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向明日的舟[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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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向明日的舟
光。
首先是无边无际、温暖而浩瀚的光。
然后,是剥离的痛苦,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成两半,一部分承载着所有的温暖与希望被带走,而剩下的……是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冰冷的虚无。
他,或者说,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这个意识体,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比另一个“自己”更早地苏醒了过来。
映入他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任何场景,而是一片被巨大、古老石柱环绕的遗跡。石柱上镌刻着无法理解的纹路,流淌着微弱的能量光晕。遗跡坐落在一片广袤的、被无边森林环绕的谷地中,天际悬挂着一轮巨大得有些不真实的、正在缓缓沉入林海的夕阳。橘红色的光芒如同融化的琥珀,浸染着整片遗跡与森林,壮美,却带着一种亘古的寂寥与悲伤。
这裏是……哪裏?
我是……谁?
他茫然地站起身,感觉身体轻盈却又空洞,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环顾四周,遗跡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造型奇异的石造物。它并非传统的门扉,而是更像一对收敛的、由某种未知岩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羽翼,庄严地合拢着,静静地矗立在遗跡的最中心,仿佛守护着什麽,又仿佛封印着什麽。
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从那石之翼传来,仿佛有什麽在內部呼唤着他,与他残破的灵魂产生着共鸣。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带着初生般的懵懂与一丝隐秘的渴望,缓缓伸出手,触碰了那冰凉而粗糙的石质表面。
——轰!
就在指尖接触的剎那,不再是温暖的光,而是如同决堤洪水般的、冰冷刺骨的记忆碎片,携带着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和绝望,瞬间冲垮了他那本就模糊不清的意识屏障。
庄守仁和林暖倒在黑衣人枪口下的无助……
曾宇那冰冷空洞、如同恶魔般的凝视……
母亲庄妍从温柔到疯癫、最终悬在琴房中的身影……
地下室裏无尽的折磨与疼痛……
喉咙被强行灌下药液时那灼烧灵魂的剧痛……
芙落蕾拉阳光下灿烂的笑容,和她最后那条石沉大海的求救信息……
吴天昊血肉模糊的尸体……
曾惜怨毒的目光……
还有……最后那纵身一跃时,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脚下那片虚假的、令人晕眩的城市灯火……
庄岚。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带着所有鲜血与泪水的重量,狠狠地砸回了他的意识深处。
所有的迷茫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几乎要将这新生的灵魂再次撕碎的痛苦回忆。
他是庄岚。
那个在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短暂一生的庄岚。
他记起来了,一切,所有不堪回首的、黑暗的过去。
同时涌入的,还有那些属于“前世”的、相对平和的记忆碎片——其中最主要的,是一个叫做《进击的巨人》的故事。艾伦·耶格尔,三笠·阿克曼,阿明·阿诺德……还有,莱纳·布朗。那些关于自由、关于墙壁、关于巨人之力、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悲壮史诗,那个……充满了无奈与鲜血的、令人扼腕的结局。
剧烈的信息冲击让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抠着地面的古老石板,指甲几乎要崩裂。他大口地喘息着,泪水混合着前世今生的痛苦,无声地汹涌而出。
原来……死亡并非终结。他被那道光带走了,带到了这个……什麽地方?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再次审视这片遗跡,那巨大的石之翼,那古老的石柱,那远超认知的建筑风格……
每一个适能者都来过的地方——奈克瑟斯的遗跡。
以及,随着记忆恢复而逐渐清晰的、对自身状态的感知——他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灵魂或意识的聚合体。
结合脑海中《进击的巨人》的剧情,一个难以置信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浮现在他心中:
这裏,是那个故事的世界。
《进击的巨人》的世界。
而那个被剥离出去的、承载了大部分温暖与空白意识的“自己”……他去了哪裏?
他是否……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失去了所有记忆,像一个真正的婴儿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裏重新开始?
一想到那个一片空白的“自己”,可能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可能要在无知无觉中,再次经歷类似前世的痛苦,甚至可能被卷入那既定的、悲剧性的命运洪流……庄岚的心脏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搐。
不。
绝不。
他已经经歷过一次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他失去了所有,最终连自己都失去了。
他绝不允许……绝不允许另一个“自己”,在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时,再次走向毁灭,或是目睹他在意的、那些曾在漫画中为之嘆息的角色们,走向那个令人心碎的结局。
前世,他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今生,既然带着记忆归来,知晓未来的轨跡,他是否……能做些什麽?
一个念头,如同在黑暗中燃起的微弱火苗,在他冰冷的心中亮起——他要改变这一切。为了德利特,也为了那些他曾经在虚构故事中投注过情感的角色们。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痕。那双属于庄岚的、曾充满绝望死寂的琥珀色眼眸裏,重新燃起了一种东西——不是希望,那太奢侈。
是一种极其冷静、近乎冷酷的决意。
一种背负着过往所有黑暗,也要为“光明”开辟道路的执念。
他选择了那条最为艰难的道路——独自负重前行。
他将守候着德利特,那个失去了记忆、可以无忧无虑(相对而言)成长的自己。
同时,他要开始他的“战争”。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巨大的石之翼。
这一次,他感知到了更多。石之翼內部,蕴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
一种,是温暖、浩瀚、充满了生命力的光,与他灵魂深处那将他带来此地的光芒同源,但这光似乎受到了这个世界某种无形规则的压制,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而另一种,则是阴冷、粘稠、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黑暗能量——庄岚清晰地认识到,那正是来源于他自己,来源于他那不堪回首的记忆,是前世所有负面情绪与痛苦的凝结物,如同脓疮,依附在光之侧。
这石之翼,既是通道,也是封印,封印着他带来的黑暗。
奈克瑟斯之光被世界压制,无法完全发挥力量。那麽,压制黑暗、引导光能的任务,就由他来承担吧。
他盘膝坐在石之翼前,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深处,开始了他漫长而孤独的“工作”。
他以《进击的巨人》原定剧情为蓝本,结合自己对这个真实世界的初步感知(通过遗跡与外界微弱的能量联系),开始构建一个庞大而精细的“命运模型”。
这并非简单的推演,而是近乎残酷的沉浸式轮回。
每一次演算,他都如同一个被迫坐上永恒轮转仪器的受试者,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投入那条既定的、充满血泪的时间长河。
庄岚就如同一个被抛入时间洪流的孤魂,一次次地“回归”到关键节点之前,以全知的视角,尝试干预,试图扭转那既定的悲剧。
第一次轮回:他尝试在第五十七次壁外调查前,向调查兵团匿名发送预警,详细描述女巨人的能力和身份。结果:信息被当作无稽之谈忽略,阿尼更加警惕,利威尔班以更快的速度被全灭。
第十七次轮回他试图在艾伦第一次巨人化时,引导德利特(此时尚不知情)去“偶然”发现艾伦身上的钥匙,希望提前触发地下室秘密。结果:引发了更早的教会和宪兵团注意,艾伦被更快地推上审判席,处境更加危险。
第一百三十三次轮回:他模拟在玛利亚之墙夺还战中,提前暗示埃尔文团长关于兽之巨人投石的真实目标。结果:埃尔文做出了更激进的战术调整,导致冲锋的士兵死伤更为惨重,虽然利威尔成功重创兽巨,但团长本人因更早暴露位置而被流弹击中,不治身亡。
第五百零四次轮回:他尝试引导德利特在雷贝裏欧收容区与莱纳和贝尔托特建立更深的“友谊”,希望通过情感纽带改变他们自曝身份的决策。结果:莱纳的精神分裂更为严重,在极度的愧疚和压力下,于一次意外中提前变身,造成了更大规模的平民伤亡,并使得矛盾更加不可调和。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次轮回:他推演在地鸣启动前,集合所有可能的力量,强行突袭“道路”,试图在艾伦与始祖尤弥尔接触前阻止他。结果:引发了“道路”的剧烈排斥反应,所有进入者(包括模拟中的德利特)意识被撕裂、消散,地鸣依旧准时启动,世界在更大的混乱中走向毁灭。
第三千六百五十五次轮回:他尝试最极端的方法——在一切开始前,模拟引导德利特去暗杀年幼的艾伦·耶格尔。结果:触发了世界线的剧烈收束和排斥,德利特的意识在动手前就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抹除,而艾伦则以另一种更不可控的方式获得了进击的巨人之力,悲剧以更扭曲的形式上演。
第不知多少次轮回:他麻木地看着。
看着三笠一次次抱着艾伦的头颅痛哭,看着希斯特莉亚在婚姻中枯萎,看着利威尔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看着帕拉迪岛最终在战火中化为焦土,或者……看着地鸣踏平世界,只留下死寂。
每一次轮回,他都像一个被困在琥珀裏的飞虫,明明能看到一切,知晓一切,却无法真正撼动那坚固的、名为“命运”的琥珀壁。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变量,调整了无数细微的节点,但结局总是以不同的方式,滑向那个相似的、令人窒息的深渊。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比任何□□上的折磨都要残忍。它一点点地磨蚀着他的意志,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可笑。他就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试图用双手挡住海啸的蝼蚁,每一次努力,换来的只是更彻底的失败和更深刻的自我否定。
“为什麽……就是不行……”
在第无数次轮回失败后,庄岚的意识蜷缩在遗跡的角落,发出无声的嘶吼。他看着自己因为无数次精神冲击而变得虚幻不稳的双手,眼中只剩下死寂。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寻找破局之法,而是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对自己的凌迟。
在演算的同时,他分出一部分心神,密切关注着石之翼內部的能量平衡。
那源于他自身记忆的黑暗能量,如同活物,充满了侵蚀性与破坏欲,时刻试图冲破光的束缚,去污染、去毁灭。庄岚用自己的意志,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配合着被压制的奈克瑟斯之光,死死地压制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黑暗。
这如同在內心深处与一个拥有自己全部负面记忆和情绪的镜像怪物进行永无休止的搏斗。黑暗的低语无孔不入,不断在他耳边回放着母亲死亡的画面,芙落蕾拉绝望的呼喊,曾宇冰冷的嘲讽,还有他自己手持利斧时那狰狞的表情……每一次压制,都是一次对自我伤疤最残忍的撕扯,都是一次在堕落边缘的惊险徘徊。
他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在无尽轮回中推演命运,承受着失败的折磨。一部分在死死压制着门后咆哮的黑暗,承受着侵蚀的痛苦。
仅有极少的部分,维持着最基本的清醒,密切关注着现实世界中德利特的动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轮回的绝望与黑暗的侵蚀,如同两条毒蛇,不断吞噬着他的精神力量。
但他不能停下,更不能放弃。
他只能在极限的负荷下,艰难地寻找着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他发现自己很难从根本上“破局”,巨大的命运惯性似乎难以撼动。但他可以做些“微小”的干涉。
于是,在托洛斯特区夺还战的混乱中,当马克即将听到莱纳几人的谈话时,庄岚凝聚起残存的精神力,跨越了虚实界限,在德利特的视觉感知中,如同幻觉般闪现了极其短暂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字幕”或“直觉”。
这微小的提醒,如同在湍急的命运河流中投入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虽小,却足以让德利特下意识地做出反应,改变了马克的命运。
在巨木之森,当女巨人即将对利威尔班成员下杀手前,庄岚再次竭尽全力,捕捉到命运的瞬间缝隙,向德利特传递了模糊却关键的预警。
这并非直接赋予力量,而是在命运的岔路口,轻轻推了德利特一把。
这些干预极其耗费心力,每一次都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雪上加霜。
但他看到德利特成功救下了人,看到现实世界的命运轨跡因此产生了微小的、积极的偏转时,那无尽的黑暗与轮回之苦,仿佛也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然而,平衡是脆弱的。
当莱纳与贝尔托特在罗塞之墙自爆身份,剧情走向急转直下,世界的“悲剧性”似乎骤然增强时,庄岚惊恐地发现,石之门后的黑暗能量如同受到了刺激般,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开始沸腾、冲击。
他不得不调动更多的力量去加固封印,压制反扑。
这导致他用于演算和进行微小干预的力量大幅削减。
他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崩断。
轮回的景象因为精神不济而变得更加模糊且痛苦,黑暗的低语几乎要成为他思维的背景音。
就在这极致的高压与绝望中,在长期与黑暗能量的对抗与接触中,庄岚被迫学会了一样他从未想过要掌握的东西——掌控一部分黑暗的力量。
这不是堕落,而是在深渊边缘的危险舞蹈。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黑暗的能量,与体內残存的光之力结合。
光与暗,这本该对立的力量,在他近乎自毁的意志调和下,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平衡。
他惊讶地发现,在这种光暗结合的状态下,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和“干涉”能力,似乎得到了细微的增强。他仿佛能更清晰地“触摸”到这个世界规则的脉络,虽然依旧无法大力撼动,却可能在一些极其微小的节点上,施加更有效的影响。
但这力量如同毒药,使用它,意味着他要更深地拥抱自身的黑暗面,承受更强烈的侵蚀痛苦。
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黑暗彻底吞噬,万劫不复。
困难,绝望,痛苦……这些词汇早已不足以形容庄岚的状态。
他就像一个在无边黑夜中独自跋涉的旅人,背负着沉重的过去,面对着绝望的未来,周身被寒冷与孤独包裹,脚下是看不见尽头的荆棘之路。
他的意识在无数次轮回中变得千疮百孔,他的灵魂在黑暗侵蚀下摇曳欲灭。
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放弃,沉入永恒的安眠。
可是,每当他看到演算中德利特那带着阳光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既定的悲剧下显得如此脆弱,每当他感受到现实世界裏德利特因为他的微小提醒而成功改变了他人的命运时……
一种源于灵魂最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执念就会支撑着他,让他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放弃咽回喉咙。
他必须坚持住。
为了那个在阳光下奔跑的“自己”。
为了那些不该被命运嘲弄的角色。
为了一个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
更好的明天。
于是,在那寂静的、被星光笼罩的奈克瑟斯遗跡深处,那个孤独的黑袍身影,再次闭上了眼睛,将意识重新投入那无尽的、令人窒息的轮回演算之中,同时分心死死压制着门后咆哮的黑暗,等待着下一个可能出现的、微小的干涉契机……
他的战争,远未结束,无尽的轮回,如同一个不断缩紧的绞索,勒得庄岚几乎窒息。
他目睹了太多次玛利亚之墙夺还战的惨烈,埃尔文团长那撼动人心的冲锋与牺牲,利威尔兵长面临残酷抉择的痛苦……每一次,他都试图在无数悲剧的缝隙中寻找一丝生机,但命运的洪流总是以碾压之势,将他的努力化为齑粉。
然而,当现实的“轮回”进行到玛利亚墙夺还战后,某种不同寻常的、剧烈的情感波动,如同海啸般从现实层面猛烈冲击着庄岚与德利特共享的灵魂深处。
那不再是演算中的模拟情绪,而是真实不虚的、源自德利特本体的、近乎崩溃的绝望与痛苦。
“从未爱过。”
莱纳那句在特定情境下出于复杂目的的冰冷谎言,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德利特內心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一直阳光开朗、努力拥抱这个世界的德利特,从未经歷过如此直接的情感背刺,尤其是来自他所爱之人的。
那份被否定、被抛弃的痛楚,混合着战斗的疲惫与失去同伴的悲伤,瞬间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这股汹涌的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不仅淹没了德利特,也猛烈地冲刷着庄岚一直勉力维持的、封印着前世黑暗的石之门!
“呃啊——!”
遗跡深处,庄岚闷哼一声,身体剧震,本就苍白的面容瞬间失去所有血色。
他感觉到那扇门后的黑暗能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鱼,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开始冲击、咆哮。
德利特內心的绝望与痛苦,成了滋养这些黑暗的最佳温床。
屋漏偏逢连夜雨。
紧接着,庄岚感知到德利特为了拯救濒死的埃尔文团长,不顾自身极限,过度透支了刚刚觉醒不久的奈克瑟斯之光的力量,强行吊住埃尔文一口气,并将其紧急送入了尚未完全稳定的石之翼中进行维系。
这一举动,固然暂时保住了埃尔文的生命,但对德利特自身的负担是毁灭性的。他们的共享身躯本就因为连番大战和情感打击而摇摇欲坠,此刻更是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身体的濒临崩溃,意味着对內在能量的掌控力急剧下降。
庄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再也无法单独拦住那扇门后沸腾的、渴望冲破束缚的黑暗了。如果他什麽都不做,黑暗必将溢出,首先污染的就是心智脆弱、正处于崩溃边缘的德利特,届时,一切将万劫不复。
不能再隐藏了!
一个无比艰难的决断在庄岚心中形成。他必须现身,必须直接干预。
于是,在德利特意识模糊、最为脆弱的时刻,庄岚——那个身着黑袍、承载着所有沉重过去的“心魔”——第一次,真正出现在了德利特的面前。
他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只能在德利特惊愕而痛苦的目光中,从他那裏“取走”了一部分活跃的、尚未被黑暗污染的光能。
这并非掠夺,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截流”。他需要这股相对纯净的光能,作为加固封印、暂时压制黑暗狂潮的燃料。这个过程无疑加剧了德利特的虚弱和痛苦,看着德利特那不解而受伤的眼神,庄岚心中如同刀割,但他別无选择。
然而,仅仅是压制黑暗还不够。
德利特身心的崩溃危机需要缓解,而不断走向悲剧的世界线也需要更直接的干预来寻找变数。庄岚决定展示一部分他被迫掌握的力量,也给德利特一个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他的意识,借助光暗结合后产生的、那丝奇异的对世界规则的细微撼动能力,跨越了空间,瞬间锁定了远在马莱的另一个悲剧节点——即将被巨人化的波尔克吃掉、继承鄂之巨人的尤弥尔。
就在波尔克变身的巨口即将吞噬尤弥尔的千钧一发之际,庄岚凝聚起庞大的精神力量和那危险的光暗之力,强行干预了那片区域的时空流动。
时间,仿佛被投入了粘稠的琥珀,近乎于停滞般减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只有庄岚的意识如同鬼魅般穿梭其中。
他“看”到了尤弥尔眼中最后的茫然与认命,也“看”到了波尔克变身时无法控制的狂暴。
没有丝毫犹豫,庄岚以精准到极致的手法,力量化作无形之手,径直探入尤弥尔体內,硬生生地将那条代表着“鄂之巨人”力量的、怪诞虫般的通道生物拽了出来,混合着些许黑暗拟态的血肉精准地扔进了波尔克张开的嘴裏。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超越了常理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