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2 / 2)
苏时新被林洛按在镜子前,一件又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划:墨绿的太老气,宝蓝的显黑,直到林洛从角落翻出套红黑相间的,上衣是正红斜襟,盘扣用了同色丝线,下身是织金暗纹的黑马面裙,裙摆扫过脚踝时,金线在光下会流淌似的动。“就这个!”林洛拍板,把衣服往他怀裏一塞,“快去换!”
苏时新抱着衣服瞪肖时寒,对方正靠在墙边憋笑,肩膀微微耸动。“笑什麽笑,”苏时新压低声音,“白阿姨,肖时寒穿什麽?”
白思黎从衣架上挑出套衣裳:“这件怎麽样?”月白的底子上绣着蓝金色的云纹,下身是靛蓝色马面裙,裙摆上撒着细碎的金箔似的花纹。肖时寒接过去时,指尖蹭过布料,冰凉的触感裏带着点丝滑。
化妆间的镜子蒙着层薄雾,化妆师给苏时新上粉底时,忍不住啧啧称奇:“小伙子皮肤真好。”苏时新被粉扑蹭得睫毛乱颤,瞥见肖时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化妆师正给他画眼影。
轮到簪花时,苏时新赖在沙发上不肯动:“我歇会儿,让他先弄。”肖时寒也不推辞,坐在镜前任由化妆师摆弄。乌黑的头发被分出一绺,和假发缠在一起,绕成圆润的丸子,一根簪子从丸子裏插进去,固定住整个发髻。
然后便是插花。化妆师捏着镊子,先将一朵墨黑的玫瑰固定在丸子侧面,花瓣像浸过夜色的丝绒,边缘微微卷曲;接着是咖啡色玫瑰,焦糖似的顏色在黑发间格外显眼;金色牡丹被放在最中间,层层叠叠的花瓣像揉皱的金箔,花蕊处点着深棕的花药;两枝百合一左一右,金色的那枝带着做旧的古铜色,银色的那枝泛着月光似的白;最后缀上几支棕色干花,穗子垂在耳后,随着动作轻轻晃。
肖时寒对着镜子抬了抬眼,指尖轻轻扶了扶垂落的干花穗,指腹碾过粗糙的花杆。然后他笑了,嘴角先是抿成条浅缝,接着慢慢漾开,弧度不大,却足够让眼尾泛起极淡的粉,像初春刚抽芽的桃枝,嫩得能掐出水。镜中的光影跟着这笑动起来,在他素白的衣领上跳,在鬓边的繁花上滚,把少年人的鲜活泼得满身都是。
苏时新被林洛推着坐下时,还在嘟囔:“弄快点啊,我饿了。”林洛忽然拍了下手:“哎,让时寒给他插吧,化妆师你在旁边指导指导。”
肖时寒走到他身后时,苏时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花香。化妆师已经给苏时新盘好了发髻,蓬松地拢在脑后,留出几缕碎发垂在颈侧。“他这组用红白粉玫瑰,”化妆师递过花束,“点缀几支满天星就行。”
肖时寒的手悬在苏时新头顶,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朵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仿真的露珠。苏时新能从镜子裏看见他认真的样子,睫毛垂着,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冰凉的花瓣偶尔蹭过头皮,苏时新缩了缩脖子,听见肖时寒低笑:“別动。”
红玫瑰插在发髻右侧,像团燃烧的小火焰;白玫瑰挨着红玫瑰放,花瓣边缘泛着点粉;粉玫瑰被插在左侧,柔得像团云;最后撒上的满天星,白色的小花藏在花丛裏,像落了把星星。肖时寒收手时,指尖不小心勾到苏时新的碎发,两人在镜中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拍照时西街正热闹,林洛举着手机喊:“星星,看妈妈这裏!”苏时新刚好转身,夕阳恰好落在他耳侧的粉玫瑰上,耳钉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被风掀起的发丝缠着花瓣,连青石板路上的影子都带着笑意。
拍双人照时,两人被按在小巷的门槛上坐。肖时寒的黑色玫瑰离苏时新的粉玫瑰很近,风一吹,花瓣就轻轻碰在一起。“时寒把手搭在时新肩上!”林洛举着手机指挥,“两个都笑一笑!”
肖时寒的手搭上来时,苏时新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青石板路上,像两只相依的鸟。快门声响起时,檐角的风铃刚好叮当地响,把少年们的笑声、花香、还有这一整个秋天的温柔,都锁进了照片裏。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