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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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终)
这几天丛曲市的气温略有下降,由于安尧的行李还在村裏暂时没法取出,徐听寒又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的两个人没办法,跑到县城的服装店一人买了一件加绒长袖外套。
灰扑扑的衣服包在徐听寒和安尧身上,款式老旧,回到宾馆望着彼此,两个人都笑出声。因为徐听寒体型的原因,没有合适的衣服尺码,现在他身上这件偏小,勒的肩膀和胸肌都快从外套裏炸出来。安尧本来穿什麽都好看,但被这样没有版型和设计的衣服束缚着,不得已也带上了几分土气。
“老公,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买一件新的吧,这个穿在你身上太紧了。”安尧理着徐听寒的领口袖口,拽一下要別过头笑上两秒才能继续说,“你现在这样…看着…很像暴露狂。”
徐听寒很无奈,被別人说就算了,亲老婆的嫌弃才最戳心。他泄愤似的捏安尧的脸,搓的人在手心裏连连讨饶,说“再也不敢了”。闹了一阵儿徐听寒把安尧抱进怀裏,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带着土壤味道和青草味道的衣服有种奇怪的让人平静与安心的感觉,徐听寒摸着安尧的额头,手指顺下来滑到下巴上。安尧看着他,没几秒便主动凑上去亲了亲徐听寒。
“巴珠的妈妈已经见到巴珠了,她想在这裏待两天,和巴珠的小叔把问题讲清楚,过几天再回省城。”安尧柔声说道,“我问她要不要起诉巴珠的小叔,可能她是怕麻烦或者花费太多吧,最后决定不起诉。警察本来的意思是想调解,村支书倒是很强硬,主动说要拘留巴珠的小叔,让他长个记性。”
“不知道巴珠的小叔能被拘留多久。”徐听寒说,“就算关不了多久也不要紧,巴珠可以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禁止他的叔叔婶婶接近他。有了文件的限制,巴珠的安全更能得到保障了。”
“好,我和巴珠妈妈说一声,这个办起来是不是不复杂?我们这几天可以帮忙办下来。”安尧不想半途而废,草草把巴珠塞给母亲了事。能力范围內,他想多做一些事,好让这对孤苦无依的母子多些保障。
安尧和徐听寒陪着巴珠妈妈去法院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拿着一纸文件站在法院门口,巴珠妈妈有些难以置信:“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不来找我和巴珠了吗?”
“可以的。”安尧指着文件上的公章,“这是国家给你们的权利,保障你和巴珠的安全。而且村支书和村裏的长老都说了,等巴珠的叔叔婶婶回到平那村,会对他们严加看管,让他们反省赎罪。不过这些都要等巴珠叔叔的拘留期结束了。”
由于验伤机关裁定巴珠的伤情属于轻微,巴珠妈妈又不起诉,最终巴珠叔叔只受到了拘留十天的处罚。在这十天裏,巴珠妈妈会带着巴珠离开,回到省城。因为担心她的经济状况会有负担,安尧和徐听寒给她转了一笔钱。名义上是“借款”,其实留给巴珠妈妈还款的卡号是假的,不需要她偿还。
临走那天,巴珠妈妈抱着巴珠,在宾馆的一楼大厅和老师们告別。她一个一个握手,对每位老师都深深鞠躬,感谢他们对自己和儿子的照顾。轮到徐听寒和安尧时,巴珠妈妈站定在他们面前还没说话眼眶就红了。
巴珠向着安尧伸手,小声地说:“安老师,抱抱。”
安尧将他接过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下小巴珠已经不见外了,性格变得黏人很多,笑的次数更多了,也会主动和老师们说话,分享食物或者玩具给他们。安尧和巴珠贴了贴脸,又严肃地和他强调:“巴珠,你要记住,不要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被欺负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或者你信任的人,知道吗?”
巴珠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知道的,安老师。”
七八岁的小男孩挺沉的,徐听寒担心安尧抱久了胳膊酸,便从他怀裏将巴珠抱过来。巴珠抱着徐听寒亲了亲他的脸,黏糊糊的口水蹭到徐听寒脸颊上,徐听寒故作嫌弃地皱眉:“小邋遢。”
巴珠不生气,反而咯咯笑起来。
这些天巴珠和徐听寒相处得不错,徐听寒哄小孩很有一套,不像长辈反而像大哥,加上身份加持,巴珠对他十分崇拜,每天都跟在他身后。而巴珠也知道这是要分別的时刻,恋恋不舍地环住徐听寒脖颈:“警察叔叔,你以后要来看我,好不好?”
“好啊,一定去看你。”徐听寒说,“你到了省城的学校要努力学习知道吗,考个好大学,你要是考到滨城的大学,就可以天天见到我和安老师了。”
“安老师,真的很感谢你们,我打工忙,每次回家看巴珠一切都好有吃有穿,也没想过他会遇到这样的事。”巴珠妈妈擦着眼泪,鼻音浓重,“如果不是你们细心,巴珠不知道要什麽时候才能解脱,你们帮了我们,救了我们。”她深深地向着徐听寒和安尧鞠躬,“你们的恩情我还不清,神会保佑你们,永远被福泽庇佑。”
安尧扶起他,大家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叮嘱巴珠妈妈,又轮流抱了抱小巴珠。
到了不得不走的时间,巴珠妈妈牵住巴珠的手,和大家告別:“老师们,再见!”
老师们挥挥手,目送着她离开。
徐听寒和安尧都很不舍。这段时间大家同吃同住,为了共同的目标奔波努力,像战友又像家人。无论新朋友还是旧朋友,告別时总是痛苦。
看着巴珠和妈妈上了车,安尧拉了拉徐听寒,想和他回到房间裏。他们明天赶回平那村,今天要整理一下在宾馆的行李。可徐听寒定定地望着敞开的宾馆门外灰色的水泥路和偶尔闪过的车影,很久都不开口。
安尧萌生出一种预感,他试探性地询问:“老公,你想好了吗?”
徐听寒点点头,磕磕巴巴地回答道:“我们去省城吧,去…去逛逛。”
他还是不敢说自己是想要去探望母亲,只敢说自己是想去逛逛。其实要去哪裏安尧和他都心知肚明,徐听寒在怕什麽担心什麽安尧同样明白。他知道这个时候徐听寒最需要的是支持,于是扯过他的手攥紧,握住抬起贴在自己脸颊边。
安尧用力点头:“好,我们去逛逛,你想去哪裏我都陪着你。”
他们坐公交车到长途汽车站,赶着时刻表上的发车时间买了上午的最后一班车。丛曲市到省城需要两小时,安尧和徐听寒并排坐在摇摇晃晃、沉闷又狭小的客车裏,阳光从车窗內洒进来,光线直直照在两个人身上。被光划开的区域內,尘埃在浮动。车窗外树木、建筑交替排列出现又消失,一切都在起伏,一切又都沉寂。
安尧靠在徐听寒肩膀上,听车厢內喧嚷的说话声。
徐听寒的手心出了一点汗,安尧拿出手纸慢慢擦,又抬头看了看徐听寒。他没什麽表情,但安尧知道他很紧张。安尧也同样感到一种惶惶然的不确定,这班客车载着他们驶向的目的地,究竟是什麽光景他们都说不准。
他所能做的就是陪着徐听寒,勇敢地迎接在命运中早已被写下的结果。
长途汽车开到省城后,徐听寒和安尧在汽车站裏坐了片刻。徐听寒去买水,安尧则是在查到援助机构的路线。好在这家机构在市区,离长途汽车站不远。等徐听寒回到安尧身边将水递给他时,安尧已经打好了车。他仰起头,看着徐听寒的眼睛。
“老公,到了那裏如果觉得害怕或者不舒服,或者她说的话让你不想听,我们马上走,不要勉强自己,好不好?”
“嗯。”徐听寒把瓶盖拧开,让安尧就着他的手喝水。安尧慢慢咽了几口,徐听寒收手,用拇指擦掉安尧唇边的水渍。“既然都来A省了,不去看看她…好像不合适,遥遥,有你陪着我真好。”
安尧笑了下,故意逗他:“现在知道有我陪着你好了?之前瞒我瞒得那麽紧,问什麽都不说,你早点告诉我,我就早点跟你一起来看她了。唉,我好担心呀,她会不会觉得你和我结婚不合适?万一她不喜欢我怎麽办?”
徐听寒马上急了:“她怎麽可能不喜欢你?谁会不喜欢你?”
安尧很夸张地嘆气,徐听寒就坐到他身边握他的手。安尧轻声说:“对呀,听寒,在我心裏你也是一样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你应该让她看看,她的儿子现在有多优秀。”
徐听寒喉结滚动几次,被安尧的话语注入了能量与信心。他确实没有那麽怕了,于是可以很正常地与安尧走出汽车站,坐到出租车上,沿着规划齐整的马路向援助机构奔去。
援助机构的名字叫“星星之家”,徐听寒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冯梦应该会喜欢这裏。在养父不打他们的日子裏,他们两个经常会坐在门口的大树下抬头数星星。冯梦说星空会让人平静。
“星星之家”也会有同样的功效吗?徐听寒想了又想,不知道答案,但他希望这个小小的收容所能有这样的意义。冯梦的前半生已经受过太多苦,他无法尽孝,只好坚持汇去援助金聊表心意。冯梦不会知道钱是谁给的,但徐听寒坚定地认为,有钱一定会让冯梦过得更好。
在冯梦的判决结果下来之前,徐听寒曾但看守所和她见过一面,冯梦瘦了很多,可双眼炯炯有神,脸上的伤痕变淡褪去,看着比在平那村生活时更有精神。徐听寒的失语症还未完全康复,说话只能蹦单个字,可他很想听到冯梦能多说些什麽,告诉他一些十三岁的徐听寒还来不及明白了解的人生道理。他几乎要将脸颊贴到玻璃上,渴望能更清晰地听到母亲的声音。
但冯梦举着电话,沉默很久,只对徐听寒说了一句话。
“忆冰,好好活下去。”
我现在活得很好啊,徐听寒想,妈妈,我有了家庭(一家三口哦),我有稳定的十分热爱的工作,我有对我关怀备至的养父和岳丈岳母,我有房子有汽车有收入,我什麽都有了,妈妈。那你呢?你过得好吗?你想要的一切都有了吗?只要你说,我就会努力帮你办到的,因为你是我妈妈啊。
等徐听寒回过神时,出租车已经停在“星星之家”门口了。安尧坐在右边,他先下车,扶着车门向车裏面看。
徐听寒觉得在耳边奏响回荡的可能是自己的心跳声,可这声音的来源又似乎离他很近。紧张的时候每条血管似乎都在扩张,将激素向身体各处传递。徐听寒抬手按在自己的颈动脉上,那处正在很鲜活地鼓动着,存在感鲜明到徐听寒几乎以为那裏就是击打在他鼓膜上的声音来源。
安尧又叫他一声:“听寒,走呀?”
徐听寒如梦初醒,应了声便下车。
“星星之家”是一幢独栋三层小楼,外墙被漆成生机勃勃的浅绿色。如果仅从外观评价,这裏很像幼儿园,只是一楼外的院落裏没有滑梯等等游乐设施。徐听寒和安尧进到一层大厅,前台的接待阿姨站起来,问他们要找谁。
安尧将反馈信找出来,说明他们是捐款人,想要来收容机构实地考察了解情况。胖胖的阿姨笑得像很富贵雍容的牡丹花,嘴裏连连夸着、欢迎着二位贵宾。她让徐听寒与安尧和他们上楼,去找机构的主办人交流沟通。
她走在前面,热情地向两位客人介绍:一楼是餐厅、厨房与医务室,二楼是供在机构內生活的出狱后女囚们活动、娱乐和做些简单手工的多功能大厅,三楼是卧室和办公室。被收容的妇女们可以选择在机构內接些手工方面的散单谋生,也可以去外面打工,晚上回到这裏休息。胖阿姨很自豪,“我女儿厉害吧!当时別人都说她做这个不靠谱,我一听就说你必须要做,我给你拿钱,咱们把它做好,你看,我们这裏现在还是很不错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