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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尉迟心儿俏脸拧紧,收敛了撒娇色,咬牙切齿,“她便仗着五皇子妃的身份故意欺压我们母女!”
尉迟心儿一改撒娇面容,正色道:“娘,我要赶快成为太子妃,不然她定会将我们欺负死……”
她又收敛了阴柔,撒娇地拽着上官氏的摇晃。“好不好嘛娘?好不好、好不好?”
上官氏被摇得头晕,忙说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好。“老爷最疼爱你,你要当太子妃,他断然是许的。”
尉迟心儿又说起弘凌来,满面陶醉于向往。
“娘,你没见过太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英俊多漂亮,尤其是他冷冷的不说话,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奴才都吓得跪下。哪是草包弘实那样的皇子能比的……”
上官氏想起一事,打断尉迟心儿:“明日你的大兄长飞羽就要回来了,你去府门口好好迎接迎接。”
尉迟心儿一听沉下脸道:“可以不理他吗?他总喜欢送我些我不喜欢的东西,而且他和萧锦月都是一个娘,长得又像,我真是不喜欢他!”
上官氏好言劝道:“虽然他是那下堂妇所出,但毕竟是尉迟家的长子,老爷很是看重。你要好好将他笼络好才是,别让锦月钻了空子。”
尉迟心儿沉沉叹了口气,应承。“娘亲说的是。”“放心吧娘亲,虽然心儿喜欢撒娇,但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我会抓牢飞羽大哥的心的。”
母女俩说罢,夜,已逐渐深沉。
**
锦月很意外,没想到看起来苍老的仆妇绿影姑姑,经过一番收拾,换下破烂的青布衣后,精神抖擞、干练得很。
而且还眉清目秀的。
锦月和香璇都很是惊喜,围着绿影转了一圈儿,看得绿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惜了,这样一个利落的人才,竟给埋没在角落蒙尘,幸好,我回来遇着了你。”锦月道。
绿影姑姑不好意思:“小姐说我是人才,是取笑奴婢了,奴婢哪里是人才,香璇姑娘这样的妙人儿才是人才,识字读书样样都会,人还聪慧缜密得很。”
香璇也不好意思起来,与她谦虚,锦月看二人合得来,也颇有些欣慰。阿竹的死,让自己心中歉疚、心痛。虽然弘允拿了那份名单来,但是也并不全面,比如杀手的身份便是个迷。
不过,只要将上官氏嘴撬开,便不难知道了。
做晚,锦月和府上的兄弟姊妹聚了一回,不过席上座位空了一个,似乎是尉迟家最大的大儿子没有回来。上官氏生了两个二儿子,排行第二、第三,叫正德和正阳,另外就是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给了长乐侯,小的就是尉迟心儿。其余的庶子庶女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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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锦月也懒得去记清楚。
“绿影姑姑,昨晚缺席的那个大兄长,是叫飞羽,是吗?”锦月问。
正在与香璇谦让的绿影却闻言一怔,才说:“是,大少爷,尉迟飞羽。”
“姑姑可是有事瞒着我?”
锦月眼睛犀利,绿影不料还是没能逃过锦月的眼睛,红着眼睛抬头道:“小姐,是奴婢没用,大少爷是白夫人所出,可是……可是他却向着上官氏母女,一直认定白夫人与故去的萧大人有暧昧,也认定小姐……小姐非尉迟家血脉。其实,大少爷已经回府两日了,却一直不来看小姐你。”
锦月大诧,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是说……他,他是我同父同母的兄长?”
“正是。”绿影姑姑叹气,“不过大少爷却一心向着上官母女,以白夫人与大小姐为耻,小姐若见了他恐怕会被他气着,所以奴婢才没有说。”
锦月心中惊喜又有些无所适从,天,她竟然有个血脉相通的兄长!
“他听了上官氏母女二十年的谗言,也是正常。”
锦月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和香璇、绿影一起往这从未谋面过的兄长尉迟飞羽处走。
一路上绿影大致介绍了尉迟飞羽,他比锦月大七岁,而下是皇帝殿前的“侍中”。
侍中这个职位虽没有具体的事务,却是皇帝跟前的人,不少权臣都是从这职位开始的,既可帮皇帝处理政事,又能照顾皇帝饮食起居。
尉迟飞羽住在秋枫园。锦月一路急匆匆走去,急切得没顾得上歇口气,香璇和绿影都直让她慢些。
锦月赶到秋枫园,却不想,那里头尉迟飞羽竟正陪着尉迟心儿玩投壶,听那笑声,是玩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锦月不觉停下脚步。那方,尉迟飞羽和尉迟心儿也看见了她,二人都是脸色一沉,收起了笑意。
倒是尉迟心儿先笑了笑,不达眼底,朝锦月走过来:“原来是锦月大姐来了,锦月大姐不日便要入尚阳宫当女主人了。飞羽哥哥,未来的五皇子妃来看你,你可是蓬荜生辉了。”
锦月望着尉迟飞羽的脸,视线就定住了,他生得高大,头定束着翡翠玉带,用做旧的精致长银簪横-插其中,很是俊朗。
那张脸,和自己的,竟有五六分相似。
尉迟飞羽先还满是敌对和阴沉,可渐渐看清了锦月的模样,也愣住了。
尉迟心儿说了一席话,见兄妹俩互相惊讶对视、将她当做局外人一般,暗自气愤,扬起甜美的笑容一拉尉迟飞羽的胳膊,撒娇道:
“大哥,心儿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呀……你还疼不疼心儿了。”
她又小声了些,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一个外人,有什么好看的。大哥看我就够了嘛……”
尉迟飞羽这才回神来,听见外人两字,立刻想起当年母亲白氏不贞被下堂,对锦月的脸色立刻冷下去。
尉迟飞羽冷瞥了锦月一眼,便不再理会。
尉迟心儿喊得越发亲热:“飞羽哥,爹爹好像回来了,咱们去找爹爹吧。”
尉迟飞羽:“也好,我正好有些朝中之事要告诉爹爹。”
说罢他便一提陶壶和羽箭,与尉迟心儿走,看都不看一眼锦月。
锦月不由出声:“等等!”
又不由自主上前几步,在尉迟飞羽的脸上,似朦胧看见了从未谋面的娘亲的模样,对他道:
“你好,我叫锦月。我们……我们一母同胞,是亲兄妹,按此来说我该叫你一声兄长。”
尉迟飞羽却背一僵,微微侧脸用冷冷的余光看锦月:“别叫我兄长,我没有那样的娘,也没有你这样金贵的妹妹。心儿,我们走!”
尉迟飞羽的冷硬态度让尉迟心儿也不由诧异,不想当年白氏下堂之事对尉迟飞羽影响这么深。
尉迟飞羽看不见的角度,尉迟心儿脸上哪还有什么天真无邪的撒娇模样,她含着似讽刺地冷笑看了眼锦月,对尉迟飞羽故意说了声:“好,兄长。”
却是说给锦月听。
而后两人一同离去了。
锦月暗暗咬了牙齿,双目冷冷却又燃着怒火。上官婉蓉母女,害了小黎,又挑唆了她亲兄长,当真不可饶恕!
香璇见锦月脸色无比冰冷,有些不敢打扰,绿影姑姑轻轻拉拉锦月的袖子:“小姐,咱们还得慢慢来。我想,只要大少爷相信当年夫人是被冤枉的,就会与小姐和好相亲的。”
锦月吐了口气。“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是先回院子吧。”
*
是夜,锦月在床上辗转反侧。活了二十一年,仿佛从最近她才开始活明白了,自己是谁,谁是亲人,谁是敌人。
那些属于萧锦月的鲜衣怒马、恣意狂妄,都该结束了,从今往后,她只需要冷静地活下去,不再需要哪些负累的爱情和非什么不可的原则。
或许,人活这一辈子的真谛,便是随遇而安。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也不必管是不是上天注定的人。
思及此处,锦月想起弘允所说的——爱情和过日子是两码事,平淡的日子、细水长流才是真正的爱。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轰轰烈烈的爱情太过惨烈,只适合当故事来听、来幻想,不适合自己去过。
太累,也太痛。
正此时,锦月忽听窗台诡异的一声响动,立时将她惊得从床上坐起来!
“谁!”
冷白的月光照着,纸窗已被推开,一个人影正单脚跨在窗台上,被她盯得尴尬地卡在那儿,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锦月吃惊:“弘……弘允哥哥?”
说罢,她心中又想。不,一定不是弘允,他那么高贵、挑剔、高雅的人,怎会爬窗呢?
直到那长手长脚的人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平静地爬下来,平静地道:“是我。”
真的是他……一时锦月也有些尴尬起来了。
弘允是个爱惜面子的人,身为嫡皇子,举手投足都要担得起嫡系的风度,是以大气高贵已经成了他的代名词,何曾如此……
锦月忙捡了外裳披着,起身。“你,你怎么出宫来了?”
锦月望了眼窗外,见黑漆漆的无旁人,弘允显然不是光明正大来的。
看来不光爬了窗,还爬了墙……
弘允轻轻掸去华缎锦袖口上的灰尘,道:“你独自在尉迟府三日了,我实在有些不放心。正好……我也有些睡不着,便出宫来散散心,顺便看看你。”
锦月也不拆穿他:“嗯。”
又看了眼他袖口的灰尘。“这心散得倒别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五皇子,你是高贵的皇子,要时刻记住高贵好嘛?
弘允:╭(╯^╰)╮ 哪怕爬墙,我也是爬得最高贵的。
☆、第58章 1.0.5
自七岁与弘允相识,锦月便没有见过他穿有尘土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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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得宠的小姜后唯一的嫡皇子。皇帝、太后、太皇太后的心头宝,伺候他的内监、侍女比所有皇子宫里的都多,怎么可能穿脏衣服。
记忆中,他总是穿着得体大气,干净整洁,还隐隐有股御供香薰的气味。所以,锦月今晚倒是头一回开了眼界,不觉多看了他袖口的灰尘一眼。
弘允高一些,将锦月瞄他袖口的眼神看在眼中,不觉将袖子往身后缩了缩,看了眼窗外的月色道:“今夜月色不错,不若出去走走吧。”
外头光线弱些,就看不见了!
锦月忍不住拿袖子掩了嘴角的泄露的笑容,嗯了声,率先迈步子出去。
他这点想法她若都猜不到,就白和他当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了。
今晚初九,正是半月。虽然是半片月亮,光芒却还是亮堂堂的,锦月和弘允一起望着半片月亮,坐在庭院的小桌边。
“我都记不得上次我们一起看月亮是什么时候了。想来,大概是六七年前。”弘允轻声道。
锦月不由轻笑,而后思及往昔与现在,目光沉了沉:“是啊,是很久了。我们有五六年没见,我当时以为你死了……”锦月又扯了个笑容,看弘允,“这五六年,你去了哪儿?”
弘允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重伤坠崖,被山谷底偷偷入大周贩卖牦牛绒的西戎商队救起,就一同去了西戎。我伤重,混混沌沌耽搁了些时间,所以才回来。”
西戎。锦月知道这个国家,上次东宫来了两匹西戎牦牛绒的锦缎,她做了衣裳送给了灵犀殿。
西戎海拔极高,放牧为主,是个苦寒高地,民族骁勇善骑射,和北方大漠的突兀族有得一拼,单性格却也十分淳朴。
锦月问弘允那边的经历,弘允却只简单地说了说,并不详细。
“在尉迟府可还习惯?”弘允问道,这是他深夜出宫爬墙的最主要目的,“你我即将成婚,我也不便光明正大地出来看你,免得给你惹来非议。”
“尉迟”二字令锦月温和尽散,目光森冷地一笑:“‘习惯’,这里是仇人的府邸,我如何能‘习惯’,往后,也不打算习惯。”
“弘凌还不知道害死小黎的是尉迟家,是吗?”弘允问。
情不自禁攥紧了双拳,锦月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告诉他又能如何?难道他会甘心放弃储君之位,与尉迟云山决裂处置了上官氏母女、为小黎报仇雪恨么?再何况,我不信他完全不知道。”
弘允:“若与尉迟云山反目,他的东宫之位必然不保。君王储君看着虽然位高权重,但脚底下踩的是朝中各家势力,一旦有动荡恐怕自身难保,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锦月脸色阴沉,不再多说。
她重病不起时,将小黎托付与他好好保护,可是……可是他却与尉迟心儿去围场打猎。在东宫储君与孩子之间,他潜意识,还是舍不得东宫的荣华和权力。孩子与这些东西相比,恐怕也不算什么了。若小黎知道他被这个他最喜欢的爹爹放弃,会是如何伤心……
“对了,我属下告诉我说上次给你的那份名单仿佛不全。你自己小心些,若是被人知道你晓得了真凶,恐怕将他们逼急了有危险。”
想着脑海里那可爱的团子,锦月心痛如绞,紧咬贝齿攥了拳头:“不碍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小黎的仇我必定亲手报了,这些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让他们偿命,誓不罢休!”
锦月说罢才发现弘允看着她,不由有些不自然低了低脸。“我……我现在满心只想着报仇雪恨,想必面容很是狰狞吧。”
弘允羽睫一扫,点头。“是很狰狞。”
锦月越发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弘允光明磊落、高贵大气,而自己现在想的就是如何报复、报仇,想着各种阴险的招数。
弘允蓦地一捉锦月的双手,捧在手心:“不过,狰狞就狰狞吧,反正我也不介意。”
锦月抬眸:“哪怕我变得阴险毒辣?”
弘允一笑,修长干净的食指一点锦月的鼻子。“你这样在意我的看法,我很高兴。”
锦月忙缩回了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干笑了笑。
从前她只将弘允当做亲人、挚友依赖,从未过多想过男女之事。而下不到一个月,就要成婚。想起突然的关系改变,竟有些无措起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都是吃穿住行的家常事,并没有聊什么的内容,却觉得仿佛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年少时那些轻松、快乐,仿佛又回来了,连日来的沉重和仇恨,也得以缓解。
锦月不由侧目感激:“谢谢你。谢谢你半夜还出宫来看我,逗我开心。”
弘允手背擦了擦鼻尖儿,也不再坚持是出宫“顺便”来看她。
“你若真要感谢我,就……”他轻轻抬袖子,灿然而笑,“就打盆水来帮我洗洗这尘土。不然回宫被人瞧见,免不得被人猜疑我半夜三更去做了什么。”
……
芳草院里正好有口浅浅的水井,锦月拿了铜盆装了井水,月光也满满装了一盆。
弘允一手扶着广袖的末端,摊平,锦月替他清洗,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小时候,锦月偷偷出府来玩,衣裳弄脏,弘允也是如此替她擦洗,而后让她平安归府,而不被萧恭责罚。
芳草院围墙的角落有一颗杏子树,而下已经落叶过半,树冠稀疏可透视了。
隔着树冠的那一侧墙垣上,弘凌站着,冷冷将院子里那双男女的亲密举动看在眼中,渐渐双手紧紧握成拳。
他本是来看看她在尉迟府过得可好,不过现在看来,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担心。有面面俱到、舌灿莲花的高贵嫡皇子在,他弘凌,又算什么呢……
锦月蓦地觉得后背有道凌冽的视线射来,如芒刺在背。锦月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杏树——那处枯枝轻摇,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
“怎么了?”弘允也循着她视线看去。
锦月摇摇头。
……
尉迟府大门所在的长街那头,停着两匹马,和一个人。
江广见一个黑披风人影从高墙里一跃而出,便知道是自己主子,忙牵马上前。
“殿下,可见着锦月夫人了,说清咱们要为小皇孙报仇的事了吗?”
弘凌一语不发,腾地上马往皇宫回。
江广不明所以,忙跟上去,他一直跟着任东卫尉的冯廉,那老家伙也是个糙汉,脑子直来直去,是以江广也没有李生路那般有眼色。
李生路被罚在思过殿,还没出来,只有他先顶着。
“殿下,您最好跟锦月夫人说清楚啊,不然她还以为殿下明知仇人而不作为呢。殿下……殿下?殿下等等我……”
弘凌一鞭子给马屁股一抽,立时风驰电掣起来,江广卖命地追在后头,也赶不上。
耳边风声呼呼地狂吹,深秋降霜的冷风割在脸上如飞刀,弘凌却也不觉得冷,或许,此刻心中的冷已经胜过了这霜风。
她都说了后悔与他相识,或许,她只是借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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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契机重新回到弘允的怀抱!
“驾!”弘凌又是狠狠一鞭子,打得烈马嘶鸣狂奔。江广立刻被远远甩开,成为一个小点儿。
弘凌心中思绪乱成一团,就如此刻他那一头在霜风里狂舞的长发。
是,他是不会动尉迟家。
若失去这一切,他又有何资格与她在一起,若他再跌入谷底,成为当年那个落魄的皇子,再也无法给她光鲜亮丽的生活,她又真会放弃弘允,而守在自己身边吗?
哪怕她会,他弘凌,也不愿意做那样没有出息的男人,让自己的妻儿跟在身边受苦。
“驾——”
弘凌不知抽了马多少鞭子,烈马被打得发怒了用最快的速度疯狂地狂奔,如一支利箭刺破昏暗、孤寂的夜晚,仿佛迫切地寻找着光明,却又不知何处,是黎明的方向……
**
弘允走后,锦月难得一夜睡得深沉,迷迷糊糊,竟梦到孩子回来了。
小黎穿着在暴室中,她亲手缝制的棉袄,吱嘎推开门,张开一双小手臂朝她扑过来——
“娘亲,娘亲,我终于找到你了……”
锦月喜极欲泣——
“小黎,我的小黎,小黎……快,让娘亲抱抱你……”
……
“姐姐你醒醒。”
“姐姐……”
耳边一个柔美的声音,将锦月叫醒。
锦月蓦地坐起身,才看清屋中的老旧雕花床,以及同样陈旧、简谱的桌椅摆设,是民间小屋子,不是漪澜殿的寝房。
“小黎!”
锦月四顾却不见孩子,才知是个梦,梦醒梦中一对比,那痛苦愈发撕心裂肺地将她心脏裹住,不住泪流满面冲着虚空喊。
“小黎……我的孩子啊……”
香璇难受地抱住锦月:“姐姐,姐姐,你别难过,小黎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呢,要是看见你哭,他也会哭的。”
这时,周绿影进来,神色有异。
“小姐,全贵管家领着人送早膳来了。”
锦月才收了悲伤,粗略一翻洗漱来到外间。
全贵领着四个端托盘的婢女鱼贯而入,将早点摆在圆桌上。
全贵三日前才被锦月收拾过一次,这回他态度好了一些,却也都是满脸的虚假笑容。
锦月扫了眼早点:“送早膳这点小事怎敢劳烦大管家大驾。”
想起锦月的身世,管家全贵眼中划过一些轻鄙:“老奴只是下人,大驾可不敢当,不然锦月大小姐若再发一通火气,老奴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他语含讽刺。
他又一指桌上的六七道早点,有虾仁儿米粥、花卷、小笼包、酥皮饺子等等,每一道都做得很精致,还冒着热气儿。
“这些是夫人吩咐厨房专程给锦月大小姐做的,夫人说大小姐身子较弱应该多补补身子,所以特意还炖了燕窝。”
他抬手,立刻婢女之一端上一盅燕窝来。“给锦月大小姐补补身。”
锦月瞄了眼红木托盘里的彩釉瓷盅,还冒着白热气儿。“多谢夫人关切,劳烦管家替我转达谢意。”
全贵又说:“大小姐客气客气,夫人向来善良宽厚,勤俭持家,自己也都舍不得吃燕窝人参,看大小姐身子骨弱,便吩咐厨房做的。”
“谢管家。”
“大小姐慢用,老奴就告退了。”
一行人退出去,香璇和周绿影去舀粥、布菜,却见锦月冷盯着一桌子早膳。
周绿影:“小姐不怕,上官氏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府中毒害小姐的。这些食物应该可以放心。”
“是啊姐姐,那上官氏看起来应该不是这样冲动的人。”香璇道,“若姐姐怕,我先为姐姐试试看有毒没毒。我身子敏感,若有一点儿不好的,都能试出来。”
锦月拿调羹舀起米粥又滴滴嘟嘟落回大瓷碗中,缓缓冷笑出来。
“她既对我不理不睬,给我难堪,又想博个仁慈周道的好名声,哪有那么好的事!”
锦月放下调羹顿了顿,问周绿影。“绿影姑姑,管家的名字是全部的‘全’,富贵的‘贵’,是吗。”
绿影点头。“正是。”
锦月牙关渐渐咬紧。
“全贵”。
这两个字,也在弘允给她的名单之中!
她的小黎,就是被这些爪牙帮衬着上官氏害死的!
*
全贵送了早点之后,便去琼华园给上官氏复命。
此时,上官氏与尉迟心儿也正吃着早膳,桌上琳琅满目全是各种早点,南北的美食都有,上官氏的奢侈生活可见一斑。
“夫人,早膳已经给锦月大小姐送去了。”全贵一回忆,脸上轻鄙道,“她看见那燕窝眼睛都直了,恐怕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说,让我给夫人说感谢。”
上官氏刚喝完参汤,奴婢立刻地上淡茶漱了口。“恩。那就好,省得传出去说我这个当主母的苛待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冲屋中侍女一挥手,就都下去了,只剩下尉迟心儿和全贵。
尉迟心儿拉管家胳膊翻看:“表舅,她可又欺负你了?心儿听娘说上次萧锦月把你折腾惨了,真是可恶!还没嫁入尚阳宫就开始摆谱了,待心儿他日做了太子妃,她那什么皇子妃也就不算什么了。”
尉迟府中谁都不知道,管家其实是上官氏的表兄。上官氏能一步步从个媵妾爬上正室的位置,全贵功不可没。
“好了,你过来别闹腾你表舅了,也先出去吧。”
上官氏招呼尉迟心儿道。
尉迟心儿不太甘愿,却也只能下去门外等着。
上官氏才正色问全贵:“我让你去送早膳一方面是为了给人看,另一方面也是让你探探她虚实。虽然锦月无亲无故,但她背后有五皇子撑腰,不知有没有查到什么。你刚才看她的模样如何?”
想起锦月,全贵轻蔑地笑了一声:“夫人且放心,她能知道什么,也就是会些妇孺刁难人的把戏罢了。我看她说不定还想巴结夫人这个大树呢。”
上官氏摇头:“那绿影贱婢去了她那儿,只怕吹了不少关于白氏的耳边风,哪怕锦月不知道孩子之事,也不可能与我亲近。”
“那贱婢是我失算了,锦月头次归府她和她说话,我就该将她除去。” 全贵道。
“还有太子,听心儿说太子聪敏而少于言辞,只怕是个心思极深沉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查到什么。”
“太子就算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这主意是丞相府夫人母女递给咱们的,要查,也是先查到他们……”
上官氏听了稍稍放心,转念一想自家老爷位高权重太子和皇帝都不得不忌惮,自己是他爱妻,还怕个什么呢?
全贵走后,上官氏又将宝贝女儿心儿叮嘱了一翻,让人取了弓箭让尉迟心儿给飞羽送去。
“好好打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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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让锦月和他好了。只要咱们府里没人向着锦月,过了这个月,她一走,便再休想在府里翻风浪!”
?
秋枫园的红枫已经红过了,昨夜骤冷现在落得满地都是,奴才在一旁清扫,园中的空地离着个弓箭靶子。
“咻”地一声绵软的轻响,一支箭歪歪咧咧地飞过来,倒在地上,连箭靶子的边儿都没擦到,地上已经堆了好几支了。
“哎呀飞羽哥哥,我怎么老射不中呢!”尉迟心儿跺脚娇嗔道。”
“应该这样拿箭,双手要有力,手臂抬高,对准靶心。你看好了——”
接着只听咻咻接连两声,先一只箭噔的一声闷响没入靶心的红点出,紧接着第二支箭呲啦一声竟将头一支箭从尾部直接破开、撕裂,直到箭尖的铁口出无法再射穿,才掉落下来。
箭靶上只剩头一支箭的箭尖,没在箭靶里。
锦月来时正好看见这场景,不由惊讶于这高超的箭术。
“好俊的箭术。”锦月称赞。
尉迟飞羽与尉迟心儿看了过来。见是锦月,尉迟飞羽眼睛就冷了下去,拿起弓箭便对尉迟心儿说“走”,两人就转了身。
锦月被当众拂面子,很是难堪,又气又只得忍耐着性子上前几步:“兄长等等!”
锦月说罢,一旁伺候的两个小厮都抬了抬头,眼神诡异地朝她和尉迟飞羽打量。
是眼线!锦月立刻猜想到。
尉迟飞羽停住,却只拿个背影对着锦月,冷冷道:“叫我何事?”
“我亲手做了些糕点给你送来,你尝尝看可合口味。”锦月温和微笑道,拿开食盒盖子给尉迟飞羽看。“虽然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可我确实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自己喜欢的。”
尉迟飞羽却只是余光瞟了一眼。尉迟心儿见那食盒里的糕点个个精美,不由急道:
“飞羽哥,娘让你过去呢,说是已经给你缝制好了冬衣,让你过去试试。”
她一拉尉迟飞羽的袖子,拿出小妹子的娇嗔:“飞羽哥,娘为了给你缝制冬衣熬了几个晚上,身子也憔悴了,咱们早些过去让娘看看你穿着可合适。”
又对锦月道。
“锦月大姐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做衣裳可比做几个糕点辛苦多了,娘又是长辈,飞羽哥,咱们理应该先过去,娘看你穿着合适了,也可以安心歇息了。”
缝制冬衣比做糕点复杂得多,尉迟飞羽不再瞥一眼糕点,感激道:“娘费心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尉迟飞羽这一声“娘”喊得十分感恩,锦月听得恨不能将他扇个耳光打醒——
那是害死娘亲的仇人,不是你娘!
“兄长!”锦月冷声叫住尉迟飞羽,“你若还感恩娘将你生下来的恩德就立刻站住,放开拉着你的手,将我的糕点带回屋里吃了!”
尉迟飞羽顿了顿,微微回眸余光看来,隐隐含怒:“拿走吧,我不会吃你做的东西!”
“你!”锦月气咬牙,却也将这倔牛似的大公子哥没办法,只能眼看尉迟飞羽和尉迟心儿走远。
尉迟心儿不忘回头瞥来个胜利地冷笑。
绿影劝锦月:“大少爷已经被上官氏母女蒙蔽了心了,小姐莫要与他们置气了,伤了身子。”
锦月将一盒糕点轻摔在石桌子上,转身就走。
那头抄手游廊拐角,尉迟飞羽正与尉迟心儿要拐弯儿不见,还是忍不住回头来看了看锦月。
正巧看见锦月气得摔下糕点,拿了手绢擦了擦眼睛,仿佛是哭了。
“飞羽哥看什么呢?”尉迟心儿不满道。
尉迟飞羽略有迟疑,说没什么。
从上官氏处回来,尉迟飞羽重回院子中,见那盒子精心摆好的糕点。
蟹壳酥饼,桂花糖糕,芝麻卷儿。
竟都是他爱吃的。最惊奇的,是桂花糖糕没有放糖,他最爱吃不放糖的桂花糖糕。
难道,竟真是兄妹间的灵犀么。
想起锦月离去时擦了擦眼睛,尉迟飞羽有些不安。
锦月在宫中发生的事他当然有耳闻,孩子丢了,本来是太子妃的名分也没了,刚才他那么冷淡,只怕是伤了她,未免让她更加可怜……
尉迟飞羽想着,竟情不自禁竟走到了芳草院外。
周绿影正好看见他,大为惊喜,忙回身边往屋里走边说:“小姐,小姐,大少爷来了,飞羽大少爷来了。”
锦月正在看从前白氏留下的东西,闻言也很是意外,出门来迎。
“兄长。”
☆、第59章 1.0.5
在尉迟飞羽朝芳草院的大门走时,背后远远已经跟了两个小厮,在草木间躲藏跟踪。
两小厮跟随飞羽踏入芳草院,听闻周绿影的招呼声时,互相看了一眼。
周绿影将尉迟飞羽迎进院中时,余光瞥见摇晃的树丛,明明没有风却有几许枯叶被摇晃的枝丫掸落飘在地上。
她不由凝眉。
“兄长,里头坐吧。”
锦月压下先前的置气,还是想与尉迟飞羽和好,毕竟是亲兄妹,不能让外人利用钻了空子。
尉迟飞羽四顾看了看院子,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里。自从白氏因为当年丑闻被下堂,他便再没来过这儿,心里总是有种抗拒和仇恨,而下院子的陈旧破败令他心中莫名的歉疚不安。
他见锦月安好,甚至还有些笑容,不由觉得自己多想了,生了退意:“不了,我是来为了糕点来向你道谢的。多谢关心。”
他说罢了毫不停留转身。
“站住!”锦月叫住他,上前。“你心虚了是吗?你身为娘唯一的儿子,却一二十年从未踏入这里来照看她遗物,你看见这破落的院子心虚了是吗!”
被戳中所想,尉迟飞羽不觉凝眉敌视。“住口。你知道什么,当年的事你根本不清楚。我不会踏进这屋子,也永远不会原谅这个娘!”
他说罢就大步走了,任锦月如何叫他“站住”他都不理。锦月气得扔了手绢:“你不原谅便不原谅吧,但别和尉迟心儿母女搅和在一起,他们只会害了你!”
上官氏的儿子都位列九卿之一的卫尉了,他却还是个侍中。
尉迟飞羽只是一顿,就出了院子。院子外藏在树丛中的小厮二人趴在门口听了半晌,见尉迟飞羽出来先遁了身形,而后鬼鬼祟祟朝上官氏的琼华园去禀告。
周绿影扶锦月:“小姐莫生气,咱们慢慢来,飞羽少爷性子钢直,而且,而且当年正是大少爷撞见了白夫人和萧大人……”
锦月眉心一动:“竟还有这一出,我还只当是流言蜚语才让娘被休弃。”
周绿影将当年事说了一通。当年萧恭还未当上高官,与尉迟云山关系匪浅,一文一武、性子一凶煞一温儒,十分合拍,是以称兄道弟格外亲近。彼时尉迟云山官路亨通,是以夫妻俩对萧恭夫妇也很帮衬,走得近。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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