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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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罗荔瞳孔缩紧,浑身发抖地向后退了几步,而手上的鏈子又被人拉住,迫使他不得不直视杰列欧。
“是你亲手把瓶子裏的东西洗掉的吗,爱丽丝?”
杰列欧的语气依然温和,像是邻家哥哥亲切的低语。
仿佛只是在问他昨晚有没有洗一件衣服。
罗荔咬紧唇瓣不肯回答。
杰列欧已经从他的脸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是的,是他亲手洗掉的。
想到男孩红着脸把那些污渍清理掉,直到指缝裏都沾满他的东西,还要嫌弃又羞耻地用水一遍遍冲洗,杰列欧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幻想过。
但不得不承认,幻想是一种美妙的体验。
而罗荔就是他理想的,性.幻想的对象。
男孩睫毛湿湿的,颤声问:“你到底、为什麽……要做这些事……”
杰列欧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长发。
可罗荔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青年站起身来,罗荔这才发现他穿着一身古怪又眼熟的衣服——暗红色的怪诞礼服,尖头船鞋,华丽的披风。
和愚人平日裏的装束一模一样。除了没有戴那张哭笑脸面具。
看到他注意到自己的这身衣服,杰列欧垂下眼帘:“这身衣服不是仿制的,也不是我偷来的,爱丽丝。”
这就是他的衣服。
确切的说,是属于每一任潘多拉团长的礼服。
在他当上团长的那年,他才只有18岁。
那时候的潘多拉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团,他能当团长只是因为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他是被架空的。
最初他来到潘多拉只是为了学个手艺混口饭吃——他负担不起高昂的学费,也不敢背上贷款。
但是经年累月下来,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魔术,甚至于狂热地爱上了这门活计。杰列欧发疯一样沉溺在魔术裏,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魔术表演上闯出个名堂,最终出人头地。
但事实却很快给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
“你知道麽?在这裏,魔术是给上流社会狎昵取乐的玩意儿。那些人并不需要你的魔术表演的多麽精彩,他们只想看猎奇的,能吸引眼球的內容。”
没有美女不看。
没有大尺度不看。
没有能激起肾上腺素和性.冲动的也不看。
那些人根本不在意杰列欧的魔术。也是,一个三流小剧团,谁会真的期待他们拿出什麽惊世骇俗的作品?
杰列欧的魔术不断被各种各样的新奇香.艳表演压下,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游走在剧团,最终,这身衣服成了他的小丑服。
“直到后来,某一场演出上,我失误了。”
那是杰列欧最后的一次演出机会。
他准备了一场相当惊险的,水箱逃生魔术。
那是他倾注所有心血的一场表演,因为如果这一次再不能成功,他这个团长就会真的变成傀儡,从此成为剧团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场魔术上,我看着箱子一点一点被按入海水中,冰冷刺骨的海水浸透我的裤子,没过我的胸口,然后是口鼻。”
杰列欧平静地敘述着这一切,“我心跳加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我按照流程想要打开手铐,却发现,那东西坏了。”
他就这样被困在了水箱中。
因为这个失误,他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水倒灌,越积越深,没过头顶,不断地吸进他的肺裏。
杰列欧拼命挣扎,求救。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再去想魔术表演,求生的本能超越了一切,然后——
就在这个时候,透过水箱,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台下观众兴奋的面孔。
在他过往那麽多场表演中,都从未见过的……兴奋的脸。
那许多双眼睛好像骤然就亮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水箱,掌声雷动,即使他在海水中快要被淹死了也依旧听得见。
杰列欧越是挣扎,台下的掌声便越激烈。
他们很乐意围观他的死亡。
海水的味道是苦咸的,灌入喉咙,冲破食道和胃,还有气管。
他像一个容器,源源不断地承受着最原始的恶意,然后他发现人在溺毙之前手会不自觉地向上,像是渴求着谁能来拉自己一把。
但对于台下的观众来说,这种伸手向上的姿势,更像是乞讨。
于是他们把钱幣丢到台上,砸进他渴望得救的手心。
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了,这就是魔术表演的本质,或者说,这是这个行业的本质。
杰列欧离开了剧团,再后来,他考上了警察学院。
“那不是……很好吗?”
罗荔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解,“你明明已经离开这裏了。”
好吗?
离开剧团并非他的本意。
最让杰列欧感到悲哀的是,尽管看清了魔术表演的本质,但从心底裏讲,杰列欧仍然热爱着魔术。
甚至可以说,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充满尖叫与欢乐的地方,他被同化了。没有舞台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
可他已经不可能再回来。
潘多拉被別人接手,新的团长名叫愚人。可能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真的有壁,愚人轻而易举做到了他死也做不到的事,真正意义上的一飞冲天。
不靠猎奇,不靠卖.肉,只靠纯粹的才华,耀眼的,让人妒忌却又永远无法移开视线的才华……
而这种才华,除了愚人之外,另一个人也有。
杰列欧转过身,俯视着罗荔泫然欲泣的这张脸。
……真是清纯。
就算开了奶窗,穿着黑丝,要脱不脱地坐在这个黄金笼裏,也像是个禁不起半点欲望亵渎的圣女。
魔术是感官的艺术,能调动起观众情绪的才是贏家,能吸引观众所有目光的,才能骗到他们。
吸引、诱导、欺骗……包括杰列欧在內的多少魔术师一辈子也学不会,而罗荔却天生就拥有这种能力。
但是他在拿这种才华做什麽呢?
“爱丽丝,我真是不懂你。”
“明明有着那麽多人挤破了头也得不到的魔术天赋,为什麽要这麽肆无忌惮地浪费?”
把魔术当成吸睛的手段,用那种清纯又诱惑的形象站在台上,虽然表演漏洞百出,但还是能凭借这张漂亮脸蛋,让所有人都神魂颠倒。
甚至,在最出名的这个关头,还和剧团的叛徒SEVEN谈了恋爱。
魔术表演对他来说,到底算什麽?
杰列欧妒忌愚人,但是也佩服愚人,愚人热爱魔术,至少从这个意义上讲,他的地位是他应得的。
但是罗荔却是在浪费才华。
“我、我不懂魔术……我只是,不想给团长添麻烦。”
罗荔忍着哭腔,羞愧地垂下脑袋,“你放我走好不好,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不表演了。”
杰列欧沉默半晌,在他面前蹲下来。
“魔术对你来说,只是游戏吗?”
他的虎口抵住男孩微鼓而软的腮肉,用力一掐,罗荔便像只吸饱了水的小水母一样,湿噠噠地流出眼泪来。
出乎意料的,男孩竟然说:“可是,明明都是你故意破坏……”
他挣开杰列欧的手,语气发抖,但异常坚定,“我本来是可以表演得很好的……都是因为你!你嘴上说着热爱,但你又、又为魔术付出过多少?你只会在角落裏妒忌別人的才华……而已……”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杰列欧的神情虽然没有改变,但气场明显变得阴沉。
“你说的没错,小爱丽丝,我可能的确是妒忌你。”
“要不然,怎麽一直无法把视线从你的身上移开?”
杰列欧又露出了那种纯良无害的笑容。
“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没有为魔术付出。”
“你瞧,你自己不也一直在被我的表演蒙骗?”
一直……?
罗荔有些发懵。
什麽意思。
杰列欧温柔地在他鼓鼓的脸颊肉上亲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
“再参与我最后一场表演吧,爱丽丝。”
“我想和你一起度过最后的游戏日。”
……
雷迦驱车返回嘉年华海滩,那本《夜色》杂志放在一侧,关于魔术师爱丽丝的报道歷歷在目。
车子刚刚驶向海岸线,离得挺远,便看到翻滚的浪涛将一个人影卷了上来。
那人的金发完全浸透,一身衣服滴滴答答淌着海水,挣扎着爬上来,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雷迦一个急剎车,看清之后,顿时一惊。
“温莎?”
温莎神情慌张,不住地喘息着。
雷迦从车上下来,拖着她的手臂,将她带离海浪之中。
女人姣好的容顏此刻已经不复美貌,面色青乌,神智不清。
断断续续地说着什麽,勉强能分辨出是“愚人”“面具”之类的字眼。
她好像看见了愚人面具下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麽?”
雷迦焦急的询问已经得不到有效的回应。
温莎满脸惊恐,僵硬的手指绷紧,指向什麽地方。
雷迦缓缓抬头,只见海滩尽头处,身着深红色戏服的魔术师一步步向着二人的方向走来。
温莎瞳孔放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像是想起某些痛苦的回忆,她掩面哀嚎起来。
雷迦摸出佩戴的枪支,枪口对准愚人。
“不许动!”
他喝令愚人停下脚步。持枪的手虽然是稳的,可思绪却依旧凌乱。
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麽事。
温莎怎麽怕成这样?
就算她真的见过了愚人面具下的那张脸,即便愚人真的长得凶恶丑陋,也不至于造成这麽大的冲击力。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的恐惧不是因为愚人的相貌丑鄙,而是因为,面具下,是一张她没想到的脸。
她见到的愚人,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他们原本就认识的人?
大脑飞速转动期间,愚人已经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诡异的跡象不断冲击着雷迦的理智,直到听见温莎沙哑着向愚人怒吼。
“你是想淹死我,你把我催眠了,对不对!”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捉住雷迦的衣袖,“警官,救我!这个人……他是杀人犯!”
愚人说:“你看起来的确被催眠过,但如果是我做的,不会让你这麽早就醒来。”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我知道你是谁。”
温莎的苍白唇瓣嗫嚅着,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警官,他,他是……”
“杰列欧。”
愚人打断了她,“你想说我是杰列欧,对吗?”
女人瞳孔骤缩。
“那天你从警局重返嘉年华,半路上遇见了‘我’。‘我’向你摘下了面具,你看到了‘我’的样子。”
愚人平静地敘述着,“然后,你就被催眠了,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大海。”
温莎的记忆其实也只到这裏为止了。
后来她便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直到不久前,才浮上海面,大难不死被冲上海滩。
“杰列欧……”
仿佛有某些回忆正在涌现,温莎的太阳xue一阵刺痛。
没错。
那天她在那个“愚人”的面具下,看到的是杰列欧的脸。
“我想起来了……”
女人喃喃絮语,“我,我掉到了一片礁石下。那裏,有杰列欧开辟出来的密室。”
雷迦的面孔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很快又归于冷静。
此前那些异常的举动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仔细想想,每一次表演事故时,杰列欧都在场。
如果是作为警察的他,也的确拥有在现场来去自如的条件。
但这一切还需要证据。
“你说的礁石,在哪裏?”
……
再次睁开眼,罗荔发觉自己正坐在一个四方封闭的空间。
看上去像是某种特制的笼子,笼栏之间的缝隙仅能容下一个拳头,外面则是一片漆黑。
罗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依旧是那身修女裙和丝袜都还好好的穿着,鞋子则被人脱了。
他试着呼唤了一句:“有人吗?”
低闷的水声在四周响起,像是……海潮。
准确的说,像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