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拥(2 / 2)
冰冷的衣服相贴,好像没有多余的感受。
黎予加重了抱住怀裏人的重量,小小的,瘦的可怜。
时间长一些才会有,温度从胸腔传来,蔓延在黎予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筋脉,酥酥麻麻的。
晚风有些凉,黎予抱得更紧了些。
她好像从没和人这样抱过,拥抱。
拥抱也会让人心跳不止。
最简单,最直白的心动。
黎予不知在耿星语的拥抱中沉溺了多久,像是在水底,听不清声音,水压抵在胸口,有些难以呼吸。
仿佛磨灭了时间,直到耿星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好了,我真的该回去了。”耿星语的声音从怀裏传来,带着点笑意。
黎予慌忙松开手,脸颊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哦哦,好的,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黎予的脑子还晕乎乎,差点撞上路边的电线杆,仿佛灌了一斤浆糊。
推开略显沉重的家门,老旧的合页发出"吱呀"一声嘆息。
客厅裏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光线勉强照亮狭小的空间,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黎予妈妈正坐在褪色的旧沙发上叠衣服,手中的动作机械而熟练,头也没抬。叠好的衣物在沙发扶手上堆成整齐的小山,每一件都叠得棱角分明。
"今天怎麽回来的这麽早?"她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平淡,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黎予弯腰解开鞋带,手指在鞋带上停顿了一瞬。鞋带有些磨损,打了两个结才系牢。
"今天周六,放的早。"她的声音有些发闷,像是被什麽堵住了。
"把你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妈妈把手裏的衣服对折,仔细抚平上面的褶皱,动作一丝不茍,"你姐要搬回来住了。"
黎予直起身子的动作顿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指节微微发白:
"。"
"那我睡哪裏?"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目光落在鞋柜上那道深深的划痕上。
"你先在客厅睡几晚。"妈妈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裏没有任何波澜,语气不容置疑,像是早已做好的决定。
她伸手理了理鬓角散落的花白头发,继续叠下一件衣服。
"那她今天不是还不回来吗?"
黎予的声音轻得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目光游移到墙角那盆枯萎的多肉上,干枯的叶片蜷缩着,像一个个握紧的小拳头。
"叫你搬你就搬,哪儿来那麽多废话。"
妈妈重新低下头,手指快速地将一件衬衫的袖子折向背后,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日常的例行公事。
刚刚在耿星语那裏汲取到的一丁点温存,像被冷水浇灭的火星,"嗤"的一声就凉透了,只余下刺骨的寒意。
黎予张了张嘴,喉结轻轻滚动,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默默咬住了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味道。
算了。她好累,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肩膀不自觉地垮了下来。
她难道没有反抗过不公吗?那些声嘶力竭的争执,那些摔门而出的夜晚,那些砸在身上的巴掌,最后换来的永远是那句"我是你妈",还有那句轻飘飘的"那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好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
算了。
黎予默默走进自己那间不足八平米的小房间,轻轻带上门,木门与门框之间有一道明显的缝隙。
她没有一个正经的书桌,墙角放的那个是她自己从旁边工地要的合成板钉的,边缘已经起毛,面上留着深深浅浅的划痕。
桌上还摊着昨晚没做完的试卷,墙角堆着高高的辅导书,一个收纳箱都没有,书本直接摞在地上,最下面的几本已经受潮发黄。
她坐在床沿,看着小房间裏的一切,又想着许久没见的姐姐,嘆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在水泥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支离破碎。
她想起刚才分別时耿星语眼中的笑意,那麽温暖,温暖得像是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她每一本书都放得格外轻,每一支笔都收得格外仔细,把最常用的几支笔单独放在一个铁盒裏,那是她小学时,她从姐姐那裏央求来的一个装糖果铁盒子,表面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她蹑手蹑脚地收拾,仿佛怕惊扰了什麽,又像是在做一场无声的告別。
主卧传来极大声的手机视频声音,夸张的笑声和背景音乐震得薄薄的隔墙都在轻微震动。
与这个狭小空间裏的沉默形成讽刺的对比。黎予停下动作,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那风声像是呜咽,穿过窗户的缝隙,带来深秋的凉意。
算了。
比起声嘶力竭地去争论、去质问“为什麽妈妈只爱姐姐不爱自己”,黎予更擅长,也更习惯于在这个家裏做一个透明人。
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一种在不对等的爱中摸索出的自我保护。
她也想理直气壮地去恨妈妈。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重的愧疚压了下去。
她找不到恨的理由,一个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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