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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这一巴掌不知用了李氏多少力道, 并着她这尖锐的一声, 直接把屋子里众人原本还存有的一些瞌睡都都给闹醒了除了陆重渊和萧知仿佛早就知晓一般,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反应。
萧知原本在喝茶,听到这么响亮的一声, 手里的茶盏还是轻微的颠簸了下, 还是陆重渊眼疾手快, 帮她扶了一把。
然后有些无奈的望着她。
萧知朝他笑笑,然后继续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 往那边看去, 她脸上表情没有变化, 心下却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就李氏这幅架势。
崔妤这一巴掌挨得可不轻啊, 恐怕没几日是消不下来了。
陆老夫人并着王氏等人也被吓得不轻,一个个循声抬眼看去,便见崔妤被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崔妤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丝防备,这会被人打得躺在地上,那抹温柔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伸手扶着自己的脸, 呆呆地看着李氏, 似是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从小就是京中名媛典范,家里也是拿她当珍宝似的看待,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脸烫得厉害,仿佛还肿了起来, 轻轻按着都疼得她想流泪。
都说打人不打脸, 李氏却从来不理会这些, 对她而言,打脸是最直接的方法,这会见人摔倒在地上,仿佛还不解气似的,还想再给人一巴掌。
可这回——
手刚刚抬起,就被人抓住了。
陆承策抓住了李氏的手腕,没用多少力道把人推远了一些,等扶起崔妤,低声问了一句,“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
崔妤疼得连话都说不出,甚至连脸都有些扭曲了,但她向来是个温柔的脾性,纵然挨打,面对长辈也不能口出恶言,只能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很轻的回复,“没事。”
陆承策见她这幅样子,剑眉拧得更加厉害,他虽然不喜欢崔妤,但崔妤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也不可能看着她挨打。
这会他转过脸,皱着眉看李氏,沉声道:“四婶这是做什么?”
他的声音惊醒了屋中原本出神的一群人。
王氏也跟着惊呼一声,她走过来,扶着崔妤仔细看了一会,见她一边脸颊高肿得厉害,也冷了一张脸,“四弟妹这是在做什么?方仪什么地方得罪你了,竟劳你下这样的重手!”
对她而言。
崔妤是二房的人。
李氏打崔妤,就是在打她的脸。
陆老夫人倒是没动,不过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看,没好气的看着李氏,斥道:“我看你如今真是疯魔了,我体谅你刚没了儿子才没同你计较,你如今”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李氏瞠目欲裂似的,指着崔妤骂道:“我的儿子就是被这个贱人害死的!”
掷地有声。
就连崔妤也怔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呆呆地看着李氏。
“你在浑说什么?”王氏先回过神,皱着眉看李氏,就跟看疯子似的,“你的儿子明明是”
张口想说那两个人的名字,但见陆重渊和萧知还在一旁坐着,忙又闭紧了嘴,改为嘟囔:“你儿子是自己犯了事,又是在路上得风寒死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呵。”
李氏现在人证物证确凿,哪里会理会王氏说什么,看了一眼崔妤,她直接把头转向萧知她今夜特地让人把这两位请过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在。
一来是因为这两位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二来
自然是因为他们的身份高。
有他们坐镇,就连长兴侯和王氏都没有办法。
她心里对陆重渊还是有些发憷的,便只看萧知,“五弟妹,你可还记得那日崇越被带走的时候说了什么话?”不等她出声,李氏自顾自说道:“他说是有个丫鬟一直在说你和五弟的坏话,还说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们的缘故。”
“崇越年轻气盛,被激怒了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她这一通说完,连喘气都没有,问萧知的时候才停顿一瞬,“这些话,五弟妹,你还记得吗?”
萧知点头,“自然记得。”
见人还记得,李氏倒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底气更甚,高声说道:“当初你们都以为崇越是在找开脱的借口,就连我这个做娘的也是这么想的,可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崇越在给自己开脱,这是真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顺心旁边,扯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后带。
这丫鬟原本一直埋着头,旁人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可这会她被李氏拉得头皮发麻,头跟着往后仰,那张脸自然也就暴露了出来。
“你——”
陆老夫人看着底下那个丫鬟的脸,“你不是妤丫头身边的丫鬟吗?那个叫”
身旁平儿低声提醒一句,“顺心。”
“对。”
陆老夫人接过话,“那个叫顺心的,你怎么在这?”想到刚才李氏说得那番话,又皱了眉,“难不成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氏现在一点也不怕陆老夫人,她也不顾顺心吃痛的叫喊声,直接打断陆老夫人的话,恨声道:“什么有什么关系,就是他们主仆两人折腾出来的事!”
“我刚才夜里睡不着出去散步,你们瞧我看到了什么?”
“这个丫鬟蹲在一个地方给崇越烧纸钱,嘴里还一个劲地嘟囔道,让崇越放过她。”
“她说,是她对不起崇越,不该和崇越说那样的话,如果不是她的那些话,崇越也不会走上那样的路。”说到这,她的眼睛更红了,脸也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起来。
她憋屈了这么久,有气都没地方撒,今夜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开始踢打顺心,“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们害得崇越!”
“你们还我崇越的命!”
屋子里尽是李氏的骂声和顺心的哭叫声。
其余人不是被吓住了,就是还没回过神,到最后还是李氏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崔妤,厉声道:“崇越做错了事,该罚,他如今有这样的结果,我说不了什么。”
“但是——”
她伸手指着崔妤,骂道:“这个女人撺嗦自己的丫鬟在崇越面前说这样的话,凭什么置身事外?如果不是因为她,崇越怎么可能想出那样的法子,是她,都是她的缘故!”
崔妤可以察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无论是远处萧知和陆重渊置身事外的闲散目光,还是王氏和陆老夫人探究沉吟的目光,她都能够感觉到但最让她在意的是身边这个男人看过来的目光。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却不能不在乎陆承策。
好不容易才让这个男人对她慢慢放下芥蒂,虽然这阵子陆承策还是没有留宿,但回家的次数明显多了许多,他们会在一起用膳,有时候还会坐在一起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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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这一切都毁了。
绝对不能!
深深吸了一口气,崔妤推开陆承策的搀扶,挺直脊背,径直走到了李氏身边,朝她福身一礼。
李氏皱着眉退后一步,“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但若真是顺心同二公子说了什么,那么我这个做主子的必定是有这个责任的。”崔妤态度大方,面色坦然,倒是一下子就把原本怀疑她的局面挽了回来。
王氏也走过来,帮着说了一句,“这事到底怎么样,还没调查清楚,何况纵然真的和这个丫鬟有关,又同方仪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
李氏扬声喊道,“做丫鬟的,哪个不是听从自己主子的吩咐?”
“四婶,我知道您失去二弟,心情不好,所以有这样的举动,我能理解,但您要把这事无端栽倒我的头上,恕我实在没有办法认同。”崔妤无奈道。
“我跟五叔五婶,无仇无怨的,为何要让顺心去做这样的事?”
李氏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到崔妤和陆重渊、萧知有什么仇怨,崔妤脾性好,入府这么久,除了之前“开支节流”受了些非议,风评一直都很好。
她张口半天,也只能犟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也没必要跟我打岔,你家丫鬟无缘无故去给崇越烧纸钱,要说没问题,我才不信!”
“她是你的丫鬟,行事举动都代表着你,我才不信你会同这事没有什么关系?”
崔妤没再理会李氏,只是蹲下身看着顺心。
顺心受了几日的惊吓,刚才又被李氏这么一番毒打,神智早就不清楚了,这会她抱着双腿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她刚才是被人拖过来的,身上全是泥巴。
可崔妤却没有一点嫌弃。
她就蹲在顺心身边,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泥土和脸上的泪水,然后柔声宽慰道:“顺心,别怕,你同我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别人冤枉你,我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眼见顺心逐渐回归的神智,她继续抚着她的头,柔声笑道:“就像小时候一样。”
“主子”
“你——”
李氏见不得崔妤说这样的话,活像她冤枉了她们主仆似的,声音一提就喊道:“你这个丫头说得那些话,可不止我听到了,我身边的金钏也是听到了的!”
这回不用崔妤开口,王氏便冷声打断了她的话,“金钏是你的丫鬟,谁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再说——”
她皱着眉看着李氏,没什么好脸色,“你这几日浑浑噩噩的,大晚上不睡觉跑到那样的地方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妯娌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了。
顺心那边像是终于恢复神智似的,磕头道:“老夫人,侯爷,侯夫人,奴今日是给奴亡故的一个姐姐去烧纸钱的,奴知道侯府忌讳这些,就想着趁无人的时候,给她烧些纸钱,让她安息。”
“奴,奴也不知道四夫人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李氏见她狡辩,脸都变了,骂道:“你这个贱人!你要是心里没鬼,你刚才怕什么?!”
“奴,奴是害怕你们罚奴,这几日主子们兴致都不高,二少爷去了又没几日,奴在这个时候烧纸钱,岂不是冲撞了二少爷”顺心低着头,轻声狡辩道,说完,她忙又道:“奴知道奴做错了,但四夫人说得那些,奴是真的不知道。”
“四夫人若是想罚奴,尽管处置奴就好,切莫把主子扯过来。”
“主子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你们都看在眼里,她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说完,她偷偷看了一眼李氏,轻声补充道:“您不能因为主子扣了您的份例就这样对主子。”
“上回您在众人跟前已经很不给主子面子了,如今,如今又想出这样的法子”
旁人一听这话,纷纷朝李氏看去。
陆老夫人更是皱了眉。
李氏自然也察觉到了众人看过来的视线,眼见这幅扭转了的局面,她气得不行,接连几日没睡好,本来心神就紧绷的不行,现在还要被人恶意揣测,她气得太阳穴直跳。
伸手由金钏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可她气不过,又连着踹了顺心好几脚,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四婶。”
崔妤像是终于忍受不下去了,她挡在顺心的面前,红着眼眶,肿着脸,道:“我平日敬重您,就算被您当众羞辱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您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也实在是不能忍了。”
“倘若您还一意孤行觉得是我撺嗦顺心害了二弟,那不如您把我和顺心一道踢死吧。”
“你!”
而躲在崔妤身后的顺心,看着崔妤这番举动也红了眼眶,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哑着嗓子哽咽道:“奴知道说什么,四夫人都不会信,奴卑贱身躯没什么关系,但不能让你们平白冤枉了主子!”
“既然如此,奴也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说完。
顺心突然狠狠推开崔妤,往李氏方向的柱子冲过去,她的速度太快了,几乎话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冲了过去。
旁人根本没有时间阻拦。
“砰——”顺心的头砸在漆红的柱子上,血四溅开来,她的身子依照惯性往后砸去。
“啊!”
屋子里充斥了丫鬟、婆子的尖叫。
其余人都呆住了,崔妤也像是呆住了似的,她冲过去想扶住她,最终却晕了过去看着这幅画面。
原先一直做壁上观的萧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倒是真没想到,顺心这个丫头如此尽忠。
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崔妤,明明闭着眼睛,但手却紧紧蜷着她知道这是崔妤的习惯,每当她紧张、害怕,或是掌控不住事物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但同时也可以证明,崔妤这个时候是醒着的。
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顺心,真是可惜了这丫头的一片赤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22章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连李氏也被吓住了, 她白着一张脸看着躺在血泊中的顺心,唇一张一合,先前的嚣张气焰全都散了个干净, 只剩下惊惧。
其实这内宅府邸里的阴私, 每家每户都有不少。
他们这些做主子的, 私下不知道惩戒过多少奴仆,就拿李氏来说她以前也没少折腾人, 现在留在四房的姬妾不是年老色衰, 就是胆怯如鼠。
那是因为其余人都被她暗地里解决掉了。
但他们这些做贵人的, 便是解决人也都是交由身边的丫鬟、婆子, 何曾亲眼见过这样的阵仗?
这会瞧见顺心撞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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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惊惧不已。
陆老夫人到底是历过事的,短暂的出神之后,就沉着一张脸同脸色苍白的平儿吩咐,“还不快去把杜大夫请过来?”
平儿压了压心神, 忙答道:“是。”
她出去喊人请大夫, 便有人收拾残局, 也有人把昏睡过去了的崔妤抬到里间。
李氏还在那一边倒退,一边仓惶支吾:“不,不是我做的,是她, 是她自己寻死的。”
谁也没有理会她, 只有王氏盯着她, 恨声道:“顺心可不是咱们家的奴仆,这是从崔家跟过来的,四弟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同她老子娘说吧!”
说完。
便拂袖进屋探望崔妤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萧知看着这幅场景便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陆重渊,放柔了声音,“我们回去吧。”
这件事。
恐怕也就只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李氏虽有人证,但这个人证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至于物证顺心也已经拿另一个话头解释过了,而现在顺心已经死透了,哪里还有什么真相可寻?
不过萧知虽然可惜这个结果,倒也没觉得太失落。
倘若崔妤没有一些手段,当初也不至于把她跟她哥哥骗得那么惨,哦萧知看了一眼立在屋中,皱着眉的陆承策。
还有他。
手突然被人捏住了,力道虽大,却不疼,有些疑惑的看过去,便见陆重渊正一脸不高兴的望着她,“怎么了?”
她笑着问道。
“不许看他。”陆重渊捏着她的手,脸色不大好看,声音也有些沉。
萧知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不禁笑弯了眼,这个醋坛子,烛火摇曳之下,她那双眼又清又亮,因为掺杂了笑意的缘故,就跟天上弯着的月亮似的,好看极了,“好,不看他。”
她很乖的点头,一点犹豫都没有。
这会屋子里乱糟糟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言行举止,便是陆承策,见他们出去也只是在百忙之中拱手一礼。
余后。
便继续整顿起屋子里的乱局。
***
顺心确定是死了。
她那一撞用尽了全力,五官都有些变形了,杜大夫到的时候,她是连一口气都没了。
李氏虽然还坚信是崔妤联合她的丫鬟撺嗦她的儿子,但顺心死了,她又没有多余的证据也只好消停下来了而后几日她闭门不出,把自己关在房里,到底还是有些怕的。
顺心是崔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在崔家都是极有脸面的家仆。
如今顺心在陆家好端端的没了,虽然谁都瞧见她是撞柱而死的,但终归与她脱不了干系。
好在顺心的老子娘并没有大闹,也没有报官。
只是哭着把人抬了回去。
陆老夫人和王氏不知道是想平息是非,还是真的心疼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私下又给了她老子娘一大笔银子这会。
崔妤的屋子里。
自打顺心死后,崔妤也跟着病了一场,这几日她整日躺在床上,吃了一堆名贵药材也没见好,大夫说她这是得了心病只能慢慢调养。
倒是破天荒的。
王氏近来也没再磋磨她,时不时的还会过来探望下,让她好生歇息。
就连陆承策这几日也难得没去锦衣卫,平日里只要忙好公务便过来探望崔妤,今日亦是这样天见儿的是越发凉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锦缎长袍,腰间系了玉佩和旧时的荷包。
外头还披着一身墨色的缂丝披风。
屋子里伺候的人见他进来,自是纷纷行礼,唤他,“世子。”
陆承策解了披风递给绿荷,看了一眼里头,问道:“夫人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绿荷的声音有些低,面上也有些愁,“刚把药膳喝完,这会还躺在床上。”
“我去看看她。”
陆承策紧锁着眉头,往里走去。
崔妤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瞧见陆承策打外头进来,便如往常似的,朝他露了一个温柔的笑,“你来了。”可她如今病重未愈,脸色苍白得厉害。
这么一笑,没有以前的大方稳重,反倒显得越发柔弱了。
陆承策点了点头,坐在床前的圆墩上,看了一眼崔妤的面容,问道:“今日如何?”
崔妤笑道:“比前几日好多了。”
说完。
又忍不住轻轻咳了起来。
陆承策见她这般,眉头更是锁得厉害,伸手替人掖了一回被子,“我怎么瞧你的脸色,竟是比昨日还要难看?我让人拿着我的腰牌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看看。”
“别。”
崔妤忙拦了一回,“我不过是小病,不必大费周章去宫里请太医。”
见他脸色还有些不大好看,便又柔声劝道:“真的没事,我就是这几日记挂着顺心,没睡好,过会再补个觉便好了。”
知她主仆情深,陆承策也就未再多劝。
外头绿荷轻声禀道:“世子,常德来了,说是卫百户过来寻您。”
卫言过来找他?
陆承策皱了皱眉,前几日他同陛下告了假,若是没什么大事,卫言必定不会过来寻他,只是倒是崔妤听了泽华,同他笑道:“应该是锦衣卫出了事,你快去忙吧,不用陪我。”
既如此。
陆承策也就未再多言。
他朝人点了点头,又喊绿荷进来,嘱咐几句才往外头走去。
帘起帘落。
屋子里很快没了陆承策的身影。
可崔妤的目光却一直望着那块锦缎布帘,脸上神色不复先前面对陆承策时的温柔,看起来倒有些复杂。
绿荷只当她舍不得陆承策离开,一边替人倒了一盏温水,一边笑道:“世子如今待您是越发好了,这几日整日陪着您,刚才走得时候还嘱咐奴好些话。”
崔妤眼中思绪回拢,她收回目光,脸上却不似以往那么开心。
是啊。
陆承策待她是真的越发好了。
若是以往,她恐怕都要开心的睡不着觉了。
但现在。
她每每心中刚生欢喜之意,就忍不住想起顺心的死陆承策信了顺心的话,也信了她没有做这样的事,因此他才心生怜意,可若是有朝一日让他知道真相。
以陆承策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原谅她的。
想到这。
崔妤原先交握放在锦被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些,因为用力,甚至连手指的关节都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绿荷见她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反而有些莫名的紧张,不禁疑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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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妤稍稍松开了一些紧握在一道的手,勉强露了个笑,问道:“顺心下葬了吗?”
听到这话。
绿荷的脸色也变得低落了许多,她跟顺心是多年的好姐妹了,如今她有这样的结局,她怎么会不伤心?轻轻叹了口气,答道:“下葬了,老爷夫人可怜她,特地给她挑了个好福祉。”
“丧事也办得很体面,她老子娘都很开心。”
崔妤一听这话也就没再说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绿荷本来想留下的,主子这会身体还不好,总得有人贴身照顾着,但显然崔妤并不想她留下,说完话便合上了眼睛她也只好轻轻应了一声“是”。
等她退下。
崔妤也没有睁开眼睛,她仍旧闭着眼睛靠在床头。
她知道她对不起顺心,让她小小年纪就没了性命但她没有办法,李氏都查出来了,要是让她再活着,其他人也肯定会查出端倪的,尤其是陆承策。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担不起一丝风险。
平放在锦被上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红唇也轻轻打起了颤那日,她是故意和顺心提起小时候的事。
她知道顺心的性子。
给她一丁点好处,就会给人卖命,从小就是这样所以她很肯定,当她说出那番话之后,她会有什么样的决断。
她早就算好了一切。
***
而此时陆承策的书房。
常德推开门,他走进去,看着卫言起身要行礼也只是摆摆手,边走,边淡声问道:“出了什么事,竟劳得你跑这样一趟?”
卫言也没再拘礼,等他坐下后才呈上一道折子,“是夏国出事了。”
陆承策一怔。
他没有说话,打开眼前的折子,上面所书并不多,统共不过几句话,卫言便在一旁说道:“我们的人查到夏国的皇帝已经康复了,代王也已经洗清冤屈了。”
“至于晋王,他已经伏诛了。”
陆承策沉吟良久才开口,“可有查到是什么人所为?”
几个月前,夏国皇帝重病,代王因调戏宫妃被打入天牢,而后晋王执掌朝政怎么才几个月的功夫,竟变了一副画面?以陆承策对夏国的了解,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一切。
可卫言却只是惭愧摇头,“尚未查到。”
见他这般。
陆承策也没有责怪,语气仍旧很平淡,“到底隔着这么远,查不到也正常,且让人先盯着”不知想到什么,他捏着折子的手一顿,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一句。
“若查到什么,先来禀于我。”
他的心中隐隐有个念头,那个在背后推动一切的人或许便是陛下一直在寻找的顾辞。
他曾经的好友兼大舅子
五房。
萧知躺在榻上,轻轻哼着,“轻点。”
身后如意一听这话,手上力道自然不敢加重,忙放轻了一些动作,见她紧皱的双眉终于松开了一些,她才不认同的说道:“您怎么也不知跟五爷说一声,哪有这样折腾人的?”
躺在榻上的萧知:“”
她哪里是没劝过?可那个混蛋平日里尽是她说什么都好,唯独到了夜里,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
手捶着抱枕,就跟在捶陆重渊似的。
嘴里不住轻轻哼着。
如意见她这般,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您这具身子本来就不太好,老先生走得时候还特意叮嘱过奴,得小心给您滋养着,您可不能真的这么纵着五爷,免得”
话还没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轮椅驱动的声音,如意脸色一白,手上动作也跟着一顿。
好半响,她才白着一张脸回头,颤颤巍巍地给人行礼,“五,五爷。”
也不知道五爷听到了多少。
要是他以为她在给主子上眼药,那可真是陆重渊脸色倒是如常,见她行礼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让她出去。
等到如意走后。
他才起身走到软榻边,见萧知趴在那,也没理他,想到刚才如意说得那番话,倒是生出一些愧疚,打算挨着她坐着。
可刚刚坐到软榻就挨了人一脚,“别挨着我。”
讨厌死了。
陆重渊也没生气,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脚,声音很柔,“我替你揉揉?”未曾见人拒绝,他稍稍松了口气,一边替人揉着,一边问道:“疼吗?”
萧知照旧没吱声。
“我以后”
陆重渊抿了抿唇,声音很轻,“轻点。”
萧知翻了个白眼,还是没吱声,她才不信这个狗男人的鬼话,哪回不是这样说的,哪回他做到了?也懒得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她问道:“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前几日收到哥哥的信,说是夏国的事解决了。
现在就等着外祖父病好
陆重渊手上动作未停,口中也跟着说道:“差不多了,不用多久,他应该就能回来了。”
知道哥哥很快就会回来。
萧知脸上的笑意总算露出一些,只是想起宫里那位,脸色也有些犹豫,“真能这么容易就解决吗?”让天子下罪己书,可比直接杀了天子还要难。
龙椅上的那位真能这么轻易就洗清父母的冤屈吗?
“别担心。”
陆重渊安抚道,后话却有些沉,“他不想,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23章
夏国的消息并未引起端佑帝多余的反应。
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英明神武的大燕天子了, 如今的他整日寝食难安, 连自己的朝堂都管不好,哪里有这个闲情雅致去管其他国家的事?
他现在一闭上眼就是永安王府的那些人他的亲弟弟站在他的面前,沉默又悲伤的看着他, 问他, “四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偌大的里殿又传出杯盏砸地的声音,紧跟着的便是一阵请罪声, 以及端佑帝嘶哑又暴怒的声音——
“滚!”
“都给朕滚出去!”
“没用的东西, 全都给朕滚出去!”
李德安端着药膳进去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宫人、太医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而那个穿着明黄寝服,瘦得不成样子的男人躺在床上,两手正用力地揉着太阳穴,脸上流露出痛苦而又愤怒的神情。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 端佑帝就得了这个头痛的毛病。
底下的人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 也没能让他恢复如常, 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李德安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然后轻手轻脚走过去, 恭声道:“陛下, 该用药了。”
听出是他的声音, 端佑帝倒是没有同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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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可声音还是不怎么好听,硬邦邦的,夹杂着未消的怒火,“一群废物,吃了几个月也不见好,不吃!”
“这药原本就是治标不治本,您近来夜里睡得是越来越差了,头疼肯定更严重了”
李德安一边替人揉着,一边轻声叹道:“要不您把宫里的事务交给太子,老奴陪您去别庄住一段日子?以前”
这两字刚出口,他就变了脸色,沉默着,未再往下说。
可端佑帝却没有如他意料的发火,反而在一瞬的怔忡之后,平静下来,轻声说道:“以前宝安还在的时候,最喜欢让朕带她去别庄,她说那里可以骑马放风筝,还能打猎。”
有些事,想起来,就停不下来去了。
端佑帝回忆起从前的事,闭着眼睛,哑着声音,缓缓道:“几个小辈里,她的性格其实最像朕,朕也最喜欢她。”
他从小对太子多严苛,别说抱他了,即便是见,也都是板着一张脸。
可对宝安——
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之女,他却付出了所有的柔情。
带她骑马,带她射箭,背着小时候的她放风筝,她从小就是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即便面对他也从来不知畏惧是什么。
他生气的时候,别人都不敢说话。
只有她敢。
她会拉着他的袖子,轻声道:“皇伯父生起气来好可怕,宝安都要吓哭了。”
可她哪里有被吓哭的迹象啊?
小脸虎虎的,眼睛大大的,一派的清澈,还敢扯他的胡须,和他说,“皇伯父再这样,以后宝安就不跟你玩了,你好凶的。”
“你说——”
端佑帝哑着嗓音,竟有些忍不住哽咽出声,“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话。
纵然是李德安也不敢答。
伴君如伴虎,他跟在端佑帝的身边快有四十年的时间了,自然知晓这个男人的性子何况,纵然知道错了,有些事也不可能再挽回了。
“陛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殿中半响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端佑帝突然出声,“承佑那个女儿是不是没走?”
李德安一愣之后才答道,“是,荣安郡主还留在京里。”
“不知道为什么,朕看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很亲近,就像是看到宝安回来了”端佑帝说完,又过了一会,道:“你去给她下个折子,让她进宫来陪朕说说话。”
想到西南王离开前同他的嘱托,李德安有心想拦一回,可看着端佑帝这幅样子,抿了抿唇,还是轻声应了。
刚要起身出去吩咐消息。
身后便又传来一道不同先前,冷冰冰的声音,“还有,让秦湘过来。”
秦湘便是当今的皇后。
都点名指姓了,李德安能预料到那位主子过来会遇见什么样的情景,其实这一年多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尤其是近段日子,陛下时不时便会把皇后娘娘叫过来训诫一通。
心下叹了口气。
李德安也不敢阻拦,只能应道:“老奴这就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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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五房。
萧知正倚着软榻,在给陆重渊绣袜子,这天眼见儿的是越发寒了陆重渊怕冷,她便打算给人多绣几双厚实的袜子,省得他夜里总是脚寒。
听到如意回禀。
她愣了半响,才问,“你说什么,陛下让我进宫?”
“是”如意的声音也有些为难,就连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这会轿辇就在外头等着呢。”
“好端端的,他找您进宫做什么?不会是”想到那个可能,她脸色唰得就白了。
“我同他才见过一次面,他怎么可能猜到我是谁?”萧知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她的猜测,“恐怕就真的只是找我说说话吧。”
她沉吟道。
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轿辇都到门口了,她是推阻不了的。
放下手中的女红,起身同人说道:“好了,帮我梳洗打扮下,别让外头的人久等了。”
“可是——”如意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等五爷回来吧,现在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奴担心”
“他今日有事出门,不可能这么快回来,何况便是身边有人又有什么用?”萧知无奈道:“皇宫那个地方,他们又跟不进去,行了,去准备吧,等久了,他们反而该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