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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7
Chapter 7: 07
Notes:
怜爱???一秒钟，作者有些薛定谔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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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预期违背。
一种喜剧技巧，以出乎意料的结果达到逗笑观众的目的。
一点都不好笑。
月落，乌啼，风沙沙响，漆黑的房间裏像落满了霜。
高越抱着膝盖坐在床角，鼻尖，指尖，脚尖，身上的每一段肢体末梢都是冰凉的。
他吸吸鼻子，努力去反思自己，真的很努力了，但情绪还是波澜起伏，大脑发出信号，在身体裏转了一圈儿迷了路，又只好摸不着头脑地原路返回。
这黑漆漆的空房间，他已经一个人呆了五个多小时了。
五个小时前。
“高越，你其实一点儿都没听进去我说过的话，你从来就没意识到过事情的严重性。”
高越跪坐在地面，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预想当中的疼痛没有来临，高超没有用调笑的语气逗弄他，也没有用阴冷的目光鞭笞他，他看起来很陌生，陌生到甚至有一点就近的熟悉，高越瞬间想起在飞机上他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和此刻如出一辙。
他在和他讲道理。
这太可怕了，高超从来不和他讲道理，他们两个人之间没什麽道理可言，沟通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比同时遇见极光加流星雨还罕见，没办法啊，心裏不管在想什麽，抬起屁股对方就知道要拉什麽屎，如果意见相左那就打一架，虽然一般情况下高越打不过高超，但架不住高越会耍赖撒娇，高超不得不让着他啊。
如果一件事情到了需要讲道理的程度，那就代表这件事至少绝对不在高越的认知范围內了。
高超平静地深呼吸一口气。
“你打心底裏依然把这当一场游戏，只不过游戏难度升级了，比以前刺激多了，你觉得更有挑战性了，是不是？”他俯下身体，摸了摸高越的脸，目光落在亮晶晶的小痣上，用指腹摩挲，“你对惩戒的了解太片面了，高越。”
“我三番五次地提醒过你，警告过你，劝过你，给你后悔的机会，你不听，就觉得自己能耐，什麽都吃得下，高越，老毛病这麽多年都没改过。”
高超淡淡地抽了他两巴掌，高越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他是第一次，在高超的眼睛裏真正地看见无情，也是真正地第一次从心底裏感觉到畏惧。
“嘴大肚子小啊，是吗？”
高超正回身子，用鞋尖顶在高越心口上。
“咱们吃火锅的规矩是什麽？说话。”
高越眼珠子慌乱地左右看看，回想这个问题的答案，颤着声说。
“谁点的谁吃完，吃不完……吃不完就，就塞进去。”
高超满意地阖上眼皮，鞋尖敲敲他胸膛，发出肉痛的闷响。
“人模样长了副狗脑子，不疼到心坎儿裏记不住，你说你要哥怎麽办？”
高越就红着眼圈儿朝他哥伸出手来，像小孩子求人抱那样，懵懂又可怜，但被抵在胸口的鞋尖挡住，往前蹭两步就被一脚顶了回去。
“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別……”
他也別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也不知道高超下一步要对他做什麽，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这一定是他不喜欢的，和肉体上的惩罚不一样，他会非常抗拒。
沙发上高超歪起头俯视腿边的人，嗤笑着眯起眼来摇了摇头：“別装了高越，我还不知道你，还你错了，你知道你自己错哪儿了吗？”他微微勾起手指，“来你说说我听听。”
高越就呜呜地摇头，双手握住哥的踝骨，将整只鞋底都贴在了心脏处，高超现在只要一踹，都不必多用力他就能人仰马翻。
这时候装乖了，高超任由他握着，贴着，鞋底又硬又厚，他感受不到高越的心跳，但却能从自己的胸腔裏，听见对方的悲鸣。
“飞机上你说过什麽？高越，在人前该把握多少尺度，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麽关系，嗯？”他一下一下把高越蹬开，高越像个不倒翁，被蹬开一点距离就立刻凑回去，再一次一次重新抱上他的皮靴，像幼儿园门口哭着不愿意撒开母亲手的孩童，“是你该操心的吗？”
“你自己说，你觉得你要脸吗？”
高越只会一个劲地摇头，解自己身上的腰带往高超手裏塞，含着泪花说哥你打我吧，你使劲打我一顿吧，我再也不这麽说话了。
高超把腿放了下来，往前一倾，陌生又寒冷的气息像青岛冬天的海风，迎着面刮下来，他的身体离开小沙发，贴着高越蹲下去，手掌握住他的肩膀。
一只乌鸦落在窗外距离仅两米的树冠，黑似玄钢的爪掐在一截柔嫩的枝桠上，侧过鸟喙用一边的黑瞳向这扇遮了窗帘的窗户裏窥望，头一闪一闪，玄羽在月色下滚动着人眼看不出来的流光溢彩。
搭在高越肩上的那只手安慰地捏了捏，语气温和：“不打你，好孩子，今天没错过飞机，哥说话算话。”
高越眼眶裏打着转的泪珠子就失望地落了下来，砸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你犯的是別的错，要用別的惩罚方式，你才能懂，说人话你听不进去。”
高越急惶惶抓上哥握住自己肩膀的手腕，抿起嘴蹙起眉摇头，啜泣两声，目光诚恳到极致，是打心底裏在认识错误的样子，看得高超心陷下去一块。
高超极快地皱了下眉，眼前这双眼睛在流泪，痛苦是实打实的，他便觉得自己也在流泪，痛苦也是实在的，这让他感到快意，感到欣慰。他在高越的双眼裏读到诚挚的表白，但他悲哀地摇摇头。
“不，你只是在害怕，但你没有醒悟，这远远不够，高越。”他从肩膀往下滑，滑到高越的口袋裏摸出手机，又从自己的口袋裏掏出另外一张房卡，用两根手指竖着夹住，在高越面前点了点，“没关系，哥哥会教好你的，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不怪你。”
高超摁住他的后颈，在高越发顶印下一吻，然后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拔掉了8608取电插卡机裏的房卡，接着拧开门把手，不回头地走了出去。
房间在大门关上后几秒钟后，彻底陷入了黑暗，高越在黑暗笼罩的那一瞬间哭着大吼了一声“哥”。
但没有人会回应他了。
独自在床上坐到了凌晨两点，高越委屈地又要哭出来了，他不能出去找高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高超住在哪个房间，甚至可能和他不在一个楼层，如果他出去了万一找不到，他就不能回到8608，因为他没有房卡，如果他回不去，他就只能在走廊呆一晚上，没办法联系高超来把他捡走，因为他手机被高超拿走了。
如果他敢找酒店工作人员帮忙的话，那他就彻底完了。
太绝情了，真的太绝情了，用这麽狠毒的招数，把自己亲弟弟治得死死的，至于吗？
不就说错句话吗。很显然，高越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明白自己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他还是觉得自己只是说错句话的事儿，甚至搞不清楚这句话具体错哪儿了，这是最让高超无奈的地方。
他憋着一口气，不服输，就在床上坐着，指望高超晾他几个小时，然后像以前一样，沉着脸回来在他面前一站，然后他就可以撒娇耍赖往人身上爬，接着后背或者屁股会被抽几巴掌。
现实是没有，一直到黎明见天光也没有人进来，高越甚至在中途幻听了几次房卡滴滴的声音，一个激灵就往门口瞅，后来反应过来应该是隔壁的开门声。
在黑暗裏，听觉会格外灵敏些。
他把脸埋进膝盖裏。
差不多早上八点，门锁才终于有响动，高超提着早饭进来，已然是穿戴整齐，看见高越抱成一团坐在床角，显然一晚没睡的架势，毫不意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语气很冷淡。
“九点出发，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早饭放在这儿，先吃还是先洗自己决定。”
高越无法置信地瞪起眼睛，看着高超把袋子放在桌上，再掏出他的手机放在旁边，漆黑的屏幕倒映出雕花挂灯的天花板，高超就坐在旁边，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看都不看他一眼。
“哥……”
高越想叫他，一开口嗓子是哑的，于是清了几下再叫，但高超根本不理他。
叫得烦了，偏过头飞他一记冷眼刀，一眼就蔫吧了，垂头丧气地下了床进了卫生间。
哗啦啦洗澡水声响起，浴室是不透明的磨砂玻璃，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人影，高超撩起眼皮，用上目线安静地注视着，目光随着晃动的影子来回转。
等高越吹完头发出来，高超还坐在那儿，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动作都没换过，他嘴角往下垂，老老实实地开始吃早饭。
然后跟着出门，跟着工作，跟着吃饭，跟着坐车，跟着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