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路过你的下雨天(下)(2 / 2)
老式桑塔纳打不上火,男人额头青筋直暴,女人攀上他手臂,温言软语几句,男人收敛怒容,发动汽车,驶离田埂。
还真是个善变的女人,宋星照摘下耳机,回头,谢添年站在电线杆下,和他对视。
相顾无言,宋星照抿了下唇,满脑子都是:我该说什麽?要不讲个笑话活跃气氛?不对,讲个毛线笑话,还嫌院子不够乱吗?那该干嘛?拍着谢添年肩膀跟他比惨?
不行,不行,太难堪了。宋星照双手捂脸,透过指缝,墙角的裂痕向上延伸,和后妈房间裏的花瓶很像。那是三年前妈妈的忌日,他蹲在路口烧纸钱,后妈发现了,当晚告诉亲爹,亲爹找不到东西抽他,提起墙角的花瓶砸向他胸口,一声闷响,瓶底裂了道口子,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亲爹理理衬衫,装作无事发生出去,抱住他的小儿子,吃后妈喂来的樱桃,还是一副好丈夫,好爸爸的形象。
没关系的,初三那年断掉的肋骨早就接好了,宋星照勾了下唇角,像在苦笑。
“怎麽了?”谢添年主动开口,宋星照意外地挑眉,递出一包玉溪,“你抽烟吗?”
谢添年接过,两人坐在家门口看星星,树梢上的喜鹊扑腾翅膀,飞到屋檐下,筑起新巢。宋星照频频偏头,谢添年吐了个烟圈,道:“別猜了,我爸七年前去泰国变性,说好了在国外一辈子,今晚突然回来拿户口本和离婚证,说要和別人结婚。”
他冷笑一声,单手托腮,指尖有意无意扫过鼻尖那颗痣,垂下眼睫,似乎在想念什麽人。
应该想妈妈了吧,宋星照低头,拔着狗尾巴草,有些不知所措。
风吹起落叶,耳边响起水稻沙沙声,片晌,烟头烫到手,谢添年回过神,盯着门口褪色的春联道:“其实对我爸来说,我和爷爷是他上辈子的阴影,他逃出去了,回头又想把这裏毁掉。”
“……”
两人身份调转,谢添年今晚话好多,宋星照半眯起眼,慢着,他在求安慰吗?那自己该说什麽?靠,这小子能不能带他回去睡觉。
宋星照咬住过滤嘴,忽然被烟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谢添年拍着他后背,“你刚学会抽烟?”
“嗯,以前我都是吃百奇,巧克力味,红酒味,还有什麽抹茶味,叼在嘴裏的滋味比这破烟好多了。”
谢添年低头看烟,“玉溪还破啊。”
“我说口感。”宋星照打了声哈欠,两手撑地,思考要不要躺草垛裏睡一宿,反正他血条厚。
谢添年跳下草垛,伸手道:“回去睡觉吧。”
宋星照眼前一亮,有种从八点档肥皂剧裏解脱出来的感觉,抓住他的手,郑重地握了握,“谢同志,组织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谢同志皱眉,宋星照松开手,转身去洗澡。
凌晨一点,院裏恢复原样,宋同学刚沾枕头就睡着了,谢添年趴桌上补晚自习没写完的物理卷,高三很神奇,有些人这辈子不会遇到,有些话这辈子不会开口,没完没了的压力下居然全说了。
凌晨两点二十四,谢添年写完卷子,拔笔帽的动作一顿,盯着窗户上的倒影,宋星照翻了个身,对着电扇吹,发丝扬起,他的心跟着飘起来,回头想想,宋星照算是个很特別的树洞,如果做兄弟的话挺好,做情人……算了,不可能,顶多想办法把他掰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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