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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送她回家
本就浅薄的睡意骤然消散。
雾见微手背一推合上抽屉,在枕边轻抹了几滴佛手柑精油,闻着淡淡香气,内心却始终难以平静。
犹豫片刻,她重新坐起,拉开抽屉将精油瓶放回原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掠过一盒推拿油,接着直直落向抽屉深处那叠整齐码放的盒子上。
“孟厌修,你最擅长扮深情。”她终究没忍住,拿起其中一盒安全套,轻嗤一声,“看来这些年,你一点没闲着。”
顿了顿,她利落地起身:“我也不睡你和其他人睡过的床!”
可就在她弯腰,要将盒子放回抽屉时,余光扫到一排黑色数字。
定睛一看,生产日期竟是三年前。她指尖微顿,又拿起其他几个,没想到都是同一批次。
她忽然记起,这些似乎是他们从前一起去超市买的。
翻涌的心绪蓦地平息,她却像被自己刚才的在意灼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她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在一声轻叹中闭上眼,强迫自己沉入睡眠。
或许是药物和精油起了作用,后半夜她没再惊醒,睡到了天明。
醒来时,喉间干涩发紧,她习惯性地向床头柜摸索,握住了一个玻璃杯。她眯着惺忪睡眼,靠上枕头喝了一口。
温热的蜂蜜水滑过喉咙,带着熟悉的清甜。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意识渐渐清晰,她昨晚放在床头的,分明是一杯凉透的纯净水。
只有当初和孟厌修住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才会在自己醒来前,悄无声息地将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放在这里。
雾见微放下杯子,目光下意识地转向窗边。
孟厌修果然在那里,他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坐在晨光熹微的窗下静静地看着她。
“醒了?还喝吗?”孟厌修轻声问。
雾见微摇了摇头,发丝凌乱,内心飘忽不定。
孟厌修抬手看了眼腕表,目光转向她时,柔和了几分:“姑奶奶带饼干去花园散步了,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再睡会儿。”
“不睡了。”她骤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晚我看见姑奶奶脖子上有道疤痕,那是?”
孟厌修起身走过来,在床尾坐下,声音低沉:“我出生那年,姑奶奶被绑架过,那是当时留下的。”
“什么?”雾见微心头一紧,“还伤到别的地方了吗?”
“听外公说,当时姑奶奶有一位相爱多年的爱人,是一名警察,他最先找到姑奶奶。”孟厌修拉起滑落的被子,掖好被角,顿了顿说,“姑奶奶脖子受了伤,但他……没能救回来。”
雾见微眼底瞬间泛起泪光,那么开朗可爱的姑奶奶竟然经历过这样惨烈的事。
“别难过了。”孟厌修垂下眼帘,“姑奶奶已经不记得了。这是一种解离性失忆,人在承受巨大创伤后,会主动遗忘那段记忆。”
“好……我明白了,我不会在姑奶奶面前提起的。”她望着坐在床尾的孟厌修,“那姑奶奶后来一直一个人?和那名警察也没有孩子吗?”
“其实,姑奶奶那时候已经怀孕了,但受了那么大刺激,孩子没有保住。”孟厌修暗自希望姑奶奶能永远记不起这些事,否则余生该多煎熬。
雾见微心颤了颤:“那……如果姑奶奶的孩子还在,就和你同岁了。”
孟厌修点点头:“是。”
一种压抑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沉重而绵长。雾见微还看着孟厌修,他坐在床尾,既不说话也不起身。
迎着雾见微困惑的目光,孟厌修毫无预兆地将手探入被子里,一把精准地握住了她的右脚踝,轻轻一拉,将她的脚搁在了自己大腿上。
“你干什么?!”雾见微从伤感中抽离,惊呼一声,脚踝在他掌心下不安地挣动,却被他稳稳按住,动弹不得。
孟厌修一手紧扣她的脚踝,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脚心,按在足底穴位上,力道沉稳地揉压起来:“你昨晚没泡澡?最近经常久站吗?怎么脚又水肿了。”
孟厌修指腹的温热透过皮肤传来,她鼻尖一酸,放弃了挣扎。
“把抽屉里那盒推拿油递给我。”孟厌修垂眼看着她,伸出了手。
“哦。”她应声转身,心不在焉地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看也没看就放到孟厌修掌心里。
孟厌修低头一看,不禁冷笑:“你想让我用这个?”
雾见微疑惑地蹙眉:“不是你自己说要用吗?”
“大白天的。”孟厌修故作沉思,“也不是不行,既然你要求了,可以满足你,那就来吧。”
雾见微这才定睛看向他手中的盒子,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一把抢过来,像扔烫手山芋般丢回抽屉,重新找出推拿油塞给他:“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故意的。”
“记得吗?你以前就经常拿错。”孟厌修笑着,“那时候,你也说你不是故意的。”
“不记得。”雾见微说着忘了,但心里清楚,眼前这一幕幕太过熟悉。恍惚间,他们仿佛还是从前的他们。
要怪只能怪这间卧室,这里处处是她难以忘怀的回忆。她记得,从前孟厌修总担心她穿一天高跟鞋会脚疼,嘴上抱怨,回到家却耐心地用推拿油给她按摩,最后妥协地说:“你喜欢穿就穿吧,脚肿了我给你按。”
此刻,孟厌修按完她的右脚,轻轻塞回被子里,随即又捧起她的左脚,从脚底到小腿,不疾不徐地揉按着。
抬眼时,孟厌修的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怎么眼眶红了?按疼你了?”
“没有,你按得很舒服。”雾见微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没人比你按得好。”
孟厌修眼睫低垂,密长的睫毛也遮不住眼底蓄起的笑意,那笑意浅淡,未达眼底,反而透出渐浓的苦涩。
他手下力道未停,沉声问:“我好?那你为什么不选我,不和我真结婚?”
一个个问题像无形的针,轻轻巧巧地扎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雾见微喉间一哽,她讲不出她的害怕,她怕这仍然是一场利用,她怕到头来沦为利益斗争的弃子。她更怕,再度听见他说,从未喜欢过自己。
这个横亘在彼此心间的症结,无计可解。她的泪水是治愈孟厌修的药水,孟厌修必须和她共生,才能如正常人般生活,这道诅咒用宿命般的丝线将他们紧密缠绕。
而可悲之处在于,正是有了这坚不可摧的束缚,才让他们难以分辨,那份吸引着彼此的真心,究竟是源于爱,还是源于诅咒本身。
最终,所有话语都被压进心底,四周又只剩一片无声的寂静。
直到孟厌修按完,沉默地起身。雾见微跟着下了床,径直走进衣帽间换好衣服,再出来时,脸上已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们一前一后地下楼,走向客厅。
孟厌修提前在酒店订了早餐,这会儿刚好送来,还冒着热气。
姑奶奶先去饼干的房间,喂饱了它,而后笑盈盈地叫他们一起到餐厅坐下:“跟你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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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
“你喜欢就常来住。”孟厌修泡好牛奶麦片,递过去,“阿雾也希望你长住。”
“真的?”姑奶奶欣喜地看向雾见微,“雾雾,不会打扰你们吧?”
雾见微将其他餐点都挪到姑奶奶面前,眼里漾着温柔:“姑奶奶,我特别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真好。”姑奶奶欣慰地看着他俩,“我最近啊,是真的很幸福。”
三人温馨地用完早餐,姑奶奶的司机已将车停在别墅门外,雾见微抱着饼干和孟厌修一起,送姑奶奶上了车。
目送车辆远去后,孟厌修上楼换了衣服,接着开车送雾见微回家。
路上,孟厌修打破了沉默:“股权转让的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下周二你来公司一趟,签完字,就走工商变更流程。”
“嗯。”雾见微点点头,心里却对拿到这一半股权并没有多少喜悦。明明自己很爱钱,此刻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拿这么多。
她降下车窗,任风吹了一会儿,又用很淡的口吻问:“你为什么和你妈妈断绝关系?”
孟厌修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直到下一个红灯路口,他才用一种刻意松弛的语调说:“别多想,不是因为你。这些年,我妈扶持我的对手打压我,我不原谅背叛。至于别的,我们母子关系本就淡薄。”
“我不也背叛你了吗?”雾见微凝视他紧绷的侧颜,“在你们眼里,我把你公司的核心数据卖了。”
“是。”孟厌修握着方向盘,目光始终停留在前方的路面上,“所以我要向你讨债。这辈子,我们注定要纠缠不休。”
“孟厌修,你为什么要掩饰?血缘关系说断就能断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叹息,“你心里……根本不像表面上这么无所谓。”
孟厌修不再接话,直到抵达小区,车停稳后,他才顿了顿,说起另一件事:“在签股权转让协议前,有场晚宴需要你陪我出席。”
“什么?”雾见微松开了安全带。
孟厌修侧过身,解释道:“一场普通的企业家晚宴,周一我来接你,你要以我太太的身份和我一起去。”
“当初谈的条件是配合你演完婚礼。”雾见微略微侧头,眼神对撞间,语带锋芒,“怎么,现在还要求售后服务了?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会愿意的。”孟厌修眸色沉定,“你做珠宝设计,需要资源。晚宴上的人,都可能成为你未来的潜在客户。你要抓住机会,不要拘泥于你和我之间的隔阂。”
雾见微沉下一口气,坚定地说:“但我不想依附你。”
“这个社会就是人情世故。我是你的人脉,你该想的是怎么用好我,而不是硬撇清关系,光着脚去绕远路。”孟厌修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你有才华,自然有机会,没本事,谁都扶不起你。最终你能到什么高度,取决于你自己,不是我。”
见她抿唇不语,孟厌修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语气里带着探究:“怎么?跟我分手了,对赚钱都没兴趣了?”
“好,我去。”她刚应了声,下意识想低头,“啊……”
她猛地一蹙眉,几缕发丝被死死缠进了椅背的金属缝隙里,扯得她头皮一紧。
“别动。”孟厌修整个身影笼罩下来,双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圈进座椅与他胸膛之间那片骤然升温的空气里,“我来解。”
“嗯。”她呼吸霎时一滞。
孟厌修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受到他颈间的温度和呼吸的起伏,额头还不时轻擦过他的下颌。
“阿雾。”他指尖动作轻柔,耐心地将发丝一缕缕分离出来,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就呵在她最敏感的耳廓,“如果扯疼你,就告诉我。”
“嗯。”雾见微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视线僵直地望向前方。孟厌修近在咫尺的脖颈肌肤与脉搏的微动,都清晰可见。他靠得最近时,她的鼻尖能清晰地感知他喉结的轮廓。
恍惚之中,令她心跳失序。
孟厌修也察觉了这过近的距离,便向后微仰,试图拉开一些空间。
就在他全神贯注解开发丝的那一刻,身体却猛地一僵,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看见雾见微的唇,正轻柔地贴在他最为敏感的喉结上。
他解开发丝的动作未停,直到最后一缕被取出,他依然保持着那个近乎僵硬的姿势,一股湿热的触感自脖颈蔓延。
雾见微指尖轻点,关上了车窗。
微暗的光线里,她的掌心搭上孟厌修紧绷的背脊。她仰起头,这一次,是一个清醒而柔缓的吻,再次落在那剧烈滚动的喉结上,连带她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同狂跳。
“雾见微,你在干什么。”孟厌修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声音低哑。
“你说呢?”雾见微自然地答道。而后,在彼此震颤的心跳声中,她的吻移到了他的耳后,接着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轻轻向下牵引。
孟厌修深邃的眼底翻涌着风暴,充斥着无声的诘问,还没开口,便被她落在嘴角的吻,堵回了所有言语。
“又把我当狗玩?”孟厌修掌心熨烫,抬起她的脸,迫使她迎上自己幽深的目光,“雾见微,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我善变,不负责。”话落,雾见微垂了垂眼,温软的唇印上了他的,又一碰即离。她退开些许,在呼吸交错的方寸之间读取他眼中的暗涌。而后,又一次亲了上去。
印下第二个、第三个……轻巧得令人心痒的吻。
如此反复,在孟厌修默许到第六次时,他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下一秒,他骤然夺回了主导权,低头深深地吻住那个不断挑衅的人。这个吻缠绵而炽热,最终,不舍般地缓缓从她下唇滑离。
“阿雾,让我送你上去。”孟厌修垂眼凝视着她。
雾见微对着他的脸颊轻轻一吻,在耳边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们结束了。”
孟厌修指尖滑过她嘴角:“那你现在亲我干什么?”
雾见微侧过身,推开车门:“想亲就亲了,不行吗?”
“行,想睡也来睡,反正我会和你纠缠不休。”孟厌修眼底混着笑意,就这么看着她毫无留恋地关上车门。
“砰”的一声轻响,车门隔绝了车内的温热。
雾见微走入光亮之中,嘴角还留着温热触感。不过几步,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她脚步未停,按下了接听键。
“见微,我是宋研,我们见一面吧。”宋研坐在医院病案室里,手里握着雾见微的病历。
第32章 她的药片
雾见微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坐了近半小时,直到确认孟厌修已经驱车离开,她才缓缓起身,拦下一辆车,径直前往市中心的咖啡馆。
宋研比她到得更早,她刚进门,宋研便从角落里那个极为私密的位置站起身,笑着朝她招手。
雾见微走过去,在宋研对面的软椅上坐下,座位形成的半开放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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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微,上次在医院太不巧了,刚好看到你和一位男医生举止亲密,当时我只顾着劝厌修别往心里去,都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宋研说完,不等她回应,接着叫来店员,“我要一杯Dirty,见微,你喝什么?”
雾见微抬眼,对店员轻声说:“冷萃,谢谢。”
宋研放下菜单,待店员离开后,又看似随意地提起:“你婚礼那天,正赶上我爸住院,我们全家都没去参加,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什么?”雾见微脸上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我也没邀请你呀,你介意吗?”
雾见微本想和宋研平和地沟通,但宋研的下马威让她厌烦。而且细算下来,她与宋研本就不熟。初次见面是在孟厌修外公的生日宴,那时互相都不认识。后来她陪孟厌修回老宅时,偶尔和宋研遇上过几次,也交谈寥寥,孟厌修一直有意不让她与宋研接触。
交谈陷入僵局之际,店员端上咖啡,宋研轻笑着品了一口,借此酝酿着后面要说的话。
“见微,既然你是这种性格,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你讲。”雾见微迎上她的目光,姿态依旧礼貌。
“澜姨跟我说了,厌修没和你领证,以后也不会。”宋研放下咖啡杯,语气慢条斯理,“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和你办过婚礼。他不过是因为这些年和澜姨有矛盾,才故意找这种事来违逆家里。都是小把戏,无伤大雅。”
雾见微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所以呢?你找我想说什么?”
“我可以接受你的存在。”宋研用纸巾擦了擦嘴,仿佛在擦拭什么不洁的东西,“我家里教育我,要有容人之量。”
“你接受我?”雾见微被这个荒谬的词惊到,诧异地看向宋研,“你以什么身份接受我?”
宋研的脸上浮起被冒犯的不悦:“我和厌修是一定会结婚的,这是两家早就达成的共识。你以为他再反抗家里,难道还会放弃继承权吗?”
宋研顿了顿,目光审视地扫过雾见微的脸,语气轻蔑:“我至今不懂厌修看上你哪一点了?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但这样也好,你们心理层面不对等,学识、家世、爱好……样样都天差地别,他迟早会厌倦你,我也就更不必在意你的存在了。”
“你也觉得我漂亮?”雾见微耐心地听她说完一通废话,面色无澜,淡淡地打量回去,“看来你眼睛是没问题的。可惜,脑子不太好。”
“你!雾见微!”宋研强压住音量,环视四周后,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有没有教养?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感激我的大度,能容得下你。只要他把你养在外面,不和你生孩子,不闹出丑闻,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雾见微轻声笑了:“你还演上劲了,你要跟他结婚,就去找他结,就去和他说这些。你跟我在这儿说什么大婆小三论,你是想和我结婚吗?”
“你……”纸巾在宋研手里攥成了碎纸。
店员出声打断了她们:“顾客,我们店里刚推出了法式brunch,有需要吗?”
宋研敛起怒意,扫了一眼菜单:“我没吃早餐,要一个法式焦糖树莓吐司。”
店员又问雾见微:“您有需要吗?”
“不用。”雾见微点头示意。
待店员走后,宋研面色骤沉:“怎么,你是想让我觉得你和厌修一起吃过了?”
“不。”雾见微语气淡淡的,“我们没吃,只是亲嘴亲饱了。”
“雾见微,你太低俗了!”宋研惊讶地瞪着她,“你家里有人教你寡廉鲜耻吗?哦,应该没有吧,你爸妈整日对着廉价的面粉,做着五块十块的小生意,连基本素质恐怕都……”
“宋研,我很给你脸了。”雾见微毫不客气地打断,“收起你的优越感,你是哪块地里长出来的塑料王八,你凭什么侮辱我父母?我告诉你,我现在忍着没给你两巴掌,就是我的家教。还有,谁需要你容?我这个人最怕脏,眼里连粒沙子都容不下,更容不下你。”
“你!”宋研气得脸色发白。
“你先闭嘴,吃你的吐司。”雾见微没给宋研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我不是第三者,少给我安这种名头。还养在外面?这就是你的家教?你家只教你封建糟粕?大清亡了没人通知你家?”
宋研被她反击得措手不及,冷笑着试图夺回主动权:“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逼他跟你结婚吗?你不就是图他的钱吗?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谁逼谁结婚?我不是你,我不会没了男人就要死要活。”雾见微向后一靠,耸了耸肩,“我还要纠正你一点,我图的是他的皮相,当然,钱我也喜欢。至于我用了什么手段,你怎么不去问他?他不肯告诉你吗?”
雾见微又故意凑近一些,故作正经地说:“那我告诉你好了,我给他下了蛊,我去苗疆找的情蛊,要不要我介绍你也去?”
空气紧绷如弦。
就在这时,店员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为两位上一下焦糖吐司,铁盘很烫,请小心别碰到了。”
冒着滚烫气泡的铁盘被端上桌,在挪动盘子的瞬间,店员不慎碰倒了雾见微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险些泼洒,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店员刚松一口气,却又在慌乱中将炽热的铁盘边缘,重重靠上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嘶!”雾见微猛地抽回手,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店员连声道歉,语气惊慌,“我们备有烫伤膏,请随我来处理一下,真的很抱歉!”
雾见微蹙眉点头,起身随店员离开。擦肩而过时,店员不着痕迹地给宋研递了个眼神。
宋研立刻俯身,拿过雾见微留在座椅上的包,翻出药盒,将里面的药片尽数倒进桌下的垃圾桶,又扯了几张餐巾纸覆盖着。
紧接着,宋研从自己包中取出一个药瓶,将其中形状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药片装进她的药盒。完成这一切后,宋研迅速将包放回原处,淡然地继续喝咖啡。
雾见微敷上烫伤膏后,店员一路道歉,将她送回了座位,并一再表示会承担后续的医药费用。
她看着自己被包起来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天都画不了图,只能在家休养了。她此刻也没心思再与宋研浪费时间,只想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出乎意料的是,宋研也像是忽然失去了兴致,收起了所有锋芒,反常地叮嘱了一句:“不耽误你养伤了。”
这场充满火药味的交谈,就此草草收场。
到了周一那天,清晨时分。
雾见微因连日失眠疲惫不堪,索性关掉了手机,将任何可能打扰自己的声音都彻底隔绝。
却无意中连雾彰的来电也屏蔽掉了,雾彰忧心忡忡,转而打给了孟厌修。
孟厌修正在会议室开会,手机响起,他抬手示意大家继续,接着走到廊间接起电话:“爸。”
雾彰的声音透着不安:“厌修,米雾手机一直关机,从昨晚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她,她没事吧?”
孟厌修看了眼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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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还在休息,我马上联系她,还有别的事要跟她说吗?”
“这样啊,那就好……”雾彰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我们做了些新口味的荷花酥,想着她爱吃,准备寄给你们,但又不知道你们的详细地址。对了,她妈妈还在等你们的婚礼照片,这孩子总忘了发。”
“这样,你们先别寄,我中午联系您。另外,照片我现在就发过去。”又寒暄几句后,孟厌修挂断电话,随即拨给了雾见微。
这次却一拨就接通了。
“嗯?”雾见微声音慵懒含糊,她刚开机就接到了电话,“晚宴不是晚上吗?这么早催我?”
“给你爸妈回个电话,”孟厌修声音放轻,“他们担心你。”
“啊……好。”雾见微瞬间清醒,匆匆挂断,给雾彰回拨过去。
二十分钟后,孟厌修结束会议,安排好工作后,径直去了机场。
晚上七点,雾见微才刷完一只眼睛的睫毛,敲门声就响起了。
她握着睫毛膏打开门,很是错愕:“你怎么上来了?”
孟厌修站在门外,右手提着一个购物袋,左手拿着一盒新鲜的荷花酥:“我在外面等你。”
“……你可以进来。”雾见微迟疑了几秒,又说,“但没有拖鞋……你知道的,你的东西,我都扔了。”
“知道。”孟厌修将荷花酥递给她,而后打开手中的袋子,“我带了新的拖鞋。但你之后如果还想扔,随时扔。”
雾见微凝视他片刻,后退一步让他:“进来吧,你怎么买荷花酥了,爸妈会给我寄的呀。”
“这是你爸妈做的。”孟厌修轻描淡写地带过,侧身而入。
“你……”雾见微忽闪着一双杏仁眼,眸里满是惊讶,“你去苏舟拿的?”
孟厌修没搭话,目光触及到她藏在门后那只涂抹着药膏的手,周身气压骤降:“你手怎么了?”
第33章 浮华晚宴
“啊……没什么。”雾见微飞快地瞥了一眼手指,下意识藏到身后,“不小心烫了一下。”
孟厌修目光在她脸上冷冷一刮,语调陡沉:“谁不小心?”
“……我。”她耸耸肩,试图用无所谓的态度挡掉他的质疑,“我不小心,你别这样看着我。”
孟厌修却没有被糊弄过去,咬住疑点不放:“你怎么不小心的?烫到你的东西呢?在哪儿烫到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雾见微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不耐烦,“你不是我的谁,不要管我。”
“跟我是没关系,但影响我心情。”孟厌修换好鞋,半点没有做客的意思,像个主人般径直走向客厅,坐下后,对还站在玄关处的雾见微说,“我看着心烦。”
“那你就别看。”雾见微垂下眼,视线落在门角下,他的皮鞋上。顿了顿,转过头对他说,“你过来,把鞋放好,放进鞋柜里。”
“你过来。”孟厌修不为所动,又是冷言冷语,“我不想看见你家里有别的男人的痕迹,要是我打开鞋柜,看到有他的东西,那下一秒我就找人来全扔了。”
“……”雾见微被他这态度弄得心头起火,走过来无奈地看着他。
按照他的逻辑,他既然认为她和周疏野早就在一起了,那他才是挖墙脚未遂的男小三才对,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但她又一想,他是孟厌修啊,他才不会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看着我干什么?”孟厌修对上她的视线,“又在心里骂我?要骂就骂出声,别憋出内伤了。”
“没骂了,你欠骂吗?上赶着求骂?”这一刻,雾见微还真没骂他,只是在剖析他。
孟厌修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放在一旁,挽起衬衫袖口,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抬眼问:“那是在想我?”
“我还真的在想你,想你怎么那么有心机。”
雾见微视线下移,目光定格在他特意露出的领带上。他有几百条领带,今天却系了这一条,以此在有意无意间提醒她别忘了过去的那些痕迹。
这条领带是孟厌修曾经有一次从国外出差回来,她送他的。
当时,孟厌修提前两天结束了工作,他刚下飞机,就径直去了雾见微家。
两人见面后,雾见微神色淡定,只是疑惑他怎么提前回来了。而孟厌修手握着一束白勃艮第玫瑰花束,站在门外,注视着她的反应,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十天,你是半点都没想过我吧。”
听到他的抱怨,雾见微抿唇一笑:“那重新开一次门。”
说完,她便真的将门关上。不过几秒,孟厌修正愣神间,门被再次打开。
只见方才还强作镇定的人,此刻眼圈通红,雾见微直接扑上来,哭着挂到了他身上:“我很想你啊……你又冤枉我。”
“这演得又有点过了啊……怎么说哭就哭,我不在,你不是天天过得很开心吗?”孟厌修托住她的腿,抱着她往客厅走,“你一共才联系过我两次,还都是因为公事,别的话一句都没有,这叫想我?”
“去卧室。”雾见微用脚后跟踢了踢他,又说,“你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我不需要联系你。”
“我不给你打,你就不给我打,这算什么。”孟厌修总是按照她的作息时间和她联系,陪她说话到她睡着。但也发现他不在时,她没有任何不习惯。
雾见微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又解释道:“我怕打扰你工作呀,你怎么不领情?”
孟厌修把她放到床上,余光一瞥,骤然明白她为什么急着要进卧室:“你在加班?”
“嗯,你先睡,我还没做完方案。”雾见微翻了个身,拿起笔记本电脑,往腿上一放,专注地敲着键盘。
孟厌修打开衣柜拿出睡袍,走出两步后又返回来,脸上仍然冷冰冰的:“吴则的女朋友一天五六个电话让他报备行踪,人家怎么就不怕打扰?”
而雾见微关注的重点却是:“吴则不是刚分手吗?又交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比我这辈子认识的人都多……”
“……他空窗期不会超过一个礼拜。”孟厌修倚靠在门框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周围就没有任何诱惑?这么放心我?”
“那你经不住诱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操这个心。反正,你怎么对不起我,我就同等待遇报复你。”
雾见微说得认真,但随即又放下电脑,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橙色Hermes礼盒,走到他身前,将一条暗纹领带挂在他脖子上,勒得紧紧的:“把你拴牢一点,这样行了吧?”
“行。”孟厌修收好领带,这才进了浴室。但出来后,看到她还在写方案,一熬就熬到两三点,孟厌修躺在她身旁,劝她:“睡觉,先睡觉好不好?”
这一劝,反被她质问:“你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不累吗?还有精力做?”
“做什么?”孟厌修笑道,“我让你别熬夜,早点睡觉,睡素的。”
“哦……”她尴尬地别过头,但故意说,“那还是先把方案赶完,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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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吸引我。”
孟厌修轻笑出声,将她圈进身前:“我不累,随时配合你的需求。”
“哦……”雾见微也笑了笑,撑着手臂,拉他坐起来,“既然你不累,就起来审稿,你有什么修改意见现在告诉我,早点定稿,不耽误我周末去发展我的副业。”
“……雾见微。”孟厌修心一凉,又躺了下去,语重心长地说,“别再折磨你男朋友了。”
“不,你现在是我老板,起来。”雾见微冲他笑,“我们公平一点,让员工压榨老板一次。”
拗不过她,孟厌修无奈坐起身,逐字逐句地认真看,并不敷衍。期间,他看到一个增效管理的提案写得不错,雾见微靠着他肩窝,特意告诉他,思路是苑晴给的,还让他第二天开会时,要装作没看过,当面再赞赏苑晴一次。
那时,孟厌修常叹着气笑说,真分不清谁是谁的秘书。
一番回忆后,雾见微敛起心神。
她想着过去的孟厌修,看着眼前的孟厌修。又思索着他复杂的家人、昭然若揭的野心,还有宋研那些刺耳的话……种种画面交织撕扯,将她困在无声的矛盾里。
孟厌修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很生气,便话锋一转:“裙子还喜欢吗?不喜欢就重选。”
前些天,他让林诀把晚宴裙送了过来。林诀汇报时,说她神色平淡,看不出满不满意。
此刻,雾见微点了点头:“你审美还行。”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纠缠你?”孟厌修眉头微蹙,目光掠过她的手,又停在她只化了一半妆的脸上,“手都这样了,别化了。”
雾见微抬眼看他,唇角弯起浅淡的嘲弄:“那我顶着这张阴阳脸出去?”
“我现在找个化妆师来。”孟厌修说着,已拿出手机拨号。
雾见微按下他的手:“你坐着别动,二十分钟后我可以出门,你再废话,我就洗脸睡了。”
“急什么,你慢慢弄,我等你。”孟厌修举止自若,自然地就像住在这里一样,他拿起雾见微的杯子给自己倒水喝,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本他以前没看完的《局外人》,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继续看。
雾见微对他的行为感到既荒诞又觉得放在他身上很合理,于是扭头进了卧室,快速化完妆,换上他选的白色缎面礼服裙,精细的剪裁勾勒出她线条有致的身段,清冷贵气,美丽剔透。
“走。”她从容地从卧室出来,同时低头戴耳环,没去看孟厌修的眼神。
孟厌修合拢书,从她身上撤开视线,用淡然的口吻掩饰浮动的内心:“嗯。”
两人并肩步入电梯,他们的华贵装扮与这逼仄的空间格格不入。偏偏这时,撞上了邻居电锯狂魔。
“哟,你们这是……cosply?”电锯狂魔的眼神在雾见微身上转了转,笑道,“我就说嘛,你们怎么可能分手了。”
孟厌修闻言,眉头压低:“没分手,结婚了。”
“啊……”
在电锯狂魔愣怔地注视下,他们走出电梯。
快到宴会现场时,路面拥堵不堪,雾见微有些焦急地问:“几点开始?我们会迟到吗?”
孟厌修满眼无所谓:“当你是主角时,你几点到,几点就是开始。”
“你装什么装,不要迟到。”雾见微最讨厌他这副做派。但平心而论,孟厌修在他那个富二代圈子里,已算是颇具共情力的人了,尽管身上仍脱不去一些与生俱来的优越毛病。
可她同样清楚,自己毛病也不少,甚至藏着许多与她这个阶层所不符的矫情。
思绪未落,车已悄然停驻在酒店门前。
孟厌修绕过来为她拉开车门,雾见微抬眼望去,目光撞上门口那行醒目的标题。
【青山大学信息技术研究生校企联合培养项目晚宴】
她忽然一怔,内心隐隐不安。
作为项目的主要投资方,孟厌修自然是当晚最重要的人。他手臂微曲,示意雾见微挽住自己,带着她一同步入灯火流泻的宴会厅。
雾见微指尖虚虚地搭在他臂弯,面上维持着得体微笑,心里却想着这场景与他那句“主角论”何其相衬。
在场宾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钱教授第一时间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