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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成一树茶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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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成一树茶梅

祁莘和虞珵几乎是同一众搬运物件的差役擦肩过的。

第二日天还不亮,鸿胪寺负责接待北靳的管事便守在了院门口监工,搬完一应物件又命人清扫府邸,直至傍晚北靳使团往宫中面完圣。

府邸的旧牌匾早已被换去,轱辘轱辘滚在石板路面的马车停在了大院门前。

为首的马车先后下来两人,一人在下了马车后屏退左右,朝车厢內伸出手——两个极为相像的年轻身影立于人前,面相有八九分相似,正是阿尔查图和阿卡哈一对兄弟。

谭文卿在门前等候多时,见来人,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阿尔查图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阿尔查图笑了笑,松开牵着阿卡哈的手,与谭文卿行礼:

“在此等候到吏部谭大人的迎接,是我和阿卡哈的荣幸。”

谭文卿依旧笑盈盈的:“本非在下职责,碰巧孟大人家中临时有事,便托我替他。”

阿尔查图:“谭大人辛苦了,我们一行人自行整顿便好。”

“我不辛苦,”谭文卿说着似想起什麽,转向阿尔查图身侧的人,“就是不知阿卡哈殿下是否累着?”

阿卡哈猛地躲到了阿尔查图身后,突然被人直勾勾地盯着说话,他缩了缩脖子。

阿尔查图见状忙背过身去用北靳语呵斥了阿卡哈几句,转回头致歉:“真是抱歉了谭大人,方才殿前您也见到,阿卡哈不会汉话,还有就是……”

阿尔查图不知如何开口,无奈朝谭文卿苦笑两下,又转过头去安抚阿卡哈,捏紧他的手。

谭文卿点头表示理解,与阿尔查图说了句“抱歉”后招呼人进了屋。

阿尔查图向谭文卿保证,在他离开之前会把阿卡哈的汉话教好——在他回到北靳草原之前,而阿卡哈需得作为质子留京。

一阵寒暄,谭文卿道自己也定会尽己所能尽份绵薄之力后离开了质子府,离开前,他有意无意朝府中前院前坐着的阿卡哈瞥了眼。

而阿卡哈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

——

待到宾客散尽,质子府中除北靳此次前往京都带来的奴隶,还被留下了一干汉人仆役与侍卫,阿尔查图站在前院中心,面朝门口驻足许久。

直到身侧人用北靳语说了句什麽,阿尔查图才回过神来,他朝那与自己说话的人看了眼,是自小在他与阿卡哈身边教导的乌鲁恩爷爷。

随后他走到了阿卡哈的身边,蹲下身。

早春时节,万物新芽。

却是家养的茶梅树走过了最繁盛的时节,开始纷纷扬扬落下雪花。

阿尔查图不懂那是什麽树什麽花,他只是缓缓蹲到了阿卡哈的身边,用手轻轻掸去了他头顶一片娇红,可是落花掸去又来,掸去又来,怎麽掸都掸不尽。

阿卡哈也不懂,但他似乎并不厌恶落在他周身的花瓣,阿尔查图走来时,他捧起了石桌上的落花:“哥哥。”

他用北靳语喊了声阿尔查图。

阿尔查图却少见地没有理会阿卡哈,他没有看到阿卡哈想要给他看的花,只是平淡的声音起,问坐在石桌边的人:

“阿卡哈,喜欢这裏吗?”

“……”

“阿卡哈,想回家吗?”

“……”

阿卡哈总是痴痴地望着阿尔查图。

没有得到回应,阿尔查图也不恼,他轻轻嘆了口气,才注意到阿卡哈手中娇红的花瓣,抬头望了望头顶那源源不断落下花的大树,阿尔查图被遮挡了片刻视线。

片刻中他神情淡漠,心裏感嘆:中原人还真是喜欢这些玩意儿。

只是栽种它的人没能等到花开,后来兔起乌沉,宅院换了主人。

这日后,异族的兄弟在此落户,可惜阿尔查图也没能教阿卡哈把汉字认全。

京都异变陡生——

暄德十四年三月二十九,御史大夫虞衡携谭文卿面参户部尚书罗长峰,谭文卿举出罗长峰系列暗通款曲的证据,参其威迫朝臣,敛财贪公,勾结黑商,朝会当众宣读弹文,及末——参出罗长峰京郊废址的私牢。

满朝骇然。

“谭尚书慎言啊。”

“黄口小儿竟敢信口雌黄!”

“……”

“谭尚书年轻有为,陛下,臣见某些大人才是想倚老卖老!”

“就是,谭大人言之有据,与其在这争吵,不如去一探究竟。”

“……”

“罗大人几十载为国为民,怎受得这般被污蔑的冤屈?!”

“是否冤屈一查便知,耗在这儿才是真罪过!”

“……”

“你我一众人臣岂能听信那谭文卿的一面之词?!”

“怎麽,寧愿在此与人口舌之争也不愿去一探究竟,那看来也不必查了。”

“……”

“陛下,您要为罗大人做主啊!”

“……”

然而,满朝上下吵得火热,罗长峰却只在最初人群争吵前走出叩首,一句“圣上明鉴”便未再做多言,冷静得不像是当事人。

群臣个个下饺子似的屈膝跪拜,静待发落,却没想这当今天下九五至尊的暄德皇帝蹙眉端坐御前,在最初的骇然与不安过后,此时除了无措,別无其它。

他迫切想要一个解决此情此景的对策,左顾右盼,最终还是把目光聚焦在了那个身影上。

那身影立于人前魁岸,此时是朝中为数不多站着的人,却是低头缄默,不知在思酌什麽,偶然抬头间与帝王对视,像是无奈极了,嘆了口气,他终还是走出人群:“陛下——”

依旧年轻的帝王不知这十载间,他无数次信赖倚靠的人为何嘆气,只是看到他踏出的步伐,便大大松了口气。

却是这时一道冰冷豁亮的声音破出人群,打坏了原有一切的轨跡。

让后来哪怕直到生命尽头,岁月中每每回忆起那日的赵骁都只觉得,那声音是寒冬天悬在屋檐的冰柱,毫不犹豫地被人掰下,直直刺入他的胸口,不留余地。

“陛下,”那声音道,“您还要听信那仿冒平王的鬼魅于何时?”

“叮——”

话音一出,偌大的殿堂落针可闻。

扎堆的鸟兽吃了哑药。

人字型的雁群掠过京师高低的琼宇。

风吹许久,皇宫长长的走道只有树影在动。

赵序的身影一滞,那在皇帝无措之际走出的人,大概是被口出妄言之徒说的话震惊到了。

年轻的帝王有些茫然。

举目四顾,唯有一道冷笑声贯穿庙堂。

谭文卿的眼神漠然。

阶下众人或站或跪,绝大多数尚且摸不清头脑,却无一不直觉此时状况与方才之事相比,要严重万倍。

直至许久,殿中才有一二胆壮之人出声——

“……谭、谭文卿,你究竟有何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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