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渐将来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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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渐将来临
阿尔查图却怎麽也没想到,他竟然再一次见到了阿卡哈。
阿卡哈是被几位游牧民族的牧民送回来的,送回来的阿卡哈全身数不清的伤口,到处是血,虽伤口已被人简单处理过,仍旧昏迷不醒。
当时北靳与大褚方歇战两日,据牧民所说,那时他们本在为牧羊寻找新的路径,骑在马上却远远看到远处草地上似乎有个倒地的身影,他们急忙赶过去,有人认出了阿卡哈将军。
膝盖、小臂、手肘都已被磨得深可见骨的阿卡哈。
回望向阿卡哈身后草地绵长的血跡,牧民推测阿卡哈将军是从战后战场上爬到此处昏倒的,牧民不知从尸体堆裏爬出来的将军为何不往离他更近的临战场的驻扎营地爬去,却还是尽他们所能为他包扎好了伤口并送回北靳。
垂眸望向病床上昏迷又高烧始终不退的阿卡哈,阿尔查图什麽也没说,沉默着从正准备给阿卡哈侍药的侍女手上接过了药碗。
数月日子转瞬即过,这数月北靳与大褚仍在交战,值得庆幸的是数月前那惨绝人寰的一战除了给北靳造成损伤,大褚也不例外,继而北靳在休整之后再次举兵南下,一路击退褚军。
这当中胡特戈却又因担心阿卡哈的状况而身体每况愈下,于是在全族期盼阿卡哈醒来主持大局的当口,阿卡哈终于不负众望睁开了眼。
“哥哥!”
从病床上坐起身的阿卡哈笑着看向来人。
阿尔查图一愣。
“啪!”
手中药碗没端稳落在了地上。
该……庆幸吗?
阿尔查图不知道。
曾经最受族中长辈器重的首领继承人沦为痴儿,包括胡特戈在內所有阿卡哈的支持者都受到了打击,他们无一例外不提着名贵药材跑到阿卡哈的帐前,为他请来远近驰名的神医,阿卡哈却自始至终只愿意同阿尔查图说话。
被阿尔查图哄着扎针的阿卡哈紧闭双眼,攥住阿尔查图的手臂不肯松开,但也因为是阿尔查图的话,所以哪怕全身被针扎满,阿卡哈也不会逃走。
被阿卡哈攥紧手臂的阿尔查图坐在他的床边,有时晃神想道:
“阿卡哈……以前也这麽怕疼吗?”
阿尔查图不知道。
他只是日复一日地陪在阿卡哈的身边,同曾经年少时无数次做的一样,被那个眼裏总藏着笑意的少年拉去无人的荒野看日出日落,在夜裏繁星点缀时畅想一段不远的未来,来一场比试,采过断崖壁上带着朝露的鲜花……
然而虚假的平和总有尽头,睁开眼不得不继续面对真实的人间。
前线战败的消息传来时,阿尔查图正在喂阿卡哈喝药,半张隐没在黑暗中的脸没什麽表情,垂眸看着碗中被自己无声搅动着的汤药,等到半凉,阿尔查图抬眸看向阿卡哈,他笑了下,举起药勺:
“阿卡哈,已经不烫了,乖,把药喝了。”
“我知道的,阿卡哈最听阿尔查的话了,对不对?”
“阿卡哈,我的阿卡哈……”
“你是我最后的武器。”
“乖一点,把嘴张开。”
娇红花瓣落在阿尔查图的肩头,他伸手捂住了怀中人的眼。
“和之前一样,哥哥抱着阿卡哈就不会痛了。”
“阿卡哈,你和哥哥变得一模一样了。”
阿尔查图命人将小桌旁一干细钳剪刀撤走,轻柔地抬起双手贴住了阿卡哈的两颊。
“我们去和乌鲁恩爷爷玩个游戏吧,看他能不能分清我们,怎麽样?”
“阿卡哈,把嘴巴合上,不要发出声音,跟在这个叔叔身边。”
阿尔查图捏起阿卡哈的手指向桌面上的画像。
“看到这个人该做什麽,我教过你的。”
阿尔查图不禁又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虞珵时的场景,那张昏黄烛灯下坐在桌对面的脸,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篤定,让阿尔查图情不自禁捏紧了藏在斗篷下的拳头,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一根刺,戳破了他藏在心脏深处的毒药。
时间过得太久,他差点都要忘了。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他。”
“阿卡哈,还真是与你很像……”
白光渐渐褪去,阿尔查图抬眸与铁栏外正垂眸看着他的人对上了视线,他吐出口血,扯了扯嘴角:“巴娜思,你背叛了草原。”
“阿尔查图,”巴娜思的神情冷漠,“是你忘了最初的誓言。”
低沉的北靳语回荡在半地下的漆黑囚室。
塞北连日的阴沉天在虞珵带兵回京述职的这一日与人挥手告別。
攒动的人群欢送着即将离边的部队,震天响的欢呼声中,虞珵骑在马背上率领着部队行在队列最前,途中他无端一愣神,下意识回过头去。
连通中外的茶马之路依旧人潮汹涌,被雨水洗净的碧空尚高悬艳阳,鹰隼尖啸掠过低空,然而直到身后人群都变成幻影,虞珵仍旧不知,他方才那一瞬间回头,是想要看什麽。
“将军,您看什麽呢?”身旁的士兵问虞珵道。
虞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麽。”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待到虞珵回京这日,京都的天已经铺上了灰蒙蒙的一层雪色,街边贩夫支起了卖烤红薯的摊子,巷角貍猫跳上落雪的屋檐留下一串花脚印。
看着最后一只黄貍跳上屋檐,雪白狐裘罩身的祁莘停下了掰红薯的动作,他蹲在路边,吹了吹被红薯烫得发红的手指,又两手一拢纸袋,张大了口咬起他只剩半个的烤红薯,侧仰起头望向正在说话的商初。
商初也在吃红薯,他站在祁莘身旁:“祁哥,你最近怎麽又搬回自己府上住了?”
祁莘听到商初的话长嘆一声,低下头又咬了口红薯,良久只道:“……嗯。”
“……”商初想了想,“是因为虞将军回京了吗?”
“也、也不全是,”祁莘干咳一声,“不过虞珵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倒确实是明日入宫面圣,不过方才退朝时我好像听人道虞将军他们已经驻扎在京郊了,虞将军会提前入城吗?”
“咳、咳咳咳……”
祁莘被一口红薯噎住,猛地咳嗽起来,商初被那动静吓了一跳,低下头去看,方想扶人起来,却是手还没伸出,却见祁莘又骤然跳起,朝巷外停在路边的马车奔去。
这下红薯也顾不得吃了,猫也顾不得喂了。
商初一愣,也追着祁莘出去:“祁哥你干什麽呢?!”
祁莘朝身后摆手:“我先躲回家避避风头,这两日都別去虞府找我了!”
“你红薯不送了?刚不还说顺道给侯爷带两个去?”
“我留着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