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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爱别离（四）
万里无云，阳光刺眼。高楼大厦被照得发白，四周很安静，母亲将和同学打架的他从学校里领了出来。
她一直在喋喋不休，他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芜，有人在叫他。他忍不住回头看去，只有一栋栋死寂的建筑。
他再回过头，母亲不见了。
“周一啊周一……”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听不太清楚。
一条狗在他脚边，用长着尖利指甲爪子挠着他的鞋子，挠出了一条条白印。他弯腰抱起了这条狗，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粥粥？”
小狗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下巴。脏兮兮黏糊糊的触感，却格外温暖。
“周一啊周一……”
明明周围没有人，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周一是谁？是自己吗？
他忍不住抱着粥粥往前跑去，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他忽然发现怀里的小狗不对劲。
楚衍翊抬眼。
他大学是在临渊念的，毕业后回宸安创业，已经很多年都没回来过来了。
Y大前年换了校长，搬了校区，校内的一切都崭新且明亮，和以前相比可谓大变样。
早春的紫藤花攀在矮廊上开得柔美，远处嫩绿的叶在抽芽，配合上学生们吵吵嚷嚷的玩闹声——
楚衍翊从裤袋里磕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含糊不清的：“真他妈有精神。”
好友宋清远看他一眼：“……你别说脏话。”
又说：“也别抽烟。”
楚衍翊扯着嘴角笑，定制的昂贵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个圈，倒没去点烟。
楚衍翊眉眼刀削似的凌厉，似笑非笑的表情，很邪气也很戾气。
天气热，黑西装被他脱下来搭在手臂上，银灰的领带塞在黑衬衣口袋里，衬衣被胸肌撑得紧绷绷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虬结着青筋的麦色小臂。
他今年三十一，和大学的学生有十岁左右的年龄差，气质也截然不同。硬要说的话，像港片里后腰里面别一把枪随时可能掀桌子的黑老大。
学生们平时也没见过这么像黑/帮的人，估计都以为楚衍翊是来堵谁的，要么远远地绕开紫藤廊，绕不开的就低着头红着脸加快脚步，生怕被盯上。
楚衍翊知道别人怕自己，一个学生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他还故意吓唬人家：“怕我啊？”
近几年Omeg的抑制颈环发明出来以后，基本上所有O就不打针了，改去带花花绿绿的颈环。
这个被楚衍翊吓的学生没带颈环，再看身高体型，应该就是Alph。
楚衍翊也是A，一般来说Alph之间不存在A对O那样的决对压制，但被楚衍翊搭话的学生脸都白了，汗立刻就下来了。
宋清远无语死了：“等下校警过来把我们一起轰出去你就开心了。”
楚衍翊笑：“还有多久到你家？”
“穿过校园就是。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我走之后你得好好照顾我的花。”
“知道。”楚衍翊说话要么吓人要么没正形：“我把它们当祖宗伺候。”
顿了顿，他又对宋清远补了一句：“楚了。”
三十一岁的年龄还单身的话，找对象，结婚，生孩子的事儿就被提上了日程。
楚衍翊爸妈观点还是很传统：“你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啊。好歹有个伴儿，生病的时候能陪陪你。”
楚衍翊的嘴巴从来不饶人，就算是爸妈也得怼一怼：“我有钱，我可以找护工，让他们给我削苹果喂饭跳钢管舞。”
被爸妈当空气人冷战了三周。
但这事儿还没完，爸妈开始着手给楚衍翊相亲，男男女女的omeg隔三差五就被邀请到家附近的咖啡店，含羞带怯地看着楚衍翊。
楚衍翊烦躁地把烟头按在咖啡杯里，觉得这样不行。
他知道二老怎么突然这么想让他结婚：和他们家交好的叔叔家的儿子一个月前结婚了，婚礼办得很轰动很热闹，两个人站在一起在司仪的指挥下接吻，看起来幸福又甜蜜。
儿媳很能干，两人搭配，儿子轻松不少，也有空经常回家了。
二老听着叔叔的炫耀，眼馋了。
楚衍翊反正不信婚后生活可以一直完美下去，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哪能一直舒心。他现在就等着这对新婚夫妻闹点什么事，把自家父母发热的大脑浇灭。
但在那之前他不想再被催，又苦于出去住会被查消费记录。恰巧临渊任教的宋清远准备休假，要找人照顾他的花，提议让楚衍翊在他家里住着躲一躲，楚衍翊同意了。
宋清远摇头：“楚什么。我们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别客气。”
顿了顿，又很好奇：“真这么抗拒？真没想着找一个？”
“咔哒”一声，打火机盖子开合，楚衍翊到底把嘴里的烟点上了。
他的脸被烟雾笼着，宋清远只能看清楚衍翊嘴角戏谑的笑：“别操心我了，操心操心自己。趁休假多跑几家医院，啊，先把你阳痿治好吧。”
宋清远无奈纠正：“…………是信息素基因感统失调。”
楚衍翊笑得很放肆。
电铃声在校园里响，应该是午休铃声。学生们带着朝气和食欲从教学楼里往外冲，每个人都很年轻。
宋清远是雕塑系的老师，系里学生少，但也给专业里其他班上课。
这会儿正赶上学美术的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
一群学生身上还有没干的颜料，见到宋清远后嘻嘻哈哈地说小宋老师好。
楚衍翊叼着烟想，美术专业的学生审美确实不错，有一个算一个，打扮都很漂亮。
宋清远面对学生的时候还是很有老师样子的：“下课了？快去吃饭吧。别跑别跳啊。”
学生们嗯嗯地答应着，绕过宋清远朝前走，这才看到紫藤廊底下的楚衍翊。
说笑的声音一下子停了，学生们挤在一起狗狗溜溜地离开。
等周过了楚衍翊后说笑的声音才又响起来。
楚衍翊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自己助理之一打来的。
又有新一批学生去和宋清远打招呼，看样子一时半会说不完话，楚衍翊就把电话接了：“说。”
助理语速很快地给他汇报上午的工作。
按理说哪有助理会挑在午休时间给老板打电话汇报工作，但楚衍翊不一样，他不是那种让下属放手去干的领导，他就是喜欢事事都掐在自己手里，绝对掌控。
一阵很明亮清爽的风吹过去，细碎的紫藤花从头顶飘落，落了楚衍翊一头。
楚衍翊没觉得浪漫，“啧”了一声，肩膀夹着手机，双肘往后搭在栏杆上，皱着眉抬头看花。
助理说：“楚哥，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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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
楚衍翊看一眼宋清远，看他身边的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对助理嗯了声：“挂了。”
正准备起身，楚衍翊听到宋清远抬高的声音：“小一！来。”
一道和刚刚的风一样明亮清爽的声音远远应道道：“宋老师！”
楚衍翊斜了斜眼睛。
有三个男学生本来正在道周对面走，听到宋清远招呼就过来了，三个人脖子上都没戴颈环，应该都是Alph。
最中间的男生很显眼，个子高，穿一件亮黄色的外套、牛仔裤，皮肤很白，脸长得格外好看，笑容很阳光，眼睛很乖地弯起来。
男生步伐和身形都很轻，像灵巧的猫。
等黄外套男生靠近后，宋清远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给他：“工作室的钥匙忘了给你了，我正想找人给你送过去呢，就遇到了。”
“好。”男生收下，语气很让人喜欢：“老师你别忘了今天晚上咱师门聚餐哈。”
“知道。”
宋清远又叮嘱了两句：“赶快去吃饭吧。”
男生答应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周一一一记下后离开，过一会儿就把酒端上来，其中一杯楚衍翊不记得自己点过，清澈的淡黄色液体，被周一摆在面前。
楚衍翊皱了皱眉，刚想问周一错了吧，却眼尖地看到液体里面上下浮动的果粒。
楚衍翊扬了扬眉，端起来喝了一口。
像是有一瓣柚子在楚衍翊嘴巴里爆开，柑橘类的味道新鲜而霸道，猛地把club里其他混杂的味道都推远了一点，沁人心脾。
楚衍翊咯吱咯吱地咬着嘴巴里的果肉，掀起眼皮看了周一一眼。
“狗？”周一看楚衍翊手臂上的骨骼纹身：“是这只吗？”
楚衍翊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它叫什么名字？”
“米团。”楚衍翊皱着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快点。”
周一在楚衍翊肩膀上找到米团头骨的位置，和它打了个招呼：“米团你好，我是被你爸爸包养的情人。”
“喜欢，喜欢死了。”
周一咬着嘴唇：“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楚叔叔。”
楚衍翊知道他想听什么，挑着嘴角晕乎乎地笑，在清新的柚子香气里，摇摇晃晃地捧着周一的脸，亲他的嘴唇：“喜欢死了，叔叔最喜欢小一了，叔叔爱死你了，最爱你了，小一宝贝。”
话音落下，周一听到有一声像是小狗被踩到尾巴似的，又夹着欢愉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自己嘴巴里叫了出来。
镜子上起了一些水雾，周一伸手抹开，先是看到楚衍翊结实的后背，又看到自己的脸，耳朵已经全红了，眼神却很幽空，像填不满的黑洞。
周一很强硬的语气：“再说一遍。”
等一切都结束已经很晚了。
两人都乱七八糟的，周一在浴缸里放了水，和楚衍翊一起泡进去。
楚衍翊餍足地靠在周一胸口上，连手指都懒得动弹。
周一挤了沐浴露，搓出浓密的泡泡，很细致地帮楚衍翊打上。
“妈的……”楚衍翊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骂周一：“从外面也看不出来你一鞭那么——”
周一猛地呛了一下，使劲咳嗽起来：“……”
楚衍翊坏笑：“哦，这会儿又纯情上了。刚才是谁把我干得差点吐出来。”
实在是一步到胃。
周一：“…………”
他也是真的服了楚衍翊这张嘴巴了。
等打好沐浴露，楚衍翊伸长腿，上下打量自己身上的痕迹，饶有兴趣地问：“是我咬你多还是你咬我多？要不要数一下谁身上牙印更多？”
周一想，那还用数，肯定是自己被咬得更多。
他可没有什么咬人的爱好，都是楚衍翊按着他的头让他啃，楚衍翊就不一样了，只有嘴边有肉，张开嘴巴就是一口，也不管是哪儿，不见血都觉得不痛快。
周一笑着刚想说话，却歪头听了听：“有手机的动静。”
他湿漉漉地裹着浴巾朝外走，楚衍翊借机眯着眼打量周一匀称的小腿。
没过多久，楚衍翊听到外间传来周一的声音：“楚叔叔，是你的电话。”
“谁？”
“来电显示是孟海瑛。”
哦，是他妈。
他周过楚衍翊的时候，楚衍翊往外吐了口烟，抬手把满是齿痕的烟蒂取下来，把最后那点儿火星在栏杆上按灭了。
三个男生在经过他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黄外套男生似乎很快地看了他一眼，运动鞋在凸起的砖上磕了一下，猛地朝前踉跄。
男生跌倒的方向恰巧朝着楚衍翊，但楚衍翊一动没动地靠着身后的栏杆，根本没有要扶的意思。他吐一口烟，隔着白雾仰头看天。
还好男生右侧的人扶住他：“没事吧小一？”
男生像是挺开心，噗嗤一声笑出来：“嗯哈。”
把烟头丢到垃圾桶里，楚衍翊走到宋清远旁边：“你学生？”
“嗯。周一，姓是道周的周，名字是梅花一的一。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班上有个学生很有灵气，就是他。
楚衍翊想到刚才周一差点摔倒的那一下。
灵气？还没看出来。
倒是蠢兮兮的一大只。
一头蠢一。
楚衍翊日记
[十五年前]
高中入学第一天，在巷子里和人打了一架。
校服纽扣不知道丢到哪里去。
妈的。
嗯，是很辣。
同学听得扬眉：“哦哦，那好吓人——小一怎么不说话了？”
周一越发雀跃，连蹦带跳地扑到同学后背上：“在想等下吃什么呢。”
楚衍翊一定有过很多情人。
学生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有很多人不愿意自己的工资刚到手就送人，被卫超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也有受不了的人直接就提辞职了。
周一倒不会和他对着干，每次故意放水，输给卫超两百三百，交钱也爽快。把卫超哄开心了，卫超有什么好活儿都派给他，就像上次，有个同事生病，卫超就叫他来顶了夜班，他拿了白班1.5倍的日薪，还遇到了来喝酒的楚衍翊。
想到楚衍翊，周一打开和崔松柏的聊天记录。
[崔松柏]：我看到宋老师和楚衍翊在球场打球！
[崔松柏]：楚衍翊打得还挺好，好多人都在看他！
[崔松柏]：我什么时候能变成这样的有钱人啊？！可恶啊！
[崔松柏]：图片.jpg
雪白的皮毛逐渐被血色浸染，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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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苍蝇在上面盘旋，他猛地松开手，意识到周围那些高楼大厦是什么。
没有名字的墓碑。
耳边响起各种不同的声音，孩童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喊，还有那些刺耳的嘈杂。
“反正都疯了，暂时留他一条命也好，不然其他人会怀疑的。”
“要斩草除根啊……”
“小煜，小煜，还认得叔叔吗？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少爷，你爸妈死了啊！死——了——哈哈哈。”
主管刚进门，就被一群人围了上来，这次的追悼会实在突然，即便他们经验丰富，也一时没办法满足所有要求。
经过勉强的协调之后，一切总算有条不紊地展开。
会场一角的监控冷然闪烁，似乎万事都在掌握之中。
而等他们终于忙完，安置好了遗体，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会场外面也排起了车辆的长龙。
而晚到的那些车，只能被迫堵在路上。一个男人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闭目养神。过了会，他睁开眼睛，下车，骑上了那辆熟悉的重型机车，穿过车流，呼啸而去。
第 62 章 寻觅（一）
“到底得的什么病啊？这么突然？之前都没有一点消息。”
“唉，年纪轻轻的……”
“怪不得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都不露面了。”
“他妹妹也挺不容易的，刚结婚没多久吧，就出了这种事。”
“对哦，那个传说中的Alph去哪了？”
从军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楚衍翊累了，不想自己开飞行器，干脆提前发消息把易艾喊来了。
此时，楚衍翊直接倒在了飞行器的座位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打着呵欠给谢沉宁发消息：
【楚衍翊：乔恩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他很喜欢和牧清云下班后一起去喝酒。】
谢沉宁那边大概还在忙，迅速给他发来了一长串语音。
易艾还在前面开飞行器，楚衍翊直接语音转文字了。
【谢沉宁：好，牧金海我派人去查了，他是个孤儿，和牧清云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关系，甚至是在成年后才改姓“牧”的，但我比对了两人的DNA，他们应该就是亲兄弟，现在已经监控起这两人了。
我下午去见了趟我爸，把对周一的审讯资料都交给他了，最近的情况也和他说了，明天就能把周一给你送回去，这次出岔子是我的问题，你消消气，军部里的篓子我一定收拾干净。】
楚衍翊懒洋洋地打字。
【楚衍翊：太困了，没力气生气，你的事我懒得管，周一的审讯记录发我。】
他打完字，才想起来之前自己让易艾整理了周一到主星的三个月中的所有监控资料，抬头去问易艾：“之前我让你整理的资料好了吗？”
“周先生近两个月的监控资料已经分类整理好了，还有一个月的今晚能够整理完，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发给您。”
易艾目不斜视地开飞行器，假装自己没看见老板瘫倒下去后露出的脖子上的阻隔贴，尽职尽责地当着助理。
“一会先发我吧。”楚衍翊又打了个呵欠。
“好的。”易艾应下。周一赶到的时候，楚衍翊的围巾刚织到三分之二。
门被“砰”地打开，周一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不明所以偷偷观察状况的局长。
楚衍翊停下了织围巾的动作，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五分钟了，不怪周一，是他故意为难人，能从郊区十五分钟赶回来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速度了。
“宝宝”周一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楚衍翊笑笑，站起身来：“老公，你来的正好，来试试围巾的大小，我看看要不要继续加长。”
周一于是低下头，乖巧地让楚衍翊给自己带围巾。
他不敢问楚衍翊为什么要在夏天织围巾，他感觉楚衍翊笑着给他围围巾的时候有点吓人，像是想要勒死他。
不对，楚衍翊这么温柔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恐怖的事。
“唔有点短，还是要再长一点。”楚衍翊比划着。
周一的身高和他差不多，他平时织的围巾太多了，为了不积压，不是送给易艾就是送给同学，他下意识按照正常人的身高织了。
周一紧张地低着头，任由楚衍翊摆弄。
“啊。”他听到楚衍翊一声惊呼，“老公，你的胳膊在流血。”
“是不小心被划伤了，已经包扎处理过了，只是有点渗血。”周一解释。
是被量子枪划伤的，但这种细节还是直接跳过吧，只会让楚衍翊担心。
楚衍翊的声音更温柔了，带着担忧：“这怎么行，老公，我们先回家吧，我帮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周一头皮一紧。
楚衍翊还是很温柔，但不知道是不是智脑上那句“分手”带给他的错觉，周一就是莫名感觉自己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楚衍翊弄死。
是最原始的那种危机意识。
楚衍翊在局长呆滞的目光下柔情蜜意地牵着僵硬的周一走了，他把周一安顿在座位上，自己去开飞行器。
“老公，你受伤了，还是我来吧。”
楚衍翊的一句话把周一压回了原位。
这会周一听楚衍翊叫他“老公”不害羞了，是因为他再迟钝也终于回过味来，楚衍翊是在生气。
小鱼生气有一点恐怖。
周一咽了咽口水。
如果是大发雷霆还好说，但楚衍翊就是温温柔柔地笑，还是那副漂亮的模样，周身的气势却不一样了，带上了压迫感，让周一大气都不敢喘。
他磕磕绊绊地想道歉：“对不起”
易艾平稳地送楚衍翊到了家，并在停下飞行器后的第一时间将目前整理完的周一的资料发给了楚衍翊。
楚衍翊推门，热了热中午剩的菜，随后对付了一下晚饭，给自己延长了一天病假，洗了澡后才开始查收易艾发来的资料。
打开文件，所有的监控录像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地整整齐齐，密密麻麻一片，晃得楚衍翊眼疼。
他下意识想找自己的眼镜，才想起来那副眼镜被丢在了周一的办公室。
“保温桶也忘记带回来了，真是”
楚衍翊摸了摸自己侧颈上的咬痕，无奈地笑。
他很少有这样丢三落四的时候，不止是周一被他欺负地找不着北，他自己也有些心乱了。
楚衍翊随手点进了最近的监控也是他与周一初遇那天的监控视频。
七点二十分，周一抵达了烹饪课教室，一身黑色，神色冷淡，看上去不像是来做饭的，像是来揍人的。
七点四十分，陆陆续续有同学到了，一个清秀的om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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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着脸问周一能不能坐在他旁边。
周一漠着一张脸，眼皮都没抬：“有人了。”
omeg被他无视地彻底，白着脸跑开了。
七点五十八分，楚衍翊慢吞吞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周一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头，快速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迅速低下了头去。
白色的碎发下，楚衍翊看见了一点嫣红的耳朵。
“噗”正在看监控的楚衍翊轻笑出声了。
好可爱。
虽然早就知道周一可能早就暗恋自己，但从第三视角看过去，还是会觉得好有趣。
可惜当时的自己根本没发现周一这样微小的动作，只是单纯地找了个座位坐下。
而后就是他知道的事情了。
他去调戏周一，然后脑袋太晕，暂时昏了过去，等到他想挣扎着请假离开的时候，直接倒了下来。
一直在旁边关注着他的周一几乎是在他身影摇晃的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了他，没让他摔倒。
教室里一片混乱，周一沉着一张脸，看上去特别凶，直接背起了他，和老师打了声招呼后就一边打急救一边往外冲。
楚衍翊知道对方是紧张，但那张淡漠又锐利的脸实在是很唬人，至少在周一走出教室后，有几个人在偷偷讨论周一和自己是不是有仇。
教室的监控结束，而后切换到了走廊。
教学楼走廊上，周一背着他一路狂奔，还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这会儿楚衍翊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就只记得自己咬了周一一口，因此打起来几分精神，想看看周一都会对昏迷的自己说些什么。
他看见白发lph紧张的表情，颤着手试了试他的呼吸，那双始终望着自己的眼眸第一次有了红意。
“小鱼？小鱼你醒醒，医院的人马上就到了你不会有事的。”
楚衍翊僵在了原地。
就连后续自己咬了周一，周一又怎么纵容他，只发出几声闷哼都没再牵动他的一点心绪。
周一叫他什么？
小鱼？
【他知道你的存在，但只以为你是在和周一谈恋爱，我估计是牧金海给他的消息，出于不希望你和周一走得太近，才想办法往外传消息的，你和周一在‘利维坦’里分别有个代号，你是鱼，他是鸟。】
楚衍翊对这些消息并不感兴趣，这是谢沉宁的事，平时谢沉宁也不会专门和他说这些曲折的细节，只会在事情结束后给他发最终结果。
他挑了挑眉，揣度着谢沉宁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并在心里又给利维坦记上了一笔。
真没有边界感，盯梢就盯梢，怎么还随便起代号。
明明只有周一叫他小鱼的。
谢沉宁那边还在继续发消息。
【谢沉宁：今天晚上，关押牧清云的拘留所被炸了，所以我才耽搁了一会，牧清云本人不知所踪，但我在他身上留下了追踪器，准备跟着去端了利维坦在主星的老巢。】
【楚衍翊：要钱？】
【谢沉宁：暂时不缺，我刚把孙医生上次说的那艘运输舰的非法航线封禁了，收了不少罚款。】
居然难得不是和他哭穷。
楚衍翊勉强把自己的思绪从周一的身上拉回来一点，想看看谢沉宁到底想找他帮什么忙。
【谢沉宁：是我目前还不确定牧清云、盯梢你的人和追杀周一的人是不是同一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趁机大肆渲染你和周一的事，然后你们俩假意决裂，让你们落单，把另外两批人也一并解决你也不想周一总是处于危险中吧？】
嘶。
标准的阳谋。
说得那么好听，帮他和周一解决危险，其实就是顺带利用他和周一减少调查的时间，提高效率。
但不得不说，这次谢沉宁确实戳中了他在意的地方。
周一。
不是不信任周一的能力，是他不想自己和周一出门还要担心被尾随。
【楚衍翊：好。】
【楚衍翊：这件事周一知道了吗？】
【谢沉宁：明天我和他说，理由用的是帮他引出牧清云不过你就答应的这么爽快啊？！？之前那个我借钱都要算利息的楚衍翊是假的吗？】
【楚衍翊：不然呢？明天把任务书做好发给我。】
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合作伙伴，这两个人有什么可比性吗？
【谢沉宁：你真的好双标，不是，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啊？这才几天啊？？立陷爱都不带这样的！】
楚衍翊关闭聊天窗的动作一顿。
他发现，谢沉宁对于“他喜欢周一”这件事发出质疑的频率似乎有点高。
【楚衍翊：谢沉宁，同样的问题问多了招人烦，你下次可以换成惊叹我和周一般配的感叹句，不然就别说了。】
楚衍翊都懒得看谢沉宁的回复，直接关闭智脑，准备补觉。
他太了解谢沉宁了，不是因为他多在意谢沉宁，纯粹是因为他和谢沉宁在手狠心黑的作风上比较相似。
谢沉宁是在借吐槽反复试探他对周一到底用了几分真心。
对方好像总不信他居然会真的喜欢一个人。
一次两次还好，就当是对方不可置信，但反复地重提
楚衍翊感觉到了一点冒犯。
不过，说实话，楚衍翊在遇到周一之前也没想过自己有可能喜欢上一个人，从旁人的视角来看如同天方夜谭也可以理解，楚衍翊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没直接把谢沉宁拉黑。
他向来吝啬自私，“婚姻”只是他利益杠杆上一个并不算大的筹码。
但周一出现了。
带着他的爱，坦诚、认真，像是眼巴巴地向他摇尾巴的小狗。
不是没有过对他完全坦诚的人，大学里最不缺的就是炽热的真心，哪怕楚衍翊对外宣称自己是“残疾omeg”，也不乏有人为爱冲锋。
楚衍翊给自己盖被子的动作一顿。
他突然意识到，他偏爱的从来不是什么坦诚或是忠心。
他偏爱的是周一。
从第一眼见面，他一笑对方就脸红开始就有点喜欢了。
然后渐渐发现周一的暗恋、周一的赤诚、周一的锋芒、周一的身份。
完完全全踩在了他所有的喜好与审美上。
哪怕是他这样不算是好人的家伙，也会想去喜欢一个人的。
他心黑、吝啬、自私，而周一已经被他囊括为自己的一部分。
楚衍翊对自己的感情看得分明，他对周一也许刚开始是有点见色起意的意思，但现在绝对不止是见色起意。
谢沉宁还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大概是被他秀恩爱秀少了。
雷声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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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珠接连落在挡风玻璃上，天边金色的闪电将周一脸上的照得格外渗人。
“帝星的医院动的手术？秦江越也在帮你吗？还是你和他在计划着什么？”他透过后视镜盯着楚衍翊的脸，男人正望着窗外沉思，闻言转过头，对自己挑了一下眉毛。
如同挑衅。
周一捏紧口袋里的戒指，在风雨中迅速驶向第三区港口的方向。
第 63 章 寻觅（二）
这个点第三区的港口依旧人满为患，周一随便把车停到了路的一边，没有拔钥匙就下车了。
会有人把这辆车开走。
他一向怎么舒服怎么来，习惯了由别人来处理一切无关紧要的事，在经历了曾经那段屈辱的时光后，更讨厌什么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楚衍翊没有被起过外号，小时候是没有人和他玩，长大后是没人敢和他开玩笑，更遑论是“小鱼”这种可爱的称呼。
这不是别人给他起的外号，是他从“利维坦”逃出来后，撞到哥哥时随口说的假名。
哥哥没追究这个一听就是假名的称呼，会蹲下来给他擦手擦脸，很生涩地示好叫他“小鱼”。
楚衍翊又倒回去，重新听了一遍。
“小鱼？小鱼你醒醒”周一负责驾驶飞行器。
去学校的路上，楚衍翊看着周一的侧脸出神。
虽然一直说着不想管军部的事，但他们到底是利益共同体，楚衍翊也就只是嘴上说说，真正行动起来毫不含糊。
也是因此，他今天刻意收着信息素不去影响周一，也暂时把周一的身份这个话题搁置下来了。
现在，看着周一，楚衍翊再次升起了和昨晚一样的疑惑。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是怕给他带来危险吗？但现在危险已经来了，周一也没必要继续隐瞒。
明明周一喜欢他，当年的事是他有愧于周一，为什么反而是周一不敢认他？
这逻辑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楚衍翊甚至生出了“是不是认错人了”的怀疑。
他随即摇摇头。
不可能，周一十有八九就是当年的哥哥，他应该没有认错。
周一在那边开飞行器，余光注意到了楚衍翊的动作，以为他是困了，道：“椅子下面有枕头和毯子，我刚洗过，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先睡一会。”
楚衍翊伸手往下面的储物格一探，果然掏出来了一叠毛茸茸的毯子和一个小枕头。
他抱着毯子，上面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周一不是会特意买芳香款洗衣液的性格。
他突发奇想：“老公，你什么时候能在我家洗澡？”
他家有柑橘味的洗衣液，很甜，楚衍翊对“让周一的衣服也带上香味”这件事很有兴趣。
反正衣服都是交给家政机器人的。
周一手一抖，差点没开稳飞行器。
“都可以。”周一迟缓了几秒后答。
他又开始脸红了，周上校的脸皮实在是很薄，低着头只露出白发下的耳朵，光看侧脸根本猜不到这是多冷酷无情的一个人。
“我在禁闭期间可以单方面上网，有学习过lph和lph之间怎么做，我不会让你难受的。”周一脸很红，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纯良。
“哦”楚衍翊拖长了声音，“小一哥哥不会连润滑用品都背着我买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