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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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入了冬,周口的天就彻底拉下了脸,阴沉沉地憋着雪。风刮起来,跟小刀子似的,专往人骨头缝裏钻。王恕行现在跑解逐臣那儿跑得更勤了,几乎算是在那儿安了家。他那出租屋,除了偶尔回去拿点东西,基本算是半废弃状态。房东打电话来催房租,他叼着烟,含糊地应着,转头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手头宽裕了些,接活的价钱上去了,偶尔还能接到一两个商业广告的配乐,虽然在他眼裏那玩意儿有点“掉份儿”,但钱给得实在。他把大部分钱都塞给了了解逐臣,美其名曰“伙食费”和“暖气费”。
解逐臣起初不肯要,王恕行就瞪着眼:“老子吃你的住你的,给点钱怎麽了?再啰嗦晚上不给你暖被窝了!”
解逐臣看他那副土匪样,也只能无奈收下,转头却用这些钱添置了更厚实的羽绒被,买了更好的米和油,偶尔还会给王恕行买两件质量好些的裏衣。
这天,王恕行接了个给省电视台纪录片配乐的活儿。摄制组要拍的是豫北濮阳台前县那边真正的黄河滩区迁建。虽然周口地处沙颍河流域,与黄河主干道相隔百裏,但同属黄淮海平原,那种故土难离的情绪是相通的。他跟着摄制组北上,连着在外面跑了好几天。
汽车沿着黄河大堤往北开,越靠近滩区,景色越发苍凉。
他跟着摄制组走进那些即将消失的村庄,听那些守着老屋一辈子的老人用浓重的乡音讲述故土难离,看那些沉默的汉子在祖坟前磕头告別。黄河就在不远处的堤坝外沉默地流,浑黄的河水裹挟着泥沙,也裹挟着无数人的记忆和根。
王恕行心裏堵得厉害。他觉得自己那些无病呻吟的愤怒,在这些真实的、沉重的离別面前,显得那麽苍白无力。晚上回到周口解逐臣的小屋,他一身寒气,脸色也不太好。
解逐臣给他倒了杯热姜茶,没多问,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王恕行捧着杯子,滚烫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他深吸一口气,才哑着嗓子开口:
“……今天去拍的那个村,有个老头,八十多了,死活不肯走。说他爹、他爷都埋在那滩裏,他走了,就没人给他们烧纸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看着他蹲在那破屋门口,望着黄河,那眼神……跟我爹当年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前,回头看周口老家那麦子地的眼神,他妈的一模一样。”
解逐臣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攥紧的拳头上。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都说人挪活,树挪死。”王恕行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可这根拔起来,带着血带着肉,疼啊。”
“根在心裏,不在土裏。”解逐臣的声音很轻,像窗外终于飘落下来的雪花,“记忆在,血脉在,根就断不了。就像那黄河水,改道多少次,它还是黄河。”
王恕行抬起头,看着解逐臣平静的眼眸。那裏面没有廉价的同情,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容纳一切的理解。他反手握住解逐臣的手,用力攥紧,仿佛要从那微凉的皮肤下汲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