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晃灯影相重(1 / 2)
<div style="height: 0px;">
虚晃灯影相重
快步走进自己的卧房再阖上门,谭文卿似再也忍不住,弯腰便呕出了一口血。
如瀑的乌发从后腰散到了胸前,低着头的谭文卿苍白着脸,愣愣地看着地上自己呕出的暗红色瘀血,他忍了一路。
粘腻的血丝沿着嘴角滴落到地上,他的身子晃了晃。
一手捂住胸口,谭文卿用几秒稳住了身形,随后他抬起自己素白的衣袖一抹嘴角的血丝,准备越过地上那滩瘀血向桌边走去。
可他吃力迈开步伐,还是一脚踩中了地上的瘀血。
“嘁。”谭文卿蹙眉咬紧牙关,从喉中呲出一声。
白靴和衣袂上都沾上了血跡,他索性不管不顾起来,摩擦着靴子淌过了地上的血。
等终于撑着走到了桌边,谭文卿急忙一手扶住桌子,另一手颤抖着去够桌上一只不起眼的瓷瓶,扶住桌沿的手改为了以手肘支撑着桌面来撑住自己的身体,他终于够到了瓷瓶,费了些力气才拔开瓶上的小塞。
瓶中安静地躺着堆褐色的药丸,谭文卿伏在桌上,一手倾倒着瓷瓶,另一手以手心接住从中哗哗落下的药丸,他甚至等不及先喝口水,便急忙仰头将手心药丸一股脑地捂进了嘴裏,艰难吞咽叫他的脖颈处暴起几条青筋。
等终于将口中药丸尽数咽下,谭文卿倏地把手垂了下来,呼出口气,他顺势靠在了卧室桌旁的墙上,仰起的头仿佛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咽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他微微阖上眼,想要在原地休息片刻。
没过多久,大概吞下的药起效了,谭文卿身体的不适感渐渐减轻。
然而放松的身体却叫他在无意识中,眼角倏然淌下一滴泪。
谭文卿一愣。
他狠狠地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捏紧了拳头,牙齿咯吱作响。
身体的不适感被心裏无以复加的羞愤与伤痛替换掉。
然而这依旧无法阻止那滴自眼角流出的泪那麽不合时宜地淌过皮肤,融进了他墨色长发下被激出的一身冷汗裏。
谭文卿驀地睁开了泛起血丝的眼。
眼泪仿佛成了他的沸点,自进门以来所有的愤怒都在那一刻爆发。
亦或是更久以前。
方恢复了点力气,谭文卿便猛地将身子拔离了墙面,他垂下头粗喘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瞥向了一旁摆满茶具的桌面。
“哗啦——”一声,沾了血跡的白袖手臂将桌面所有的物什都划拉下了桌。
只是正巧这张桌子底下铺了厚厚一层地毯,瓷制的杯具摔在上面,根本没碎几个。
把谭文卿都逗笑了。
谭文卿真的笑了,他张开唇,露出自己尚沾着血跡的牙齿,无声地干笑两下,又不知自己在笑什麽。
又哭又笑的人蜷缩到了地上,用双手把自己搂得更紧了些。
而素白的衣衫摩擦在地,被沾染得尽是血和尘埃。
——
商初回到府上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询问了老管家,却被告知了自下午回府后便再没出过房门的谭文卿。
担心之余商初不敢随便闯进谭文卿的卧室,于是他只得站在那卧房门前,一遍又一遍地敲着门框,以期內裏的人能给他点回应。
直至敲着房门不知喊了多少声,商初终于听到卧室裏谭文卿的回应了,他急忙想要开口,却还是哽咽了一声。
“哥,好歹出来吃点东西吧,都这样多少天了……不能这样的。”
商初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企图透过阖着的门去瞧一眼裏面的人。
而屋裏的谭文卿此时已经从地上坐起了身。
他先前卧在卧室地上,竟不知不觉睡着过去了,此时被商初的呼喊声唤醒,脑子依旧没怎麽清醒。
谭文卿揉着泛疼的头,听到商初喊他的名字,遂呼出口气,回应道:“小初……”
那声音轻极了,商初却还是听到了,他激动坏了,赶忙又敲起门叫谭文卿出来吃点东西。
这下谭文卿没有立刻回应。
因他刚开口就哑了声。
“……”
他其实想要接着回应的。
而为何他情绪如今变得如此脆弱?
谭文卿愣在原地,喉间一紧,红了眼眶。
不够清醒的脑子连着心窝又塌软一块,他又有些不明白了。
是因为弟弟的关心吗?
五脏六腑总共那麽大点地方,能骗得总归也只有自己了。
好累啊,好累……
有一瞬间,谭文卿想倘若自己便这麽躺下一走了之,会是如何?
不用再与人斗,也不用再与自己斗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放不下的心中怨愤便随他去吧,再也不会每每躺在床上都辗转反侧、梦魇缠身了。
好累啊,好累……
谭文卿满身疲惫,阖了阖眼眶,不想再做任何思考了。
门外的商初仍在喊着谭文卿。
老管家拎着一盏油灯走到了他的身边,将油灯递给他,商初接过灯转回了头。
谭文卿猛地惊醒,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他望着门外,一墙之隔,两人相对而站。
油灯透过门扇照进屋內,谭文卿盯着那片橘黄色的虚影觉得晃眼极了。
那虚影旁有个更加模糊的轮廓,似与梦中似曾相识。
重叠又分开……
布满血丝的眼眶再次红起来,比上回还要湿润,盛满了泪水,稍有不慎便似要倾泄而出。
谭文卿只看一眼,便不愿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