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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06
06.
「尊敬的旅客,很抱歉通知您,由于天气原因,本次航班起飞时间将延迟1小时40分钟。」
站在机场大厅中央,看到大屏幕上滚动这句话的时候,高越的得意简直要扬到天上去。
“你看,怎麽样!高超你就看!你別管別的你就看,怎麽样!”
高超拖着行李箱一路走的风驰电掣,回手给了高越后脑勺一巴掌。
被打也完全不会消下他的气焰,高越像一只骄傲的大鹅,他觉得因为起雾而堵车所以赶不上飞机,又因为起雾而导致飞机晚点所以最后赶上了这件事,太玄妙,在这一刻比双高胎拿了第三还牛逼。
跟闹钟没响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奥。
轰鸣自脚下喷烟而起,装载了几百条生命的巨大机甲呼啸上了天,变成了苍茫白云上的一只无名的旅雁。
很无聊,也不能上网,前一晚兴冲冲地下载在手机裏的电影,此刻一部也没有兴趣看。高越靠窗坐,透过圆圆方方的小窗看外面翻腾的云海,还是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
确实好看,他不管坐多少次飞机都会被云海的壮观而折服,这几年间手机裏断断续续地照了无数张角度一样、构图一样、顏色一样,连画面內容都没差多少的云图。
而且很巧的是,每次坐飞机,两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的座位是靠窗的,那这个座儿上坐的一定是高越。
高越回过头来,那老高超子又睡了,脖子上挂着个U形枕,他一上交通工具,不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屁股沾座儿人就困。
耳鸣逐渐被彻底适应,高越揉揉耳朵眼儿,看够了窗外,浑身懒洋洋的,百无聊赖中,开始偷他哥的手玩儿。
很有安全感,也很有威胁性的一双手,圆厚,有力,骨骼和筋络相较于自己会略粗犷些。奇了怪了,明明是双胞胎,生一样的皮肉流一样的血,一身骨头从上到下都是相同的粗细,唯独这双手从小到大不论谁胖谁瘦都能将二人分出个高低。
他挨个骨节捏过去,指甲像小牙齿,一口一口咬,从指根咬到指尖,吃干净了一根再换下一根,品尝得很仔细。
全都吃完了,在小拇指上流连了一会儿,把人手掌翻过来,用自己的指尖推平了无意识蜷曲着的五指,然后压实,对齐,开始比大小。
盖不瓷实,长度和宽度都比他多让出去两三毫米,贴在掌心上时,能感觉到温度比自己更烫一些,还有点儿磨手心肉,因为上面有一层很薄的茧。
高越比量半天,全神贯注的,也不知道这个行为吸引他的点在哪,两只手贴在一起,慢慢就捂出了汗,他就用手背去将高超掌心的汗蹭掉,一松开五根手指又失力地蜷上了,高越的右手像一只在棉花堆裏踩窝的猫,左拱右拱,蹭来蹭去,人也没反应。
嗬,睡的真死。
他便又重新把手掌压平,大概是摆弄太久,注意力有些涣散,手指就滑进了对方的指缝裏,轻而易举地撬开,无意识地十指相扣,1米83山东大小伙子的手,在他哥掌心裏像被岩壳包裹的蚌肉。
此人看着便出了神。
下一秒,自己的四根指骨毫无预兆地被狠狠夹了一下,像古装电视剧裏给犯人上刑的那个夹手板,十指连心,巨疼,他亲眼见证那只小麦色的手在下面因瞬间用力而产生一秒钟的青白。
高越嗷一嗓子叫了出来,火烫似的缩回手,再捂上自己的嘴,一套连招,在四周乘客将目光投向这裏之前把自己缩成一只丹顶鹤。
两秒后,耳边就响起一声轻笑。高越猛得转过头去,只见高超平静而揶揄地看着他,早不知道什麽时候醒了,睁开眼就看见高越在研究自己的手,也不动作,任他瞎玩儿。
丹顶鹤抖抖羽毛从翅膀底下探出脑袋,臊得浑身粉红,快红成一只火烈鸟。
饶是99%的e人,也不能在安静的飞机上嚎出声来之后依旧面色如常,不过这还一般,更让他羞赧的,是偷玩旁边那个人的手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事人盯了很久。
以及,指间肿胀着跳动着的疼痛。
他在最小的声音范围內用最大的力气控诉,嗓子眼儿裏挤出鸟叫。
“高超!都青了!”
高超眼神往下撂撂,果然,除了大拇指外,另外四只手指第二个关节往下的地方都有一圈儿红。
“我看看。”
他在自己的腿上翻开掌心,微张着,等着高越自己把手献上来,于是高越就別別扭扭地把爪子搭了上来,像被逗着要握手的狗,掌边两侧被捏住,物品似的拿起来赏玩。
这下反过来了,可两相对比下,气质和氛围完全不一样,比起高越那偷偷摸摸,一分钟八百个动作的样子,高超浑身上下只有手腕在静静转动,掌控的意味几乎快要溢出来。
他挨个摸过去,找到红的最狠的那根食指,用三根手指的指腹去揉,一开始还很正常,像在按摩,高越被揉捻得有些麻。可过了没多久,高超就开始在手指上施加压力,疼痛像温水煮青蛙,由于力量是递进的,高越并没有再叫,只是忍得很幸苦。
真的要断了!
这时高超幽幽的开口:“昨天晚上哪根手指摁的关机?是这根吗?”
高越疼得忍不住往回缩,但是被卡住了指缝,狠狠攥住,完全跑不脱,这时高超就又换了一根,过渡都没有,上来就直接捏。
“还是这根?”
痛感交替袭来,高越刚为食指松口气,就被中指接踵而至的碾碎感击败。
他受不了地带着哭腔哼唧出声,声音细得像蚊子。
“高超……这是在飞机上,人太多了,你別……”
一秒,两秒,铁钳似的力量卸了下去,高越如蒙大赦,抽回手腕,长出一口气,痛苦地用另一只手覆上表面。
这人怎麽这麽记仇呀,高越眨巴眨巴眼,把眼眶裏被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眨干,哀怨地朝高超投过去一瞥。
却发现,高超的表情冷冷的,只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回去,重新闭上了眼睛,一直到下了飞机,结束一天的行程,甚至晚上到了酒店之前,高超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高越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答错了一道题的答案,但他枣核大小的脑仁装的东西总是直来直往,压根意识不到问题应该是什麽。
过了秋分,天短得明显,在室內被明亮的灯火浸淫久了,容易忘记时间,脚一落在大地上,青黛色的天兜头盖脸地压下来,把心裏眼裏的光都罩上了罩子,人就卸下面具,披上疲色了。
高越蹲在酒店大门口,高超在前台办理入住,喊了他一嗓子,让他进去照相,他就屁颠儿屁颠儿过去了。
房卡被塞进手裏,高越看了一眼,8608,很顺眼的一个数字,握在手心裏。懒得上楼,于是把行李寄存在前台,两人先出去吃饭。
一顿饭吃的稀松平常,中途高超只摆弄了几下手机,高越全程在低头干饭,偶尔瞥几眼对面的碗,通过米饭的剩余量来判断结束时间。
对面筷子一放下,高越就立刻咽下嘴裏的东西,飞速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然后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坐在对面,开始无辜睁眼。
实在乖的要命。
没办法,他有一种感觉,高超今天心情不是很美丽,但问题肯定不是出在什麽手机关机这种事上,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得不对,只好卖乖。
高超就发出了从下飞机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声笑,笑得又凉又玩味,听不出什麽情绪。
他歪歪头,示意走了,高越就试探性地摇起看不见的尾巴跟着,一路跟回酒店,跟着取了行李,跟着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