个红点。
江粤明:转账100元。
江粤明:爸爸工资不高,你自己省着点花。
江白按住语音;“去死——”
她胸口起伏两下,删了这条,又按住语音键:“穷逼。”
转头点了收款。
手机持续传来微信的嘟嘟声,她按着音量键,世界终于清净了。
她带着行李蹒跚到了高铁站,找个位置坐下休息。
打开手机,接连三个导员的未接电话,因为静音没听到。
江白打开QQ,看到消息心里怒火蹭蹭上涨。
辅导员:江同学,你的宿舍信息因为休学被删了。
辅导员:你报道完可能要在外面住个一周,学校这个宿舍费缴纳流程有些慢,不缴纳不能入住。
辅导员:或者等宿舍信息登记好了再来报道。
江白反手跟他打了电话。
“导员,我今天已经出发了,宿舍的事情您能帮我跟学校协商吗?”
“我没有钱住外面。”
“江白,这个事都是硬流程,我也不知道找谁能帮你,领导给我的方案就这两个。”田导直白道。
“你如果已经出发了,跟父母要点钱,快的话说不定不要一个周。”
天底下哪儿那么多人有爸妈!
她撩起微微汗湿的头发,眉间鼓起山壑,挂断电话候,利落拖着那个大背包往车站外走。
在上海住一周肯定不行,就她学校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宾馆都敢开口要三百一晚上。
她不如在苏州做三个月兼职,大不了这学期不复学,省下学费宿舍费,这三个月再给自己攒个存款。
转瞬间她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只是快要退票她又心疼那无缘无故扣掉的手续费,虽然才几块钱。
人群涌动,她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寒风一阵,一抬眸竟看到那辆熟悉的库里南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又慢慢到了回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车窗落下前,第一反应是把背包踢到身后藏着。
祈聿看了看她背在后面的手,灰扑扑的脸,一脸倔强,面相就让人觉得她活在“麻绳专挑细处断”的生活里。
“准备去上海读书?怎么从进口通道下来了?”他寥寥两语就挑破江白的狼狈。
江白面色红了又白,感觉像是祖上几辈子嫖过妓都被扒出来一样尴尬。
“嗯发生了一点事情……暂时去不了了。”
她没有撒谎,祈先生这样聪明的人是能看出来的。
“还去吗?”他没有深究原因,停在这里半天就像是为了问出这句话。
江白又看了眼手机,导员没有新的消息,也意味着没有新的转机。
她应该放弃,把那张高铁票彻底退了。
“不知道……”她抬头看向祈聿,不由心地说出这句话,寒风带起她的碎发,眼睛干净,鼻子微红。
“牙牙,我说的话一直算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资助你到毕业。”祈聿的声音柔和下来。
或许他一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这么温柔,只是她没有注意,不然心为什么会下陷得这么快呢?
马克双手合掌,笑开了花儿:“这点东西,还是比不上格蒂尼。”
“生意上的事我们吃完饭再谈,不过我听说祈先生钟情于中国内陆文化,特意找了一个会唱戏腔的小妹妹。”
马克鼓了鼓掌,朝门厅口守着的安德鲁使了个眼神。
安德鲁转头看向江白,警告道:“千万不要摆脸色,丢了这单子你在德克萨斯就别想找到下一份工作!”
江白看透了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面上懂事周旋道:“我知道了经理。”
她扶了扶头上的珠翠和流苏,展开骨扇遮着脸,敛着袖口走到梨花木椅上端坐着。
表面听着词调有中国人的独特韵味,细听声音却不稳,还夹着一点吴侬软语的感觉。
祈聿淡淡抿了一口酒,却也没揭短。
江白咬着半遮面的骨扇转过身来,宽松的汉服仍旧能勾勒出她摇曳清瘦的身姿。
那双小鹿一般清亮、楚楚可怜的眼睛一露相,就让马克赞叹不止。
江白心里犯怯,但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打算找一个“天使投资人”,让自己摆脱安德鲁。
那位熟悉的陌生人。
比起教堂门口那惊鸿一瞥,这次更近了,她能清楚地看见那位先生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一口没沾,望向她的目光浅淡,也没什么兴趣。
明明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却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难过。
江白头微微一偏,扇子收拢碰到嘴唇,那满头珠翠、落寞伤情的眼睛、红润的唇展露无遗,一时之间不知道让几人心神动摇。
祈聿终于正眼瞧了她,象征性鼓了鼓掌。
“江白小姐,你太完美了!”
“来,坐那边。”马克让她坐到祈聿旁边。
他举起酒杯看向祈聿:“祈先生,白也是中国人,你们应该会有很多投机的话题。”
“是吗?”祈聿仍旧不冷不热,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朝江白看去。
江白心却跳了起来。
他是中国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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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给她的机会。
“先生……”她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终于大着胆开腔。
“嗯?”祈聿附耳听她拙劣颤抖的英文。
“我敬您一杯。”江白伸手去够他的杯子。
用客人的酒杯喝酒,是酒吧里暗示性的动作。
祈聿沉默一瞬,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我不用酒。”
江白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心往下沉,面上挂着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知道她此刻该离开了,但是……她怎么能离开。
临走前都要勾搭他,怎么可能有人忍得住?祁聿如墨的眼睛藏着沉沉的欲色,他低头含住江白的嘴唇,垫着她的后脑勺,把江白压在红木的廊柱上。
江白被迫仰起脖子,她伸手搭上祁聿的肩膀踮起脚,才觉得姿势不那么难受。他的五指穿过黑发,抚摸着她的耳朵,像是逗弄,江白被挑起一丝情|欲,狼狈咽了一下。
祁聿睁开眼,给她缓一口气的机会,环住她的腰继而覆上江白的嘴唇,根根手指强势地插入她的五指之间。
管盈拉开阳台的窗帘,出来透口气,猝不及防和廊厅中的身影对上眼神。祁聿抬眸看了一眼,管盈无比确定他的目光和她正好撞上,却仍旧无所顾忌地与他妹妹……深情相吻,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她捏紧十指,面色不虞,有些恍惚地看着祁聿亲吻江白的脸颊、梳理着她的鬓发,两人低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管盈赶紧回到房间内,拉紧窗帘,脑子一片混乱,她明明该对祁聿的行为感到愤怒和不耻,作为相亲对象这样被欺瞒玩弄。但她却对这个没有几面的人生出了一丝好感,就因为祁聿刚刚对那女孩的珍重和温柔。
她不知所措,自己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真的太离谱了。
第 73 章 掀桌
管盈闭上眼睛,人怎么总是会对非单身的男性有好感呢?她真的很奇怪。
还没出国时,她喜欢军区大院一位已婚的哥哥,可能是因为她总是能从已婚的男性上看到优点,比如对那位哥哥训练辛苦也会回屋给对象做饭,放假出去给战友带很多物资。
而对于她同龄的男同学,或者追她的人,她总是是难以看见他们对别人的付出,于是不吝啬地评价幼稚、无聊、没有一点责任心。
管盈想可能是自己缺爱吧,她想要的偏爱永远只能从别人的幸福里偷窥到,而她的父母永远是信息已读不回,就算她毕业考进中央体制内,也只是一声淡淡的嗯。
没有得到过夸赞,也不被允许懦弱退缩。
她干涸到想用一段不计后果的闪婚解决自己灵魂上的孤独。
所以应了姨父的邀请,现在看来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怪不了别人的,最体面的做法就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找个借口离开。
晚上十一点,祈聿带着安德森集团董事长卫天成到警局保释卫瓦的时候,这位久居高位的卫董事长周身泛起了沉重的冷意。
路上,阿东给他打电话时,祈聿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