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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十 ……
陈修自太子回京始便没露过面, 他连着告了好几日的假,一直称病在家。
内阁人员本就不足,如今又缺了他这名得力次辅, 众多繁复的政务以及朝廷内外的压力令杨仞不堪重负。
杨仞不得不将一些不甚重要的工作交给内阁司值郎去做。然而即便如此, 也未能减去他心头半分愁苦。
毕竟多年同僚,杨仞何尝猜不出陈修的心思。
他甚至几次三番登了陈家的门, 无论他如何诉苦劝说,陈修就是油盐不进。至于病, 太医只说是风寒, 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拖拖拉拉反反复复。
他知道陈修在犹豫, 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一肚子火,临走时咬牙切齿:“这个时候, 你倒害怕了?陈建初,你我在这朝堂上混了这么年了, 先帝在时就曾在翰林院共事,后来一会儿外放一会儿回京, 起起落落多少回才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再后来凑巧又同任东宫属官, 跟着陛下一直走到现在。中间又是叛乱又是逼宫,咱俩作为天子近臣见过多少风雨,一路相互扶持,性命攸关的时候你都没怕, 眼下你身为内阁大员、堂堂大学士,地位尊崇,你却害怕了?”
陈修偏过头, 合了眼,不看他,静默半晌,才闷着嗓子出声:“我一直以为,这番话,或许有一天,应该是我讲给你听的……”
杨仞温和宽厚,柔而深中;陈修清直端重,刚严果敢。两人刚柔相济,处事谋断皆商榷施行,内阁一直相对稳定。
“是,从头至尾,我一直都比不得你有胆量,所以圆滑软弱,情愿做个哑巴。可如今你做了哑巴,我就只好替你说出来了。”
“我知道你不是……”陈修急声否认,接下来却语塞了,喉中泛起一阵苦涩,“思存,我、我只是病了。你给我些时间,容我歇一歇……太子她到底,曾经也是我的学生……”
杨仞瞧着他的语无伦次,不得不把满腔闷气压下去,深深一喟:“我知道你的顾虑。只是如今的情势你也都知道,一味逃避不是你的风格。我希望你尽快想清楚。”
内阁的情况太子自然也知晓。晏朝趁此机会提拔了些人上去,又多加重用东宫官。
但陈修毕竟常为东宫讲学,同她总有师生情谊在,又是德高望重的内阁大学士,在晏朝心里分量颇重。
晏朝时时牵挂着,却因岁末政务格外繁忙,这几日朝中又不大安定,一时无暇分|身,便只能常遣身边内侍前去问候。
至于这问候里头的深意,两人都心如明镜。然而陈修一直沉默,仿佛是在无声抗议,引得他一众门生也茫然无措,左右摇摆。
陈修知道太子迟早会坐不住,只是不知现在面对乱局、性情大变的太子会如何处置。
他自己内心千愁万绪,矛盾不已,想过递辞呈,也想过仍旧做坚定的太子党,甚至也想过拥立宗室为帝。
独独不敢想,如何面对她。
彼时太子身份揭开,震惊之余,他没有恼怒,只是不可置信到茫然失措,却不知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这样一日日煎熬地耗过去,陈修甚至盼望着宫里能传出些旨意——皇帝圣旨也好,太子令旨也好,勒令他回内阁也好,训斥贬官也好。如此便可借题发挥,好歹能激起他茫然的斗志。
旨意一直杳无音信。等来的,是太子亲临。
晏朝出宫极为低调,不许人声张,悄无声息地进了陈宅。因提前并未得到消息,陈家下人前去通禀时,陈修先是惊愕,随即才匆忙收拾整理,往前厅拜见。
晏朝免了他的礼,似是习惯一般自然去扶:“先生尚在病中,是我唐突惊扰了。”
她的客气令陈修有些无措。也不知是不忍同她生疏,还是稍稍顾忌她的威势,陈修只道声不敢,并没有执意下拜。
接下来,两人落座。晏朝不等他发问,单刀直入地开口:“先生借病居家,有意避世,是对当下局势有独到的见解么?不妨说说看,学生洗耳恭听。”
陈修顿时如坐针毡,正要起身,忽听晏朝说:“先生安心坐下罢,不必紧张。”他只得挪回原位,张了张嘴,“臣体迈多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讷讷难言。
“既然先生不知如何开口,那便先由我来说吧,”晏朝深深的目光将他一望,语气依旧缓和,“自边关回京已近半月,先生一直躲着不敢见我,太医说,先生的病迟迟未愈,大半是因为郁结于心。不消多想,必然是与我有关了。
我从入主东宫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从未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突然,令人猝不及防。进京前我匆忙做了准备,其中包括对京城局势的预想,还有朝中各色官员的立场。最坏的状况,也不过是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同我作对。但我也知道,并非所有人都是耿瑭。
只是一切皆有变数。所以先生的态度,我没有很意外。”
她停了停。
陈修抬起头,面露惊异。太子端端正正坐在上首,面容年轻且沉静。他心头忽有触动,无论传言如何,她毕竟还是太子。
“起初我以为,是因我女子身份产生的偏见,亦或是觉着我手段过于严厉了,毕竟因此慷慨陈词大发议论的人不在少数。可也未曾见先生有过任何表态。且在我心里,先生不是畏惧强权不敢发声之人。”
晏朝的目光慢慢落在陈修身上,却见他不大自然地避开了。
“后来我突然意识到,先生是不是在羞愧——又或者觉得羞耻?愧对儒学道统,愧对皇恩,耻于不识我女儿身,耻于教出来我这样一个学生。女子当权,或会令先生史册蒙羞。更不必说,若我败亡,先生乃至陈氏一族必定受到牵连。”
心思骤然被点透,陈修终于仓皇失声:“殿下……”
他呼吸滞住,脸上一热,到底觉得难堪了,慌忙辩解:“臣、臣不是……”仅支吾出来几个字,浑身顿生无力,他失魂落魄地闭了闭眼。
所谓的忠义、气节……或许他眼下才应感到羞愧。
可这份羞愧,也恰恰表明他对晏朝并未全然悲观失望。
晏朝垂下眼睫,静静道:“是也无妨。”
又极轻地一笑:“这点私心,我能体会。今日来,是为宽解先生。倘或猜对了几分,便只当替先生倾吐心声,无需太难为情。”
陈修心底五味杂陈,垂首道:“谢殿下关心。臣惭愧。”
气氛一时又陷入沉默。
厅内熏笼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偶尔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哔剥,时间便随着这几不可闻的声响悄然流逝。晏朝不经意间一瞥,入眼的桌椅屏风、瓷器字画一应布置颇为雅致,好几处精雕刻画的山水花鸟,令温暖的室内当真添了几分春意。
壁上挂着一幅宋代马麟的《层叠冰绡图》,两枝清瘦绿萼梅纤纤如铁,乍见先感其风骨。
陈修见状,解释说是孟淮所赠,又叹道:“臣这几日常常想起子川。当初昭怀太子薨逝,他身为太子太傅,深感自责,为此愧痛不已,连议储之争他也是能避则避。后来殿下被立为储君,素来谦虚的他毛遂自荐,自此尽忠竭力地辅佐殿下。其实以子川的才能和资历,早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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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阁,但他不愿。他跟臣说,他已年迈,不堪繁务累身,惟愿尽平生所学,教导太子以令承藉国家之重。”
晏朝垂眸轻道:“当初我在文华殿听孟先生讲的第一节课,他诫勉我时,援引《新书》中贾谊之言说‘天下之命,悬于太子’①,又说‘一人有庆,兆民赖之’②。我一直以为,于保傅之事上,孟先生胜过贾谊。他一心为国,是为大雅君子,社稷纯臣。”
“子川很希望殿下做一名仁君。”
“或许昭怀太子是。”
她扯扯嘴角,落寞地笑。昭怀太子温柔得过分,不光先帝喜爱他,连向来苛刻挑剔的宣宁皇帝都对他格外宽容,纵使犯了错,也是极不忍心罚他的。
晏朝深吸口气,坦诚说:“我很难做到了。”她带着微微的歉疚,却义无反顾:“我辜负了孟先生的教导,但我不会忘记他。”
她的选择是没有选择,她的前路是来时路。
“臣……”陈修斟酌着言辞,最终仍是选择直言:“臣想问殿下,您怎么看待耿瑭一事?”
“若孟先生在世,他或许难以置信乃至大失所望,但我不信陈阁老你看不明白。”她像是早已洞察陈修的用意,眸色深了深:“我亲眼见的血,亲手拿的刀,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该不该死。”
干冷的风从花门廊柱下挤过,变得狭长且锋利。晏朝出了前厅,由下人引着离开。
方经过游廊,忽听闻几声轻快细密的脚步声,夹杂着孩童清灵的笑语。
她循声望去,一名粉雕玉琢的女孩儿立在几步外的青石小路上,约莫六七岁的模样,头上梳着双丫髻,藕荷色袄裙在简素的冬园里格外明丽,一双乌亮的眸子正好奇地望着她。
身旁跟着的下人唯恐她冲撞了太子,连忙吩咐人带她先下去。却不想晏朝先开口问道:“是陈阁老的孙女儿么?”
女孩儿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福礼,落落大方地回“是”,又仰着头,天真无畏地问她:“殿下真的是女孩子吗?”
娇柔且清亮的嗓音十分悦耳,陈家一众下人却已吓得脸色发白。晏朝温和一笑,点头应她:“是。和你一样。”
说着缓步走近她,同身旁一名已惊惧失色呆愣在原地的仆妇要了披风,矮下身替她披上,又轻轻系了结。无意间手碰到她下巴,小丫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自己先不好意思地咯咯发笑。
“风大,别贪玩,回屋里吧。小孩子生病了要吃药,很苦的。”
“……可是殿下也在外面呀。”
晏朝眸色一闪,也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说罢也不等小丫头再开口,便将她推给仆妇乳母,自己则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宅.
宣宁二十四年终于见了底,眼见着即将辞旧迎新,忽然一场大雪落下,一时间风动地,雪连天,纷纷扬扬漫天匝地,似要封阻岁华轮回。
皇帝的病已回天乏术,纵使太医院的国手拼尽一身医术,也只能暂时吊住一口气而已。但皇帝的生命力似乎格外顽强,虽则每天大多数时间都不省人事,却撑过了一日又一日。
晏朝知道他是心有所系,始终放不下他的江山。
她每天照旧晨省昏定,知晓皇帝不愿见她,只在殿外行礼问安。
皇帝病中本该由后宫嫔妃侍疾,然而晏朝以圣躬需静养为名,直接禁止了她们探望。御前便仅是宫人和太医照料。皇帝瞧着真是孤单又可怜。
至于朝堂,闹得最厉害的几日,晏朝倒是允了几名大臣面圣。
只是皇帝神志不清,早已没了理事能力,口齿含混地说了些什么众人全没听清,半晌宦官出来传口谕:“陛下圣谕:一切交由太子处置,别来烦朕。”
众臣依旧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在他们看来,目下最合适的嗣君人选,是远在甘州府的肃王,于诸皇子中行三,占了庶长子的名分。
是以平日明里暗里向西北望的人不少,他们巴望着皇帝某日清醒过来,下道旨意,召肃王进京;再不济,只废黜晏朝即可。
毕竟大齐的官员们都自以为对国祚绵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谓匹夫有责。
皇帝的确有过旨意。只不过早被王卓派去的人暗中拦截住了,仔仔细细审问完,无声无息地将人都处置干净了,才带着皇帝的密旨回京禀予太子。
晏朝阅罢将其焚毁,进而又暗中追查宫内宫外勾结之人。果不其然,牵涉其中者不少。宫内的好处置,宫外则需下些功夫了.
小寒方过,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曹楹,以谋判罪下狱。
已擢升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王卓奉命主审此案,查出曹楹为谋害太子,暗中指使军营中一百夫长将我军军情泄露给鞑靼敌军,造成齐军损失不计其数,更致太子陷深井堡之难。
证人中最有分量的,是任鲁。宣府那边早已查得明明白白,只待京师的动静。郭元膺及邵烺等人所提供的证据最有力,并火速进呈宫中。
通敌叛国、谋杀太子证据确凿,“十恶”之一已是罪无可赦,更不必说尚未追究那些参劾他的折子是否属实。
三司会审,太子亲临。罪名宣毕,曹楹画押认罪。数罪并犯,取其重者,依大齐律例,曹楹当判斩刑,妻妾子女没入功臣之家为奴,父母祖孙兄弟流放二千里,财产充公③。
然而才宣判完,尚未来得及走下公堂,兰怀恩忽而求见,称有敕旨。
堂中所有人便都将目光投向兰怀恩。那一刻,兰怀恩不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奸宦,反而成了承载所有人莫名希冀的使者。所有人虔诚地跪倒在地,连蓬头垢面的曹楹眼里都有了光芒。
兰怀恩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大抵猜到他们的心思,不由颇感讽刺——
作者有话说:强迫症作者作话分区:
1.下本预收,对,现在叫《寂寂锁朱门》,皇后和太医那个,想换成皇后和太监,大家觉得怎么样?星星眨眼.JPG
2.突发奇想的本章段子:
太子:先生为何躲着不敢见我?
陈修:殿下从外省回来,是黄码……
3.注:①出自《新书·保傅》
②出自《尚书》
③参考《大明会典》
第102章 一 ……
曹楹到底没死成。连已被收监的曹家人也被一道赦令悉数释放。
今时不同往日, 晏朝早转了性子,当初那个在皇帝面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太子不复存在,她已渐渐习惯了独当一面、掌控权势。
原本对于捏住曹氏生死这件事她十拿九稳, 却不想皇帝突然横插一脚, 事败垂成。她到底不甘心。
下令的那一刻,她心头迸出隐隐的恨意。说不清是对皇帝, 还是对曹楹。
曹氏本是望族,深厚的人脉关系、出身曹家的文淑皇后, 加之晏华这个地位稳固的太孙, 曹楹在先帝朝时便已于京城站稳了脚跟。彼时曹氏合族荣华至极,烜赫一时。
随着文淑皇后崩逝,皇帝登基另立了新后, 曹家便提高了警惕,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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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要保住晏华的太子之位。在这期间, 曹楹明里暗里没少为难崔家。
昭怀太子薨逝后,曹楹又一心扶持晏斐, 同时也终于将矛头对准了温惠皇后及晏朝。首先被迫害的,是温惠皇后。
晏朝很早就知道母后的死没那么简单。当年人人都盯着中宫, 李氏、曹氏虎视眈眈,皇帝只冷漠地视而不见。
她也很清楚母后是替自己挡了一劫, 是以此后不敢再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也暗自作誓定要为母后复仇。
李氏已覆灭,曹家也逃不了。
或许这一回处置曹家,她的确有些急躁了, 已近在眼前的胜利令她头脑一热,无暇顾忌太多。意外突如其来,她如同在寒冬里被当头浇下一头冷水。
当时险些在人前失了态。
回宫一路晏朝都没说话, 好不容易平下心绪,一下煖轿见兰怀恩在外头跟着。她愣了愣,竟也没大注意到他。她垂眼理毕衣袍,皱眉问:“有事?”
兰怀恩觑她脸色不虞,正要开口,人却已经先转身走了。他连忙跟上去,先解释了皇帝那边的情况。
“……所有人都没见过那般刚烈又狼狈的永嘉公主。她当时手持金簪,抵着自己喉咙,逼着侍卫宫人给她让的路,硬是闯进了暖阁。永嘉公主还有着身孕呢,跪在地上,宫人要扶她也不起,边哭边求,陛下哪里会不应?怒气冲天,憋得脸都发紫了,还是强撑着下旨,命臣火速前来赦免。”
说完,又不禁多嘴续了一句:“就算不是因为永嘉公主,且目前朝堂稳定,陛下也不会任由您就这么无所顾惮地处理了曹家。”
晏朝冷哼一声,别过头,抿唇进了书房,将他撇在外头:“本宫要他来管。”
曹氏一事,皇帝确实没再管。那道圣旨也就相当于给曹家赐了一份丹书铁券而已,谋叛可以赦去死罪,但要想保住家族荣耀、光辉如昔,就不能够了。
晏朝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去见皇帝,恐他动怒伤身,也免去自己的不痛快。便直接命宦官带着内阁的处置意见,去请示皇帝。
内侍一字字读毕,皇帝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无力地合眼轻叹:“准了。”
曹氏抄没家产,除曹楹贬黜为民外,其余成年男丁发口外充军,家眷逐出京城。
逐出京城。
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但隐约间又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因嫌太费神,索性也不愿去细思了。
焦心如焚的永嘉公主最终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自是不依,她不禁悲怒交加。
“……又是充军又是逐出京城,这是要把曹家赶尽杀绝呀!她晏朝是心狠手辣,可父皇他怎么忍心这么对待母后的外家啊。父皇同母后鹣鲽情深,又礼重外祖父,我不信他会准这道旨意!一定是晏朝,一定是她矫诏胡为,她公报私仇!”
又推身边的侍女,命立刻备轿入宫。驸马薛恒横身拦下她,后面跟着的妙华郡主也上前掣着她的袖子,泫然泣道:“母亲,皇外祖母不在了,舅舅不在了,连斐儿表弟也没了,女儿不能再没有母亲了!”
本是妙华关心情切口不择言,薛恒却立马变了脸色,低声斥了句:“妙华!胡说什么呢!”
永嘉公主惨然一笑:“她没说错。晏朝何曾顾及过手足之情?四弟怎么死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更何况她现在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薛恒眉头深锁,安抚妙华几句,吩咐人将她带下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公主的腰身,和声劝解:“这圣旨未必不是圣意。无论如何,舅家谋叛这条罪已是抵赖不得了,而且……”
他放低声音:“而且当初四皇子谋逆,陛下不过是借着那位的手杀的他,亲子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一个无皇子可扶持的外戚?通敌叛国,离谋逆可就是一步之遥了,陛下一向疑心重,若搁从前,曹家必是诛九族的。陛下是顾及着同公主的父女情分,才保住他们性命的。”
“都说天家无亲情,这一点父皇和她简直如出一辙!”永嘉公主咬唇,心终于一寸寸沉下去。
“公主,再退一步讲,这回陛下虽驳了那位的判决,但除了答应您保住曹氏一族性命性命外,可没对那位有什么明显的不满。别说惩处,连句责骂都没有。”
“你是说……”永嘉公主暗暗吃惊,但随即又坚定摇头,“不可能!晏朝把御前都封死了,就是有什么消息,也透露不出来。”
薛恒扶她坐下,握过她的手,沉沉道:“公主仔细想想,当日陛下听完您的哭诉,意识尚且清醒着,可有说什么、做什么吗?”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永嘉公主却懂了。
她怔怔地望着薛恒,神情黯然下来,眼眸里渐渐浮上一层迷惘的雾色。
孕中本就多思,她越想越酸涩,再开口竟像是带了哭腔:“晏朝若是真登了大位,还会有我们的活路么……”
她埋头偎在薛恒怀里,觉得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堂堂嫡长公主竟也有这么落魄的一天,失去了父皇和曹家的庇佑,她的高贵、她的尊严、她的骄傲,一瞬之间如浮云将散,漂泊无凭,盛衰难定。
“公主不同她作对就好了。她不是说过,您终究是尊贵的嫡公主。曹家做的那些事咱们一清二楚,她未必不知道。能保曹家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薛恒柔声劝着,自己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之前曹楹与兴济伯府暗中来往,此番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薛家.
曹家人离京那一日,永嘉公主执意要去送。薛恒多番劝阻无果,只得陪她同去。
翟轿前脚才踏出府门,薛恒后脚就悄悄遣人特地进了一趟宫,以永嘉公主的名义禀去东宫,却说是曹楹追念文淑皇后,故而求见公主。
晏朝听罢,一哂而过,免不了也感慨两句,方点头应允。待同梁禄闲说时,只摇头道:“永嘉公主气性傲得很,怎会把我放在眼里?八成是驸马私自做的决定了。”
梁禄略略忖着,诧问:“驸马这两头充好人,也不怕被永嘉公主知晓了,怪罪于他?”
晏朝抬眸睃他一眼,先不答他:“这说辞周全得很,看上去是对本宫服软,实则又以文淑皇后来堵我的嘴,既维护了公主的颜面和声誉,又暗含向我投诚之意。薛恒和薛家一样,都是识趣的人。”
“永嘉公主对我没什么威胁。倒是兴济伯府,乃勋旧之家,如今虽没落了,声望却不容小觑。倘若永嘉公主夫家肯拥护本宫,其余勋戚说不定会有所动摇。夫妇本就一体,届时,永嘉公主的态度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晏朝眯了眯眼,微不可察地挑下眉。
城外的送行场面颇为荒凉,除却永嘉公主外,只有几名曹楹的门生在帮忙打点照拂。旁的人一个个都生怕同罪臣扯上瓜葛,迫不及待地早早就避嫌远去了。
曹楹年事已高,一年之内先丧子再丧家,连遭数难,又经牢狱之苦,再硬的老骨头也撑不起来了。
那道旨意一下,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想到合族的儿孙后代,心头那块大石落了地,而自己却禁不住磋磨,终于一病不起。
多年顽疾复发,他已无法站立行走,只能躺在马车上,任由仆人伺候摆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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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鬓苍苍,眼神涣散,曾经叱咤朝堂的阁老,可怜为国效忠一生,晚景却如此凄凉。身未死,名已灭。
公主立在他面前,心头泛起酸涩,默默潸然。
曹楹叹道:“成王败寇而已,公主切勿伤怀。”
他这几天都在同自己的从前和解,不住地宽慰自己,要释怀。只是这么早就过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年纪,毕竟还是有点不甘心。
“曹氏百年世家,终究是从老夫这里开始败了。我这一辈子陷在权力场的漩涡里,如履薄冰地钻营算计,身不由己。原以为靠着家世可以高枕无忧,却不知这才是祸患根源。从文淑皇后崩逝我就该意识到的……你母后,真是可怜了你母后,那样如花似玉的年纪,早早地去了。活着的时候没享过一日皇后之尊,死了才被当成母仪天下的表率供奉着。”
公主眼角的泪意忍不住:“母后永远是父皇的元后,她合该受天下人敬仰。”
“静徽啊……”曹楹深深叹息,头一次逾矩地直呼公主闺名,“公主可知道,陛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母后入主中宫啊。”
公主愕然一瞬,茫然不解地抬头望他。
“为防止外戚乱政,国朝后妃出身一向不高,此前亦有过不少平民皇后。陛下当年对你母后一见倾心,不顾先帝反对和群臣劝阻,执意娶她为太子妃,不久后便诞下昭怀太子和你。
“而后昭怀太子被立为皇太孙,曹家在朝堂也步步高升。那时候,先帝有了防心,指不定陛下也有了防心。他是帝王啊,他怎么能容许自己的枕边正妻、下任嗣君、前朝重臣身上都淌着同一家人的血?
“只是陛下那时候尚且年轻,朝政不稳,还不敢轻易对曹家动手,又不忍伤害亲子,唯一能狠得下心的,自然只剩文淑皇后一人了……”
簌簌冷风一吹,如利刃般割过公主娇艳的面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咬着牙惊叫出声:“不可能!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自母后病逝,他年年祭拜,时常追思,不能忘怀……”
“真情假意,谁能说得清呢……”曹楹摇头笑笑,望着公主的目光,满含怜爱,“老夫这一走,此生大约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只是不忍看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你是我那可亲可爱的女儿仅剩的一缕血脉啊……”
“至于曹家败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气数该尽时,谁也没法子。老夫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保全公主。现今东宫的性情我略知晓些,你不碍着她的路,她不会赶尽杀绝的。公主身份尊贵,又有着身孕,眼下不掺和任何一派,是最安全的。”
他咳一咳,补充道:“只是,要防着东厂兰怀恩。”.
云容冱雪,暮色添寒。冬日夜长,酉时未尽,天色已沉沉暗下来,宫苑各处光影幢幢,华灯如昼处,清寥且璀璨。
晏朝从文华殿回到东宫,用过晚膳,正待返身回书房,忽有昭阳殿宫人求见,说孙氏想见她。
晏朝不由得微微诧异,自她回宫,便没再见过孙氏。
宫里都传言说,孙氏因长乐郡王的夭折悲伤难抑,整日将自己关在昭阳殿不肯见人,起初只是神智恍惚,后来偶尔竟也做出些疯癫之举。
太医去看过,乃是心病,非药物所能医治。
梁禄观察着晏朝的神色,又估量了时辰,正要劝,晏朝却已应下来:“去看看吧。”
她同孙氏之间,还有些恩怨未了.
昭阳殿本就偏僻,自没了晏斐后愈发荒凉。皇帝不再关照,御前也无人肯上心,连宫人侍卫都懒怠起来。
晏朝至殿门前时,来开门的只有个衣着单薄的粗使宫女,探眼一望外头阵势,唬了一跳,许是不识晏朝身份,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你们主子呢?”晏朝没有追究她的失礼,先问道。
宫女低头答:“在、在寝殿……”话音未落,这浩浩荡荡一行人已越过她,径直进去了。
苑内照旧是冷清,只如今更添了几分凄怆。晏朝踏着零碎的枯枝败叶走近前去,一眼望见檐下两盏素白灯笼,在夜风里瑟瑟摇曳。
每一间屋子皆是灯火通明,却看不到人影,半点生机也无。
身边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生怕出什么意外。有宫女在前面带路,将她引至寝殿。
晏朝敲过门,唤了声“长嫂”又唤了声“孙娘娘”,俱无人应答。
外头动静不小,孙氏不会听不见。她拧了拧眉,索性试着去推。
这一推,门倒开了。
屋内燃着炭,暖是暖的,味道却有些呛。晏朝忍不住掩鼻轻咳一声,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里头一个人影突然跌跌撞撞走出来,旁若无人地向她行去。
晏朝心下一惊,下意识后退。身边侍卫眼疾手快,先将那人拦了下来。
是孙氏。
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尤其身外那件蜜合色的撒花对襟长袄,发间那支桃花玉簪,格外端方俏丽。仰起脸时亦令人惊艳不已,朱唇粉面、柳眉星眼,与从前冷淡简朴的孙氏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憔悴的神色。她眉头紧蹙着,鬓边流苏惶惶地晃。
“殿下……”
孙氏痴痴地望着晏朝,挣扎着向她伸手,那双眼里迸发出让人莫名其妙的惊喜。
那欢喜清清澈澈,天真而彻底,连眉角都极其自然地上扬。
晏朝命人放开她,又吩咐宫人扶她起来。侍卫们得到示意,暂退了出去。
孙氏立稳了,就小心翼翼上前,伸手欲捉晏朝的衣袍,却见她分明避开。
她委屈极了,哽咽出声:“殿下、殿下怎么就不肯理柔儿了……柔儿天天都在家里等你回来,殿下说好的,要给柔儿带今年春天的第一枝桃花。柔儿会把它别在衣襟上,好不好?”
晏朝恍惚了一下,蓦然意识到:孙氏把她当成昭怀太子了。
“……殿下,柔儿今天穿了件新衣裳,”她眉眼弯弯,笑眯眯地原地转一圈,将褙子上的绣花指给殿下看,“这里有朵并蒂莲,是柔儿自己绣的,手指头都扎破了,好疼的,手破了就不能给殿下弹琴啦,殿下要给柔儿吹一吹……”
她伸出来纤纤玉指,指甲上染了鲜红的蔻丹,一点愁凝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但果然依稀可见些微伤痕。
晏朝默默地望着她。
娇憨的神情与她的年纪已经有些不配,无论如何撒娇卖痴,长时间浸透了寂寞与伤痛的面容,总是脱不去多愁善感的影子。
只是,她从前,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在晏朝最早记的忆里,孙氏就已经是位端庄娴雅的太子妃了。
偶尔会从旁人那里知晓,这位太子妃当年不合先帝眼缘,便是因为她过于活泼轻浮,唯有昭怀太子将她捧在手心里。
细细一想,也难怪晏斐是那个性子了。
孙氏仍在絮絮叨叨:“……殿下不要皱眉头好不好?不开心了要和柔儿说,柔儿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殿下答应了柔儿,以后要去塞北看长烟落日,去江南看烟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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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青宫十一年》 100-107(第5/14页)
画桥,还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殿下千万不要食言……”
“今年不能去没关系,明年也没关系,一辈子好长好长,总有一天会去的。柔儿会等着殿下,一直一直等下去也没关系,因为有殿下在呀……”
“柔儿以后会乖乖听话的,不会让殿下为难了。”
她声音闷闷的,吸了吸鼻子,白皙的手指攥回去,明艳红甲藏也进袖子里。
“是柔儿错了,柔儿太任性了。柔儿以为嫁给殿下之后还可以和从前一样,可,殿下不单单是柔儿的夫君,更是天下人的太子殿下呀……”
“妾不贪心的,只要能一直看着殿下开心就好了。妾昨晚醒来,看见殿下眉头皱巴巴的,想给殿下抚平,可是怎么也抚不平……殿下笑一笑好不好?”
“殿下对谁都温柔,偏偏不肯对自己好一点。”
“妾知道殿下累极了。自从母后去世,殿下住进了东宫,就日夜操劳,丝毫不敢懈怠。”
“殿下心怀天下、心系黎民,可是又有谁,能来心疼心疼殿下呢?妾只恨自己是个女子,不能在前朝为殿下分忧……”
她仰着背,虚虚一扶肚子,仿佛怀有身孕。
“……殿下摸一摸呀,他会动了,刚才吓了妾一跳呢。”
“等冬天的时候,孩儿就诞生了,殿下等一等他,好不好?小孩子长很快的,一眨眼就会走会跑了,殿下一动特别想听他叫一声爹爹的……”
“殿下还要教他写诗画画,教他骑马射箭,要陪着他长大,要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阶,看看山河远阔……”
慢慢地,她神色愈渐失落。
“殿下说要和柔儿永远在一起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你怎么忍心丢下柔儿一个人呢?雪还没有落下,我们还没来得及白头,你怎么能先走呢?”
她终于失声痛哭,瘫倒在地上,肝肠寸断。
在场所有人的都不免为之动容,渐渐沉浸在悲绪里。
晏朝垂下眸子,眼角有些酸涩。她不知道自己在怜悯孙氏,还是想起了昭怀太子。
就在屋内气氛悲凄到极点的那一瞬间,内室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一个人影挟一缕寒光迅疾闪入,趁众人失神之际,直直冲着晏朝撞过来。
“奸贼——我今日要杀了你,为娘娘和小殿下报仇!”
她想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见了晏朝就抑制不住满腔悲愤,怒目切齿,先恨声喊出来。
这一喊不要紧,满屋子人都听到了。
晏朝身前一名侍卫见她手持利器,唯恐她伤主,情急之下拔了刀,向前一挡。
薄刃顺势擦过少女细嫩的脖颈,艳红血色如花雨飞溅。
徐疏萤红着眼,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仍直勾勾盯着晏朝,喉中发出一声低低呜呃,伶仃单弱的身影便软软倒下。
晏朝心头蓦地一震,隐约的钝痛感绵延开来,不由冷睨那侍卫一眼:“让你动手了?”
侍卫放下刀,低头告罪。
晏朝不理她,转身走出寝居。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忽然在一叠杂碎的脚步声里,听见孙氏哀哀的呢喃。
“……殿下,我知道是你把斐儿也带走了。你是该和斐儿团聚了。你还没有见过咱们的孩儿。可是九泉之下,你还会记得柔儿吗?你还认得柔儿吗?”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晏朝霍然回头,却已看不见孙氏的影子。她眼里蓄了些许温热,风一吹,又冷了。
“孙羡柔,你怎么就疯了?”
“我查了那么久。是你在坤宁宫里放了能致我母后小产的晚庭香,是你派人在宁妃端给我母后的那碗粥里下药,是你在李贤妃宫里安插的小宋,是你指使那个宫女推庄嫔落水致使一尸两命。你害死我母后,离间我和宁妃,暗中勾结曹家几次三番要杀我!我查得清清楚楚,还没听你亲口认罪,还没听你低头认输,你怎么就先疯了?”
“你为你的斐儿筹谋算计,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你的报应!孙羡柔,这是你的报应!”她眼眶发红。
“你凭什么以为疯了就能逃避一切……”
十余年的宿仇真相大白。可如今,她还要恨谁呢?
她的眼眸跌进漆黑的夜,茫茫无际,四处漂泊。探寻和沉没都没什么分别,看不见月辉,更激不起半点星光。
昭阳殿,以后或许就没有昭阳殿了。
她脑中闪现出斐儿小小的身影。
晏斐狡黠地将没吃完的糖藏到疏萤身上,噔噔噔跑进殿里,气喘吁吁地,唤他慈蔼的母亲:“阿娘,斐儿回来啦——”
踏出这道门,外人谈论的,便只有那个太子,如何逼疯长嫂、滥杀宫女。
回到东宫,兰怀恩在等着她,并不为什么要事。这一晚,兰怀恩紧紧拥着她,跟她说:“殿下,别回头就好了。”
斜风闪灯影,迸雪打窗声。
晏朝就着暗沉沉的灯光,凝神望他那双桃花眼。这张令天下人深恶痛绝的脸,这个被认为至邪至恶的人,此刻,与她同床共枕。
她笑了一笑:“那看来,我也得求恶名了。”
兰怀恩吻着她额头,低低道:“陛下没几天日子了,这个年大概也熬不过去。殿下要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