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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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
残破的战后指挥部。
厚重的橡木长桌旁，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烟雾和一种无声的压抑。端坐主位的马莱元帅，平常脸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但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摊开的战报，记录着斯拉巴要塞之战的“胜利”，以及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和物资损耗。
“胜利？”
元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高级将领，最终落在负责前线指挥的马加特将军身上，“这就是你们呈交给我的‘胜利’？用几乎一整支志愿兵团的覆灭，用两个主力巨人差点阵亡的代价，去换取一座残破的要塞和一份停战协定？”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代价太巨大了！马莱的鲜血，不能这样无休止地流淌！”
面对元帅的怒火，马加特将军保持着军人的镇定，他站起身，沉声回应：“元帅阁下，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这场战争暴露了我们一个致命的问题——马莱，过于依赖巨人之力了。”
他走到墙边的军事地图前，手指划过斯拉巴要塞的位置：“我们的战士很勇敢，巨人之力也确实强大。但是，敌人也在学习和进步。反巨人炮、装甲列车、新型舰炮……这些武器对我们的巨人造成了实质性的威胁。尤其是那种搭载在列车上的反巨人炮，一击就能威胁到巨人的核心。”
马加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众人，说出了他深思熟虑的结论：“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巨人之力支配战场的时代，正在成为过去式。其他国家，尤其是中东联合，他们一直在大力发展针对巨人的兵器，并且在常规军事科技上，尤其是航空机械领域，已经走在了我们前面。未来的战争，制空权将是关键。飞艇只是过渡，我们需要更快、更灵活、火力更强的战斗飞行器！”
这番话让在座的马莱将领们面色各异，有深思，有不甘，也有隐忧。确实，斯拉巴要塞的艰难胜利，像一记警钟，敲醒了他们。
就在会议室內弥漫着对未来的忧虑和反思时，一个平静甚至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了。
“所以，我们才更需要，尽快夺回始祖巨人。”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坐在角落的吉克·耶格尔。他依旧是那副知识分子的打扮，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讨论的血腥战事与他无关。
元帅皱了皱眉，看向吉克：“耶格尔战士长，夺取始祖巨人一直是我们战略目标。但是，帕拉迪岛并非易与之辈。四年前的失败还歷歷在目。而且，根据后续情报，岛上除了艾伦·耶格尔的进击和始祖，以及阿诺德的超大型，似乎还出现了那个……光之巨人。” 元帅提到这个词时，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那个多次干扰计划，实力成谜的银色巨人，由谁来处理？谁能保证这次行动不会重蹈覆辙？”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也是在座许多将领心中的疑虑。那个光之巨人，如同一个变数，让马莱对帕拉迪岛的军事评估充满了不确定性。
吉克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使命感与个人恩怨的表情。
“元帅阁下，您说得对，光之巨人确实是个麻烦。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不能拖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我的任期，只剩下最后一年了。”
这句话让会议室安静了一瞬。巨人之力继承者的十三年寿命，是悬在每一个战士头上的利剑。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吉克继续说道，语气变得“诚恳”而“坚定”，“我绝不能让父亲的错误延续下去，绝不能让那个被恶魔思想蛊惑的弟弟艾伦，以及他掌控的始祖巨人，继续威胁世界的安全！我必须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亲自去纠正这个错误，为马莱，也为所有善良的艾尔迪亚人，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力量，彻底解决帕拉迪岛这个祸患！”
他将自己的动机巧妙地包装成了对马莱的忠诚、对“家族污点”的清理以及作为战士长的最后职责。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尤其是提及他那“叛徒”父亲格裏沙·耶格尔和“恶魔”弟弟艾伦，更是容易引起马莱高层的共鸣。
元帅沉默地审视着吉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会议室裏其他纯血马莱将领们也交换着眼神，权衡着利弊。吉克的理由，尤其是他仅剩一年的寿命和“清理门户”的决心，确实增加了计划的说服力。至于光之巨人的威胁……或许可以通过更周密的计划和绝对的力量优势来弥补。
“你的决心，我了解了，耶格尔战士长。”元帅最终缓缓开口，“关于再次进攻帕拉迪岛的计划，参谋本部会进行详细评估。但是，你必须明白，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失败。”
“当然，元帅阁下。”吉克微微躬身，眼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我会提出一个……万全之策。”
吉克和柯特一前一后走出气氛凝重的指挥部会议室。走廊裏冰冷的灯光映照着他们迥异的神情。年轻的战士候补生脸上还残留着对刚才高层会议的一丝敬畏以及看向吉克时毫不掩饰的崇拜。
“吉克战士长，”柯特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兴奋和好奇说道，“您刚才在元帅面前……真是太厉害了！可以直接提出那麽重要的计划！”他顿了顿，眉头又微微蹙起，问出了心底盘旋已久的疑问，“而且……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您的野兽巨人……好像和其他的智慧巨人不太一样。波尔克的颚之巨人，皮克小姐的车力巨人，甚至莱纳的铠之巨人，虽然都很强大，但感觉……感觉更像是纯粹的武器或者生物。而您的兽巨……有时候给我的感觉，简直……简直有点像传说中的始祖巨人那样，带着某种……更本源的气息？”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可是，您并没有王族的血统啊？这……这有点解释不通。”
吉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光芒。他当然知道原因——他体內流淌着的，正是来自他母亲戴娜·弗裏茨的王族之血。这是他与始祖巨人产生特殊共鸣、甚至可能破解“不战之誓”的关键，也是他深藏心底、绝不能暴露的核心秘密。
面对柯特天真而危险的提问，吉克没有透露丝毫实情，他只是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慵懒和恶趣味的语气说道：“哦？这个嘛……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注重个人卫生？或者说，我的巨人形态有它独特的……嗯，‘排泄’方式？”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麽了不得的秘密，“这可是独家机密，柯特。等你将来有机会继承野兽巨人的时候，在我的记忆裏看到可要替我保密啊，那种擦屁股的方式可不太雅观。”
柯特被这突如其来的、粗俗又荒谬的“解释”弄得一愣，随即脸微微发红，有些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完全被吉克带偏了思路。
然而，就在吉克以为成功糊弄过去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走廊转角传来。
“在聊什麽秘密呢，两位？艾尔迪亚人，可不能有秘密啊。”
马伽特队长缓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锐利地扫过吉克和柯特。他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
柯特吓了一跳，立刻立正站好，显得有些紧张。
吉克则面不改色，从容地转过身：“马加特队长，只是给年轻人讲了个不太入流的笑话，缓解一下会议的压力罢了。”
马加特没有深究那个“笑话”，他走到吉克面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吉克，正好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看法。这几年来，我们陆续向帕拉迪岛派出了三十二艘侦察和先遣军舰，结果全都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你认为，岛上究竟发生了什麽？是什麽样的力量，能让我们派去的舰队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回来？”
吉克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分析道：“将军，答案并不复杂。艾伦·耶格尔掌控着始祖和进击的巨人，帕拉迪岛上大概率已经有人继承了超大型巨人，仅凭这两个巨人，配合岛上的防御工事，就足以对我们派去的小型舰队造成毁灭性打击。更何况……”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岛上还有像那个神秘的奈克瑟斯，以及阿克曼那样实力远超常人的存在。我们的舰队，很可能在靠近岛屿，甚至还没来得及登陆时，就被彻底解决了。”
马加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吉克的分析与他自己的判断基本一致。帕拉迪岛的力量，远比他们最初预想的要棘手。
傍晚，夕阳的余晖如同血色的薄纱，透过窗户，洒在莱纳·布朗略显苍白的脸上。他躺在战士宿舍的床上，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深陷在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之中。
梦中，是玛利亚墙夺还战那片血腥的城区。他的铠之巨人被马克，柯尼和韩吉用三根雷枪轰炸后，下巴两侧的铠甲被炸得粉碎，导致巨人的嘴巴无法正常闭合，露出了脆弱的口腔和喉咙。然后，那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三笠·阿克曼，利用立体机动装置，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直接冲进了他那无法闭合的巨口。
莱纳在梦中发出无声的嘶吼，他清晰地“看到”三笠愤怒的眼神，看到她手中的雷枪对准了他巨人体內最脆弱的喉部区域，然后——
轰！！
剧烈的爆炸和疼痛仿佛再次席卷而来。
场景猛地切换。还是希干希纳区，他被砍断四肢，眼睛被蒙住。一个他熟悉到刻骨铭心、却又让他痛彻心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带着颤抖和不敢置信的质问。
是德利特……
他听到自己用冰冷到极致、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回答：
“从未爱过。”
那一刻，他仿佛能“看到”德利特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光芒碎裂的样子……
“啊啊——！”莱纳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和后背。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梦中的绝望和痛苦依旧清晰地残留在感官裏。
“哟，醒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床边传来。莱纳转头，看到波尔克·贾利亚德——颚之巨人的继承者，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某种复杂的情绪。
“又做噩梦了？还是帕拉迪岛那些事？”波尔克哼了一声，“我说莱纳，你这副队长的心理素质看来也不怎麽样嘛。要是当年把铠之巨人交给我的话，说不定我哥马赛就不会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野生巨人吃掉了。”
莱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有力气去反驳波尔克的指责。
马赛尔·贾利亚德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沉重的负担之一。他沉默了一下，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波尔克，你继承了颚之巨人……有没有看到……尤弥尔的记忆？”
波尔克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奇怪的就是这个，明明继承了力量，也感觉到了一些碎片化的东西，但关于那个尤弥尔···我什麽都没看到，像是被什麽东西刻意模糊或者遮挡了一样。” 这个异常现象，也让他感到些许不安。
莱纳陷入了沉默。巨人之力的秘密，似乎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深邃。
“好了，波波，少说两句，別对刚被舰载火炮轰击的莱纳那麽凶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皮克·芬格尔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递了一杯给莱纳，“他才刚醒，需要休息。” 她安抚了一下有些躁动的波尔克，然后对莱纳说，“贾碧、法尔可、乌德和索菲亚他们几个，一直在外面很担心你。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他们？他们似乎有话想对你说。”
莱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需要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驱散噩梦的阴影。他穿上外套，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出了宿舍。
夕阳下，四个年轻的身影正等在宿舍楼外的空地上。看到他出来，贾碧第一个冲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关切：“莱纳！你没事吧？我们听说你……”
法尔可、乌德和索菲亚也围了上来，眼神中都带着担忧。
莱纳看着这些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勉强笑了笑，揉了揉贾碧的头发：“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让你们担心了。”
贾碧立刻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他们在前线的见闻，法尔可偶尔补充几句，乌德和索菲亚则安静地听着。莱纳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们。这些孩子，是马莱艾尔迪亚人的未来，也是他作为副队长需要保护和引导的对象。
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暗，贾碧几人准备离开去街上逛逛。
“那我们先走啦，莱纳！”
“副队长好好休息！”
四个年轻人挥着手，转身朝着基地外走去。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金色的光芒勾勒出他们尚且单薄却充满活力的轮廓。
就在这一瞬间，莱纳看着那四个并肩离去的背影，眼神突然恍惚了一下。
那四个背影……仿佛与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