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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声音仍旧没停。
这回却是林儒开了口,他的嗓音经过一夜的休整已经好了很多,可他喉咙处本来就有伤,即便休息得再好,声音还是透着股嘶哑。
“周慧……”
林儒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声音疲惫不堪又失望之极:“我自问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母女,可是为什么,你要买凶杀我?”他这话说完看着对侧素衣女人一副不愿与他交谈的模样,便又把目光投向林雅,问道:“阿雅,当日的事,你可知晓?”
林雅起初一直战战兢兢得坐在一侧,她今日原本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可信上明明确确写着要她们母女两人都出现,若不然便会寻上门。
她不希望林儒登门,只能和母亲一道出来。
先前看到林儒进来的时候,林雅便吓了一跳,倘若不是因为太过害怕的缘故,甚至那声惊呼都忍不住从喉间脱口而出。她没有想到林儒会变成这幅模样,记忆中她这位父亲虽然是个商人却因为走南闯北,气度非常。
他很喜欢笑,也很大方,脾气也很好。
她从来没有见他同谁红过脸。
他会抱着她与她说外头的事,会背着她去放风筝,会教她读书写字,从来不会因为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就打她骂她,甚至还怕她不高兴,每回出门都会给她带一堆东西。那个时候,林儒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别人有的,我们阿雅也都有。”
“只要阿雅喜欢,爹爹都会给阿雅。”
……
想到这,林雅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心中其实是很喜欢这个父亲的,相较王慎这个虚无缥缈的父亲,她从小到大感受最多得是林儒全心全意的情谊。所以当初知道林儒意外身亡的时候,她哭过好多回,甚至还吩咐许多人去他坠崖的地方找。
甚至在知道这一切是周慧所为的时候,还和她大吵过一架。
只是——
当初的情意是真的。
当初的眼泪是真的。
可是最后她却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用林儒的死,奠定出的另一条通天大道,所以在母亲编纂那些谎言的时候,她不仅没有开口辩驳,反而还与人一样流下了眼泪,说着林儒对她的不好。
林儒的存在终究是一个祸害。
他死了,那么就没人知道这些年她们母女的生活,那么回到长安,她们自然可以在她的亲生父亲面前伪装成可怜的模样,以此让他愧疚让他心软。
所以在看着林儒望向她的时候,林雅挣扎过一瞬之后,便哑着嗓音哭道:“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倘若周慧的那些冷言冷语,只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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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痛的话。
那么林雅的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林儒眼中最后一道光亮开始消散。他握着茶盏的手,收紧而又松开,直到过了很久才哑声说道:“我这十多年,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深爱的妻子,费尽心思想要杀了他。
疼爱的女儿,恨不得他去死。
真是……
荒唐啊。
周慧看着林儒痛苦不堪的脸色,却懒得再和他伪装下去。
她的时间不多,更不能让别人发现她来到这边见了外男,因此她只是不耐烦的把早些就准备好的银票放到林儒的跟前,冷声道:“这笔钱足够让你过好下半生了,你现在就拿着钱走。”
林儒看着眼前这些银票,却没有说话。
周慧说得对,这笔钱足够他过好下半生了,可她从头至尾都看错他了……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他收回目光朝周慧看去,而后是淡淡说道:“周慧,我今日出来并不是跟你要钱,我只是来与你说,你的那些阴谋诡计,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周慧耳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声音也有些收紧:“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
隔壁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而王慎怔怔得看着那处的光景,却好似还是没能回过神来。他站着的方向正好可以清晰得看见周慧脸上的狠辣,记忆中那个温婉柔弱、犹如江南一缕水墨画的周慧,此时她的脸上却只有狠辣。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周慧吗?
或者应该说,他真得有认清这个女人吗?
他不是傻子,自然已经从那寥寥几语中听出了事情的真相,根本没有苛责她们母女的恶人,反而是她们母女……
王慎的心头犹如烧着一把火,从心头一路烧纸喉咙口,他撑在墙上的手指逐一收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站直了身子,扭头朝王珺看去,桌上的桂花糕少了一半,她的那碗茶也快见底。
他一步步朝人走去,等走到人跟前,便哑声问道:“娇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周慧母女的为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若不然不会如此平静。
所以,他问出了另一句疑问:“娇娇,你既然知道,为何不与我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娇娇要以这样的方式让他知道周慧母女的真面目,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
耳听着这话,王珺却没有说话。
她只是很平静得搁下了手中的茶盏,而后才抬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朝人看去,淡淡道:“我说了,您会信吗?”
我说了,您会信吗?
短短七个字,却让王慎哑口无言。
他想说“会”,可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都难以脱口而出。
在今天以前,他满心以为这对母女为他受尽委屈,才心生愧疚想着补偿,就连当日在李老夫人质问他的时候,他都还在替她们考虑……他会信吗?
他……不会。
王慎的身子一个轻晃,等到扶住了眼前的紫檀木桌,稳住了身形才低着头,哑声说道:“是我错了。”
是他错了,是他识人不清。
王珺看着他这幅痛苦不堪的模样却没有说话,若是以前,她会难过。
可如今,她不会了。
她期待过,希冀过,可等到得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如今他所承受的痛苦,她和母亲都曾承受过。
不值得原谅,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王珺就这样淡淡得望着他,直到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以及周慧尖锐得一声喝骂:“林儒,你别不知好歹,你如今不过是个废人,何况这城中根本无人知道你的存在,就算你真得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耳听着这道声音,王珺不自觉得皱起了眉。
她倒是没想到周慧会如此疯狂,还不等王珺反应过来,王慎便已经抿着唇沉着脸迈步走出房门,安泰自是紧随其后。
……
而此时隔壁的屋子。
周慧的脸上是狠厉的表情,她先前就发现了,这个男人如今行走缓慢,一看就是重伤未愈,何况,她的目光投向林儒面前的茶盏上,红唇微翘,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诡异笑容,她就这样望着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真得这么傻?”
这话一落——
林儒便皱起了眉,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茶盏上,神色微怔,好一会才哑声问道:“你下了药?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
周慧耳听着这话,却只是轻轻笑了笑:“放心,这不过是一盏添了些东西的安神茶,让你昏迷罢了,我原本也没想让你死,只要你乖乖拿着钱走人,自然不必再经历一次……是你不知好歹!”
说到这,她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狠辣。
当初是她粗心大意,这一次,不会了。
她取下髻上的金簪,朝人逼近,刚迈出一步便听到身边的林雅轻声劝阻道:“母亲,您还是放他走。”
“你是糊涂了?”周慧冷眼朝人看去:“我这些年是怎么教你的,斩草除根,要是留着他,再让他出现在你父亲面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铮铮之言在耳边响起,林雅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
是啊,若是真得让他出现在父亲面前,那么这些日子,她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林雅望着已经昏迷的林儒,抿了抿唇,而后是扭头朝另一侧看去,没再出声。
没了阻拦。
周慧便这样握着金簪一步步朝林儒走去,就在她的金簪要刺向林儒脖子的时候,紧闭的屋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紧跟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够了!”
耳听着这道声音,周慧似是不敢置信般转头看去。
手中的金簪坠在地上,她的脸上头一回显露出惊慌失措:“二爷,您,您怎么在这?”
第84章 (二更)
突然出现的人,突然出现的声音,不仅让周慧吓了一跳,就连林雅也循声转过身来。她的目光在落到门口的王慎时,小脸更是煞白不已,口中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父,父亲,您怎么在这?”
王慎却没有回答母女两人的问题。
他的目光清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朝周慧母女看去,过了很久才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
周慧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顺着王慎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金簪,而后又朝身侧已经昏迷的林儒看去,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因为王慎来得太过突然,她的手还悬在半空,保持着要去刺向林儒的动作。
她想解释却百口莫辩。
往日的巧舌如簧、长袖善舞,在此时此刻竟好似成了徒然。
她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王慎一步步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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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来,如意轩窗外的日头透过那一小格一小格的缝隙打进屋中,也打在了王慎的身上。这个往日温润儒雅的男人,此时正沉着一张脸,唇角向下抿着,眼中是没有丝毫情绪的冷漠。
周慧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这样的王慎,她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不知道王慎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东西,她想扬起一张如往日那般的笑颜,旁敲侧击问一问他。
可只是看着这样一张面容,她的心中便生出了几分害怕,又哪里还问得出话?
周慧如此,林雅更是如此。
林雅何时见到过这样的王慎?就算当日在亭中,她这位父亲面对她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冷漠,可此时……他的脸上、他的眼中,都带着化不开的阴霾,整个人阴沉得就像是要杀了她们一样。
她心中害怕,身子往后退去,想张口软声喊他一声“父亲”,可不等她出声,便听到王慎已经开了口:“安泰,先把他带下去。”
安泰应声把林儒先带了下去。
而后这包厢内便只剩下王慎和周慧母女。
王慎就站在周慧母女的跟前,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望着她们,眼看着她们脸上维持不住的笑容,以及那未加掩饰的害怕,他似是打量了她们许久,才看着周慧出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拿那种谎言欺骗他?
为什么要让他心生愧疚,而做出一桩桩错事?
……
耳听着这一句,周慧登时便明白过来。
先前她和林儒的对话,这个男人都已经知道了。
她也已经清楚得知道,林儒的出现、王慎的出现根本就不是偶然,这原本就是一个为她们母女精心设计的锦绣局!倘若是以前,以她的聪慧只要细想一番根本就不会中计。可现在不同,她好不容易才进了王家,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
她不能让所有的不安因素出现。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林儒还活着,更不能让他揭穿她们的谎言。
所以,她慌了,人只要一慌,做出来的事便会漏洞百出。
周慧惯来是个聪慧的,若不然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可此时看着眼前的王慎,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人证、物证俱在。
纵然她想辩,也辩不了。
她只能伸手紧紧得握住王慎的衣袖,像是握住最后一块浮木,然后抬着那一张泪眼盈盈的脸,哭着说道:“二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可我,我只是太爱你了!我知道你和崔姐姐情深似海,若是我不说这样的话,你根本不会怜惜我……”
“是我糊涂,是我错了,你,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待在内宅,绝对不会奢望不该奢望的。”
眼前人生得一张清丽如莲般的面容,以往每回周慧露出这样的面容,王慎都会因为心生愧疚而心软。
可如今——
王慎只觉得心烦还有厌恶,只是这一抹厌恶之中,也有对自己的失望,是他识人不清,才会让这样粗陋的谎言蒙骗了他的心。
倘若他多用些心,而不是被眼前人的三言两语就乱了心,又岂会酿成如今这样的结果?
屋子里弥漫着母女两人的哭声。
王慎合了合眼,最终他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低头望着眼前的母女俩,而后从周慧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袖子。
门重新被推开,身后传来安泰的脚步声以及恭声一句:“二爷,那位林大爷已经醒了,属下替他找了马车先送他回去了。”
等这话一落,他是又轻声跟着一句:“属下已经和那位林大爷说了利弊,他日后会隐姓改名,不会再说起以前的事。”
“嗯……”
王慎的声音很淡。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周慧母女,自然也看到她们两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显露出来的几分狂喜……倘若先前只是心烦厌恶,那么此时便是说不出的失望。
就像林儒先前所说“我这十多年,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如今不过半年,这对母女就让他的家不成家,若是再往后,王慎不敢想。
他的面容在日头的照映下有些苍白。
而后,他不再说话,只是又望了两人许久才转身往外走去,路过安泰身边的时候便冷声说道:“把她们带回去。”
声音冷漠、没有丝毫温度。
周慧见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得离去,自是忙跟了几步,口中也迭声喊着:“二爷。”她原本以为先前安泰的那番话是已经了结此事了,可如今看王慎这样的态度,她却有些不确信了。
她不知道王慎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可步子还没迈出门槛,就看到外头的走廊上,一身贵女服饰的王珺正由连枝扶着走了过来。
骤然看到王珺的身影,周慧的脸色一僵,那张清丽的面容也开始变得苍白起来,她的步子一步步往后退去,声音带着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在这?”等这话一落,她却又好似突然醒悟过来,朝王珺扑了过去。
声音尖锐,面露凶狠:“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她直直伸出的手似是想去划破王珺的脸,可门口还站着安泰,见她这般模样自是皱了皱眉。手上的剑也没出鞘,只是拿着剑鞘挡了人一回,安泰本就是习武之人,纵然只是这么轻轻一挡,都足以让周慧接连倒退。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周慧摔落在地上。
林雅惊叫一声后便朝周慧扑了过去,她一面扶着周慧的胳膊似是想把人扶起来,一面是朝安泰尖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我的母亲?若是我母亲的肚子有半点损害,看我不让父亲要了你的狗命!”
安泰耳听着这一句,素来沉稳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倒是王珺轻声与他说了一句:“安泰叔,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同她说。”
“郡主……”
安泰抬起脸,带着不赞同,与人说道:“这个女人疯疯癫癫,别伤了您。”
他心里本就不喜周慧母女,他是家中旧人,自小便陪在王慎身边,这么多年,眼看着这一家和和睦睦的,夫妻恩爱,儿女孝顺,城中谁人不羡慕?偏偏这对母女出现后就让这一个好好的家不成家。
他身为属下说不了什么,可这也无碍他对这对母女心生厌恶,何况先前看周慧那副模样,他是真得担心那个女人会伤了郡主。
王珺耳听着这话,脸上却仍是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她笑着朝人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她不敢的,何况你在外头,若有什么进来就是。”
话都说到这了,安泰自然也不好多言,他轻轻应了一声,想了想,又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王珺,而后才朝人拱手一礼后往外退去。
门被重新关上。
王珺也敛了面上的笑意,她手持着那把匕首,一步步朝周慧母女走去,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都带着极好的仪态,若不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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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神色太过冷漠,只怕旁人都该以为她是走在美丽的庭院之中,穿叶拂花,赏着大好风光。
周慧先前倒在地上的时候,腰正好撞在桌腿上,这会她的肚子疼痛难忍,额头也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她的手撑在自己的小腹上,咬着下唇,口中溢出一声又一声疼痛难忍的呻吟,细弱的嗓音带着惊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上流失出去,即便伸出五指紧紧抓着衣服,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雅看着她这幅模样,也是又惊又怕。
她紧紧握着周慧的胳膊,带着惊惧的声音,哭道:“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可此时周慧哪里还能回答她?林雅喊了好几声也没听人答,只能朝王珺看去,王珺就站在她的跟前,身上华服锦衣,不带波澜的双目微垂,而她跪在地上,云髻堆乱,模样不堪,犹如一个最卑微的奴仆跪在她的脚边。
她心中是恨的,恨不得拿起地上的那支金簪狠狠得刺入她的心口。
可她不敢。
她只能跪在她的脚边,仰着头,抬着一张犹如出水芙蓉般的脸,向她祈求道:“郡主,你救救我娘,她得马上看大夫,晚了,晚了,孩子就保不住了。”
这是她们唯一的筹码了,只要孩子还在,那么,那么父亲就会回到她们的身边。
所以即使现在再卑微,她都能忍,只有保住了孩子,只要保住了孩子……她想要的一切,才能得到。
“真可怜啊。”
王珺垂眸看着林雅,似叹似怜得轻声说道。
而后,她半俯下身子,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林雅的眼角,在她惊惧而又怔忡的眼神中,她把指腹上的那粒晶莹剔透的泪珠轻轻擦拭掉,看着林雅轻轻笑道:“这样一张脸,怪不得能哄骗那么多人。”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又有谁会相信这样一个温婉柔和的姑娘,有着那样恐怖的手段和心机?
眼看着王珺这一副和以往极为不同的模样,林雅心中竟不自觉得生出几分害怕。她的身子往后缩去,嗓音也因为害怕而变得有些嘶哑:“王七娘,你究竟要做什么?”等这话说完,她看着身边的母亲依旧疼痛不已,紧咬着唇,恨声道:“母亲肚子里还有父亲的孩子,你不怕——”
“怕?”
王珺嗤笑一声,恍如听到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一样:“可真是个傻姑娘,这个被你们宝贝不已的孩子,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让你们留在府中不过是看你们可怜,可如今,揭开了你们的真面目,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为他编织的谎言。”
说到这,她弯了弯眼,很是温和的补充了一句:“难道你以为,他还会对你们有半点怜惜吗?”眼看着两人脸色一变,王珺也没再说话,只是半蹲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慧的小腹。
周慧看着她这幅模样。
不知为何,心中的害怕越发明显。
她想往后躲,可身后就是桌腿,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她只能惨白着一张脸望着王珺,颤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这么害怕做什么?”王珺看着她面露惊惧,很好脾气得笑道:“你又不是真得心疼这个孩子,一个被你当做筹码的孩子,你又何须害怕呢?”一边说着话,一边是握着手中那把未曾脱鞘的匕首在周慧那个尚还没有显怀的小腹上从上而下得滑动着。
匕首虽然没有脱鞘,可王珺这样的动作就足以让人害怕了。
周慧的手撑在地上,往日那双清丽的双眼满是惊惧得看着她,她哑着嗓音冲身边的林雅喊道:“阿雅,快去喊人,去喊安泰进来。”
她知道安泰不喜欢她。
可她肚子里的是王慎的孩子,要是这个孩子出了事,头一个讨不到好的便是安泰。
她不信,他会放任王珺这样做下去!
只是不管她怎么喊,林雅却像是吓傻了一样,呆呆愣楞得蜷缩在一旁,她的目光直愣愣得盯着那把匕首,整个人就像是看到了鬼魅一般。或许真得是母亲的到来,让她忘掉了以前的日子。
她想起刚住进莱茵阁的那一日,王珺附在她的耳边说“好好恨我。”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日了,可如今想起,才发现那日王珺说话时的语气、喷洒在耳边的热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记得,而更害怕。
她听到了母亲的喊声却不敢靠前,好似只要上前,那把匕首就会转向她一样。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她才不会管别人的所言,林雅相信,若是她真敢在这个时候上前,这个女人一定会杀了她的。
周慧喊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林雅的声音,转头看去却看她一脸惊惧的模样。
她心中又气又悲,竟直直就晕了过去。
眼看着周慧竟就这样晕了过去,王珺一时也有些无言,她原本还以为以周慧的心性,怎么也能再坚持一会……她收回手中的匕首起了身,而后是居高临下得看了一眼跪坐在那边仍旧呆呆愣愣的林雅,淡淡说了一句:“还不替你娘戴好帷帽,扶下去?”
“晚了……”
她说到这的时候,目光朝那个小腹投去一眼,讥嘲一句:“给你们保命的孩子可就真得没了。”
这话说完,她也未再理会林雅母女,只是转身由连枝扶着往外走去。而身后的林雅看着她离开,才颤颤巍巍得扭头朝身侧的女人看去,瞧见周慧已经晕了过去忙扑了过去,她一边哭着,一边迭声喊着:“母亲,母亲,你醒醒。”
……
夜里。
周慧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屋子里烛火点点,很是通明,而她躺在床上辗转许久,喉间哑涩,眼睛又睁不开,只能喃喃道:“水,给我水。”她说了许久,屋子里都没动静,等到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没过多久,一盏凉水移到她的唇边。
若是以往,周慧又岂会喝这样的水?
可如今喉咙烧得厉害,她也顾不得什么,一口接着一口,等到喉咙那股子难受终于消停了,她才睁开眼。只是在看到站在拔步床前的人,她的神色一变,嗓音也带着些畏惧:“你,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周黑鸭:是你害得我们!
小七:是啊,翻车的感觉开心吗?
第85章
站在拔步床前的女子,素手端着茶碗,赫然是王珺。
眼看着周慧这幅惊惧不已的模样,王珺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神色,她只是把手中的茶碗搁置在一侧,而后便握着帕子擦了回手坐在拔步床前的圆墩上。
她身上穿着得仍是午间的那身衣裳,灯火照映下,那绣在衣摆上锦绣团簇的牡丹花就跟真得一样,越发衬得她姿容高贵,不可直视。
她这样安安静静坐着得时候,犹如画中的仕女一样,温婉高贵,一切美好的词句都不足以形容。
可就是这样的她,却在午间的时候握着一把匕首,在一个孕妇的肚子上比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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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
周慧的脸色又白了些。
以前阿雅同她说这个女人的可怕,她还不信。
可如今,见识过这个女人的厉害,就连周慧都对她生出几分畏惧之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慧忙掀开锦被朝自己的小腹看去,身上的衣裳是重新换了的,底下的被褥也都换了新的,她的神色一僵,忙又把手朝自己的小腹探去,其实一个多月还显不出什么,可或许是母子连心。
以前她把手探在小腹上的时候,好似能够感受到里头那个孕育着的生命。
可这会,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她撑在小腹上的指尖一颤,好一会才哑声说道:“我的,我的孩子呢?”
王珺起初一直都没有说话,耳听着这一句才看着人淡淡开了口:“周姨娘多日劳累,你的孩子啊已经不在了……”这话一落,看着床上坐着的女人身形一颤,她便又好声好气得补了一句:“你若醒得早些,或许还能瞧见,不过也只是些血块,连个型都没有,瞧见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话的时候,眉目温和,嗓音也很是亲和,甚至还带着些哀怜的模样,像是在感叹什么。
可听在周慧的耳中却足以让她目眦欲裂。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小腹上的衣裳,而后是扭头朝人看去,在瞧见端坐在那处的王珺,却是再也忍不住,朝人扑了过去。
都是这个人,都是这个女人!
是她,要不是她布了那样一个局,她又岂会到如今这种地步?
王珺似是早已猜到她会这么做,早在她扑过来的那一刹那便避开了身子。
周慧一个不稳,整个人就从床上摔了下去,地上还没铺毛毡,这般砸下去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她想起身,可如今她的身子实在太过虚弱了些,手撑在地上却是什么劲都使不上来,她只能咬着唇扬声往外头喊道:“冬盏,西窗,阿雅?”
她的声音在这夜里并不算轻。
可外头却是死寂一片,无人应答也无人进来,就好似这偌大的一个院落,没有一个人在外头。
周慧的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害怕。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她如今刚没了孩子,就算王慎再恨她,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在才是。何况就算那些丫鬟、婆子拜高踩低,可她的阿雅呢?
她的阿雅在什么地方?
她扭头朝仍旧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看去,脸上再无往日的清丽模样,咬牙切齿得问道:“她们人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周姨娘还真是惯会冤枉人,我能把她们怎么样?只是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做趋利避害……”王珺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半蹲下身子在人跟前,看着她如今这幅倒地不起的模样,仍是好声好气得说道:“想知道午间的事吗?”
眼看着周慧神色微动,王珺便又继续说道:“你回到家的时候便见了红,大夫说你是上回用了红花又没休整好。”
“我那父亲知道你没了孩子,一句话都没说,那个被你视若珠宝的血块就被人混在那污水里头,泼在了门前的那株槐树下,我来得时候,还听到那几个婆子说着晦气。”
“别说了……”
周慧再狠,也是一个母亲,如今听到自己那个没缘分的孩子如此凄惨,哪里还忍心再听?她匍匐在地上,双手掩在耳朵上,好似这样就可以不再听下去。
可无论她怎么做,那幽远而又好听的女声却还是如期而至:“你的孩子没了,家里没有人为你流过一滴泪,你的女儿倒是哭了一场,不过你说她是为你的孩子哭,还是为她那以后未卜的前途哭呢?”
她的阿雅——
周慧心下微震,对于阿雅而言,自然是她的前程更重要。想到这,她忙又掩着耳朵,拼命摇着头,嗓音嘶哑得朝人祈求道。
“别说了,别再说了。”
王珺看着她这幅模样,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快慰的笑意,她只是伸手捏着她的下颚,逼着她仰头直视,而后看着她惊惧仓惶的双目,冷声道:“周慧,你要记住,是你亲手杀了你自己的孩子!”
“如今你落到这种地步,也都是因为你的贪念、你的欲望。”
“你本该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可是你不满足,你拼命想往上跑……”
“你用尽手段、费尽心机,让我家庭不睦、父母离心,那么我且问你,如今你所得到的一切,可还满意?”
接踵而来的话,终于让周慧停下了先前的动作。她仰着头,怔怔得看着王珺,回想着她所说的话……如今这一切,她满意吗?
她当然不满意。
她怎么可能会满意?
她要得是王慎的心,要得是滔天的权势和富贵,要得是王家的当家主母,她要那些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匍匐在她的脚边……可如今呢?她又得到了什么?编织的锦绣谎言被揭穿,期盼的孩子没了,就连一心疼爱的女儿也在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她的身边。
她所希望的、想要的,都没有得到。
她仍是卑贱的身份,匍匐在这些人的脚下,只能仰视着她们。
可她不满意又有什么用?
诡计技穷、穷途末路,她已经什么都没了。
王慎已经不再相信她说的话,她所倚仗的孩子也没了,她还能怎么斗,还能怎么争?
王珺看着周慧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却没再说话,她只是收回了手站起了身,任由她重新伏在地上。而后是握着帕子,似是在擦掉什么污秽一般,擦拭自己的手,等到重新坐回到了圆墩上,才又居高临下得望着她,继续说道:“想知道你的女儿为什么不来看你吗?”
周慧先前一直伏在地上不曾说话,在听到这句的时候却终于抬起了脸。
她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王珺。
她虽然没说话,可脸上的神色却表露出来,她的确想知道,为什么阿雅不在自己的身边。那个被她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为什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她的身边。
“因为……”
王珺的嗓音很轻,语调却有些微微扬起,像是惑人心魂的妖孽一般,眼尾微挑、唇角微翘,看着她缓缓说道:“因为,我说我会给她一个好前程,让她可以不用跟你一样去那孤寂的家庙。”
“所以她乖巧得同意了我所有的要求。”
“你的女儿真是像极了你,一样的聪慧,一样的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
说到这,王珺轻轻“啊”了一声,像是遗忘了什么似得,忙又说道:“瞧我都忘了,就在午间,你在这里生死不知的时候,你的女儿跪在众人面前,揭露了你所有的事……你是如何苦心积虑要进入王家的,当日你见红的真相又究竟是什么?”
“你的那位好女儿,都一五一十说出来了。”
“如今这府中上下,都在啐骂着你,为了自己的地位,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周慧,你可真是好手段。”
周慧在听到先前那句“你在这里生死不知的时候,你的女儿跪在众人面前,揭露了你所有的事”便已经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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