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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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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金榜题名尤可期

黄昏时分, 斜阳照孤影, 群鹤飞过皇宫上空,从江南迁徙北去。

“姑娘,今年入殿试的举子真是少,连崇政殿都只试进士一日。”

宣德楼隐蔽的一角处,落日的余晖将赵宛如的身影拉得斜长,影子折映在墙边朱漆栅栏上, 眸光如天边的火烧云,炙热发烫, “也不知,爹爹对她的映象如何。”

张庆骤视着城楼下的白衣少年, 极为肯定道:“李真人的谈吐, 样貌,都不是一般世家子弟能比的, 官家爱才,尤器重真人这种不骄纵的年轻人。”

从宣德门左侧门出来时李少怀被人叫住。转身见叫他的人穿着紫色的绣花边公服, 等人走近时才发现原来是刚才皇帝身边的近臣, “中贵人?”

周怀政托起李少怀,“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平仲的学生,”今日皇帝对提及寇准而冷漠的态度, 让周怀政将心思转到了李少怀身上,“我自也会帮扶于你,日后入了这朝堂, 便要谨言慎行。”

对于这个内侍省的高官太监,李少怀所知甚少,不过恩师愿与之交好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佞臣,“多谢贵人提醒。”

“平仲遭人陷害排挤,我亦未能劝阻圣上,痛心不已,望你不要步后尘,今后做事皆要三思而后行。”

“贵人教训,怀定当谨记。”

李迪在不远处等着他,见她神色轻松,李迪呼了一口气,“适才在崇政殿,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可把我吓死了!”

李少怀只是洋溢着笑容,并不后怕。

上午的诗赋,由礼部的考官先进行阅卷排名,最后交由皇帝定夺。

“陛下,这是刚刚那个坦诚自己曾做过殿试所出之题的少年所重写的文章。”钱怀演将卷子呈给皇帝,“今年才十四岁。”

赵恒惊叹不已,“如此少年落第岂不可惜。”于是挥笔在中第名单中添了一个名字。

礼部再将排名靠前的文章策论呈上,诗赋试才,策论试能,独李少怀的策论吸引着赵恒,“李若君”

见皇帝面露欣喜,周怀政小小的心颤了一下,“圣上,这李若君是寇准的学生。”周怀政与寇准交好,寇准在朝时常帮衬。

赵恒原本因喜获人才大悦,又因周怀政的话让他变了脸色。挥了挥手,主考官将试卷收起退至一边。

从内殿出去,一一查视各座的举子,“观今之天下,是你们士子共治之天下,朕最后有三问,观之天下,举之国势,何以治?为人臣者,何以治?彼时君者,又当如何治?”

策论的文章已经看完了,赵恒此举只是想看看他们的胆量,虽不是太宗可也想得魏征。

想到了答词的举子们上前一步,“猛虎在山,百兽莫敢侵;忠臣处国,天下无异心。”

“功不滥赏,罪不滥刑。”

“智者因危而建安,明者矫失而成德。”

“不以尧舜之心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为臣者,具臣也。”

各举人争相上前,各执其词。

赵恒走至李迪身前,“文章写的好,可不知能否说的好?”

李迪上前一步躬身,“战事定,四海平,今之大宋,万邦来朝,臣以为,治国先治人,治人先正己身,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上行而下效,淫俗将成,败国乱人,实由兹起,以儒之教化臣民,仁德而治天下,君臣同体,使之臣民向君,君恩布泽天下,四海归心。”

赵恒点头,将手搭在腰间的玉带上,摸了摸胡子走至李少怀跟前,“你呢?”

李少怀只是从躬身合起的袖子内微微抬起头看着皇帝。

“哼!”赵恒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遂轻视其一眼后离去,“朕要你说!”

李少怀放下手,望着皇帝的背影直起身板走上前,“今陛下开恩科,纳四海,不问门庭,不计出身,为安.邦求贤若渴,诚以问诸士天下之势,以求君之道,臣之道,民之道,心系社稷,此乃百姓之福,天下之幸。”

赵恒停住脚步,站定在漏钟旁,朱色裙摆微拂。

李少怀轻呼一口气,“陛下亲临崇政殿取有才之士,是为天下万民,为人臣自当忠君爱民,上既有问,下当直言其词,行不避言,言不惧色,是为忠正,以百姓为先,而不以君为优,此为中正。君臣同体,天下尤同体,民在次,亦在重,民得教化,使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臣子介乎君民之间,承之教化,施之教化,视下之苦难,上奏直言。君王治下,当趋以厉害,辨以是非,不问出处,不看门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思之于民,君安,则天下安。”

殿廊变得格外安静,只剩李少怀的声音在回响,众人皆翘首窥视。

赵恒双手叉腰,沉呼一口气,“举国之事,何以治?”

举子们纷纷竖起耳朵。

“举国势而治,臣只有四个字。”李少怀睁眼定住,“文武兼备!”

赵恒脸色依旧,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何为?”

李少怀朝着皇帝的方向躬身,“始皇帝横扫六合,改分封立郡县一统天下,二世施之暴.政令天下揭竿而起,高祖立汉,以为郡县此制无血脉同宗而亡,遂以封国郡县并行,致七国之乱,后有武帝实行推恩。而今我朝,以武夺天下,又惧武,岂不是如出一辙?”

赵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李少怀,她所言让几位考官与诸众举子震惊,竟敢以亡国比之今朝,皇帝怕是再好的性子也是要动怒的吧,纷纷替其捏了一把汗。

赵恒合起自己的双手放在腹前,转身,“我朝北有辽,西夏,西有吐蕃,南有大理,其心各异,如你所言,当何以治?”

皇帝之声,充斥整个殿廊,李少怀微低的头抬起,上前一步扬声道:“观以兄弟之国辽,陛下言其心各异,然同宗血脉尚可倒戈,何况异姓之兄弟,今辽国之盛,觊我中原,窥我华夏,铁骑尤不可挡。夫以举世论国力,综而取之,当教化于民,藏富于民,再富国家,正心于民,正心国家。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天下不患无财,患无以人分之。文有智,以安天下,武有力,能定江山,再夺故土,攻城掠地。惟有道者,能备患於未形也,故祸不萌。”

李少怀合起袖子躬身大声道:“夫君者,以家为家,夫上君者,以国为国,万世之君者,以天下为天下!”

声音震耳欲聋,逼进人心的话,将殿内众人的热血烘热,沸腾起来。

翘首之人纷纷投以赞许与倾慕,同时自愧不如。

考生座次上的帷幔肆意飘动着,皇帝的目光凝着李少怀一动不动,所有人都在此时屏住了呼吸,殿内安静得可听见春风穿堂的声音。

“说得好!”

这三个字,让众人提着的心得以放下,李迪为之松了一口气,再观之李少怀,却发现其格外从容。

已近日落,礼部将黄色的空榜呈到皇帝御座前,由皇帝钦点一甲名单,再由知贡举当庭颁布一遍后于次日昏时在宣德门前的皇榜张贴。

蘸墨的笔滞留在空中好一会儿,赵恒挥笔依次写下了三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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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之前排名好中第与落第的名单未有太大的变动,由礼部的官员进行唱名。

金榜是黄色的,榜内有一张金纸,纸上依次写了三个人的名字,“一甲进士及第,甲科第一名,李迪。”

李迪为省试第二,殿试拿了第一也不算太意外,只是他们好奇之前的省元会落到第几。

“甲科第二名,李若君。”

一二名对调了,“臣”李迪想要争辩,被李少怀拉住。

“这状元本该是你的呀!”

“名次而已,金榜上本就不分伯仲。”

李迪的焦急,倒不是因为自己才华不如李少怀而要让这个状元之荣,他是思及了惠宁公主的强势性子,以及有状元头衔求娶公主岂不更好?

李迪又喜又气的,心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甲科第三名,李遵勖。”

本在省试落榜的李遵勖,得恩旨参加殿试,以一甲第三名,提名金榜,进士及第。

金黄色的榜单收好后换了一卷普通的榜单,“二甲取士四十九名,赐进士出身。”因人数多,便只按着名字一次念过去。

“三甲取士七十四名,赐同进士出身。”

“今年怎的取士这般少?”

“嗨,参加殿试的人总共不到四百人,看来又得等一年了!”

“沈惟温。”官员念完后将名册收起,高声问道:“可有异议?”

没过多久内殿又走出一个绿色公服的官员,“临川晏殊,少有才志,赐同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事,留秘阁读书深造。”

凡于殿试中进士者皆即授官,不需要再经吏部选试,只不过能被重用者,几乎都是前几名,也就是金榜上的几人。

殿廊内陷入一片议论声,许久后官员扯着嗓子道:“若无异议诸位便可以回了,今日昏时宫门外会张登皇榜,一切以此榜为准,金花帖子也会于这两日内发往至你们的住处,中第者若住处有变动要提前申明,另外圣上会赐琼林宴于三日后,届时也会有人通知你们。”

“金花帖子到手后,你们便是天子门生,届时该谢恩的谢恩,但这大内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诸士子躬身拱手,“是!”

三日省试,一日殿试便在大庆殿前钟鼓楼的钟声敲响时结束了。

宣德门外的皇榜刚一放出,围观者男女老少皆有,穿着颜色红红绿绿如百花,将皇榜前的空地挤得不剩一点空隙。

礼部在朝报上刊登榜文,制成多份由各路传信使快马加鞭传至各州县。

不光朝廷有这种专门传递消息的机构,民间也有私人的小报,这些民间小报往往会比朝廷传的消息还要快。

各世家的轿子一早就停在了宣德门附近,达官贵人若看中了哪个进士,便上前拉拢,至此之前已在家中备好了晚宴。

街道上不乏一些胆大之人,带着粗壮的大汉直接将看中的进士扛走。

普通的二三甲进士都有人争抢,更别说金榜上的了。

可惜的是,今年的状元郎已娶妻生子,不过也不妨碍一些世家想要拉拢结交。

李迪被人所围,进出不得,盛情难却,遂无奈的答应了几个员外日后的宴请。

“李真人进士及第,名列第二。”张庆离开了一小会儿后将消息带给赵宛如。

能及第便是天下读书人所梦寐以求的了,“第二”赵宛如凝视着城楼下远处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是因为寇准之事么?”

上一世,寇准是在她中了状元之后才被皇帝冷淡贬去地方的。

“人终究是有私心的,爱屋及乌,谁也不例外!”

“即便真人只是第二,但也已经是很了不得了,今日姑娘是未曾亲眼见到真人在崇政殿的回答的策论。”李少怀中第,张庆替公主开心。

赵宛如侧身凝着他,“你去崇政殿了?”

张庆低下头,“今日臣在崇政殿外殿当值,不过臣未被真人看见。”

见赵宛如并未责怪,张庆继续道:“官家当堂向各举人提出三问,涉及国事,只有几人敢直言回答,官家特意问及李迪,后又问了李真人。”

“臣当差这么多年,所见胆大的官员也不少,但是像真人这般敢直言的,除了寇准再无他人。”

“言他们不敢言,言今时之弊,言堂上之人,字字珠玑,撼动人心。”张庆为武将,慷慨激昂之语也激起他心中热血。

“今日我总算明白了,您为何这么看重李真人。”

张庆侧过头,看着楼下被众人围拥的白衣少年,虽在远方,可也在一眼中被认出,落日打在那群穿着富贵的人身上,红绿夹杂期间,使得中间的白格外耀眼,“金玉,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发光。”

听着张庆的话,赵宛如轻轻的笑了笑,晚霞的红光照在她的脸上,耳畔的发梢被金水河畔拂来的春风吹动,令人为之动容,“因为,她本来就是光呀。”

无论名次为几,又不论是何时,她与上一世一样,心中的感动从未消减,甚至要比上一世更为深。

因为此心中,是情。

李迪已经娶妻,李公武门庭之高,一般人家不敢高攀,于是纷纷投向李少怀。

李少怀皆已有婚约而拒之,不管来者何人,是何身份,谈及内事时,她都会言辞拒绝,郡主也好,县主也罢。

此次皇榜前的轿子中还真就坐了各王爷国公家的小娘子,其沈继宗之子沈惟温就被密王家的县主看上了。

京郊来了两拨人送帖,帖子长五寸,宽二寸半 上面写着中第人的姓名,帖子下压着花,因此称为金花帖子,帖子用一张大帖装着,大帖外面也写着名字。

中第的新任官员会在其任所有专门的官员教导,除了金榜之外或者是皇帝熟知有能力的进士,一般都不会委派实权官职,只从一些小官做起。能越级提升的往往是那些进士及第之人。

正式上任之前,皇帝会赐琼林宴。

“明日琼林宴,殊弟呢?”

“他被朝中的李侍郎看重,拉到家里去了,李侍郎有一个女儿,与他同岁。”

李少怀笑了笑,“密王之女宜都县主看上了沈惟温,也将他带回了府,可最后上门提亲的却是二郎沈惟清。”

“沈伦之孙沈惟温?”晏璟听到沈这个姓后愣了会儿。

“对。”

“沈继宗本是妾氏所生的庶子,正室无所出,母凭子贵遂扶为正室。”

“怎关心起朝臣的家事来了?”

晏璟摇头,“师父也姓沈啊。”

李少怀沉闷了一会儿,“有空,再会会沈家!”

榜文下达,于殿试三日后皇帝赐琼林宴,传召后宫让几个未出阁的公主陪同。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明日的琼林宴,李真人为榜眼定然是站在前头的,姑娘您…”

“终究是要告诉她的。”

“您是公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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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您赏识看重已是莫大的福分,身份不该成为阻隔的墙。”张庆实在不明白,公主为何这般顾及自己的身份。

赵宛如微闪着眸子,“公主吗…可我姓赵呢。”

重来一世,她的害怕多了一世,知道的对面是无尽的未知。

望穿秋水盼来的春风,亦不知会不会做停留,若留下,它会不会再离开呢。

62泪眼问花花不语

琼林苑在城西, 除各中第的进士外, 翰林院各官与一些朝臣也得以入宴。

设宴目的便是让即将入朝为官的进士们记着皇帝的恩典。

朝臣参加琼林宴能够接触士子,自然不会放过捉婿的机会。

金明池就在琼林苑北面,宴会的安全便由金明池的禁军所负责。

“宜都县主那么好看,惟温怎就拒绝了呢?”李遵勖笑着沈惟温。

“那三公主更好看呢,你们怎不当驸马?”沈惟温涨着脸,“官家可是有意在今日的琼林宴上挑选驸马的。”

“你们说, 若真让你挑个公主,你们挑哪个?”李公武用手肘推了推眼里只有御酒的丁绍德, “季泓!”

丁绍德侧转头,凝神了小半会儿, “长公主吧, 长公主性情温厚,礼佛之人自也是善人。”说及礼佛时她看道李遵勖, “公武哥哥也喜佛学,倒是登对。”

突然身前被巨大之物挡去了光芒, 丁绍德抬起头皱眉道:“大哥”

丁绍文沉闷一声离去, 丁绍德随之起身,“二位兄长,我先失陪一下。”

琼林院的宫城上,赵静姝倚靠在栅栏边, 往下俯视着在琼林苑内各处游逛的进士。

观城下,百花盛开,登第的士子们皆是春风得意, 喜笑颜开。

“你说她面对着她大哥,为什么要露出这样害怕的表情呢?”赵静姝将城下一切尽收眼底,也将她所表露的不同神情看得清楚。

“许是他做错了什么,被训斥吧?”千凝随主子的目光一同望去,“不过真实没有想到哎,他竟然中了,还是前几名”

丁绍德以殿试第七名中第,赐进士出身,轰动整个东京城。

谁能想到,唾极一时的纨绔竟然一次就中了,还是名列前茅。

内侍省派人来传话,“三公主,圣上召您过去,要入苑了。”

李少怀不会饮酒,便以茶代酒,连回礼几杯后才将一些人打发走,可见朝中趋炎附势,攀附门庭之风真是越来越盛。

“陛下驾到!”

随着宫中太监的高声呼叫,琼林苑顿时安静了下来。

按例,皇帝会亲自到琼林苑来视察,不过规矩没有在宫内时那么多,今日之宴,士子们可以开怀畅饮。

“听闻今日几位公主也会来!”

“可不是吗,一会儿可得好好表现。”

琼林苑设置庇荫的旗帐,皇帝入座正中间,身旁陪同的是几位公主,各官员依次两旁就座,最下面是今年中第的士子。

“恭贺陛下!”众臣朝皇帝作大揖,无须跪拜。

赵恒见旁座只有七娘,于是问道周怀政,“元容身体不适在行宫呆着,元贞呢,怎的元贞也没来?”

周怀政低着头,他一直跟着皇帝,也不知惠宁公主在哪儿,“定是下面那些人办事不周。”

“再去喊!”赵恒俯视一眼众人喃喃道:“今儿也让你们瞧瞧朕的闺女!”世家子弟大多宁愿匆匆娶妇而不愿尚公主,殿试刚完,这批进士里原先没有娶妻的或者是妻子亡故的士子如今一个个都被指了亲,成为了朝中某大臣的乘龙快婿。

他的臣子,竟然比他下手还要快,怀揣着小心思幽幽道:此时不愿做天家女婿,彼时朕的女儿出来了看你们的醋坛子会不会翻。

他突然记起了之前宫内所传,寒门士子中的榜眼未娶妻还将一众高官的草帖退还,“写《御敌策》的人何在!”

皇帝的威声从高座上传下,李少怀闻之从座上起身走至中间,“臣在!”

至宋时,以纤瘦为美。琼林风动,拂白衣,袖随青丝飘动,衣裳紧贴在身上,凸显少年的挺拔身姿,让那些自诩清流的高官老臣心中飘出四个字,风姿特秀。

亦不乏那种心思飘然之人,眼里写着,诱色可餐。

由此,便也有人看明白了,为何会有一些男人好男风之事。

“朕听闻你入仕之前,是太清真人的弟子!”

于是有不少人记起来了,李若君原来就是那个被判错了案差点斩首的道士。

“是!”

“即是出家人,不应该无欲无求吗,卿以道士之身入仕,为”

“陛下,惠宁公主来了。”周怀政凑到赵恒耳旁。

宣昭使唤道:“惠宁公主到!”

众人的目光随声音看去,登时引起一阵议论,这些进士多半人是没有见过公主的。

“哈哈,张兄可要后悔了吧,你可是二甲第一,惠宁公主的姿容可比曹璨将军家的小娘子好看~”

“李兄文武双全,又是名门之后,驸马之位可期呀!”

“只怕是无福消受。”

杂乱的声音充斥在耳边,李少怀站定不曾回头,直到来人略过她的身侧,直到风将她身上的梅香吹至她鼻间。

直到从她身旁经过出现在她视线前,使她不得不看。她们如陌生之人,不问好,也不停留,没有任何交集。

东面刮来一阵寒风,不禁让人打着寒颤,公主的气势亦如寒风,能穿透人心,令之胆寒。

赵宛如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是护送她的殿前副都指挥使停在了李少怀身前,拱手贺喜道:“真人金榜题名,可喜可贺。”

李少怀突然失声一笑,“愚人登金榜,是戏不是喜。”她骂自己愚笨,那日见面竟然将长公主与公主弄混,不但说自己不会做驸马,还贺喜着丁绍文称呼他为驸马,揪极自己,真是自打脸面。

丁绍文勾起嘴角,“省元,榜眼,果然有才!”

春风停下,却不曾留住,就算留,也不是为花而留,琼林苑枫林的树叶被卷落几片。

赵宛如在一个年轻的进士跟前站定,是二甲的第一名。

年轻士子瞪大双眼,两腿发抖的跪了下来,“臣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公主…公主恕罪!”

“就是你刚刚说,惠宁公主跋扈冷傲,成为天子之女婿尚公主自毁仕途,而琼林宴就是为公主选夫而设,不来也罢?”

几乎所有人都为这个年轻人惹到了惠宁公主叹息倒霉。

这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连朝臣都忌惮不敢招惹的人。

果不其然,皇帝听后大怒,“此等出言不逊之人,留之何用,来人,将他赶出去,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刚得一乘龙快婿的忠武节度使曹璨脸色苍白,欲上前求情。

“慢!”李少怀望着赵宛如的背影,明明很近,却又那么远,“臣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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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君,你有何话要说?”

“陛下开恩科招贤士,为的是江山社稷,端的自是圣贤之心,而今士子直言不过是胆大了些,陛下便要革人功名,是何理由?”

“哼!”赵恒瞧着与寇准一样耿直的李少怀,“公主是朕之爱女,他竟敢如此逆言诋毁,这与忤逆朕有和区别!”

李少怀开口帮进士说话,让众人唏嘘,偷偷议论着。

“这可是惠宁公主啊,榜眼也太胆大了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日后可有苦日子过了。”进士及第的士子都有大好的前程,他们觉得李少怀太傻,帮别人说话惹怒公主自毁前程。

“不知者不怪!”李少怀骤视,“又据臣所知,士子所言,乃天下人言,天下人偷言,您是君而面不言,他只是恰巧被人听见罢了,言不敢言者忠言,忠言逆耳,陛下求贤士以治天下,试问这些士子中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数载,历经千幸万苦才能到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陛下此举,岂不叫天下士子寒心?”

言罢,老臣与那些进士们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连赵恒都拉沉下了一张严肃的脸。

“公主您是上位者,却不告诉他您的身份,不知者不怪,您前时不责怪,彼时责之,何为?”

李少怀一语双关,但旁人都只听懂了一个意思,于是场上氛围顷刻僵住,空气变得凝固,仿佛下一秒就有血光之灾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以为榜眼要倒大霉之时,惠宁公主赵宛如突然放声一笑,回眸而视。前世见她白衣风华,如今再次见到,还是那般的惊艳,“言不敢言之言者忠言,榜眼果真好才华,惠宁受教了。”

旋即俯身将士子扶起,后又朝他微侧了身子,“赵氏虽为主,尤以士为尊,是妾小肚鸡肠了,官人莫怪。”

此举不仅吓坏了那名被公主扶起的年轻进士,更是让场上所有人都惊呆,就连生养她十九年的父亲都被她的举动震惊。

这还是那个桀骜的惠宁公主吗?这还是我的女儿吗?

进士差点泪奔,“谢殿下不责之恩,臣有罪,非亲视以听言而乱言。”

欲再次跪下时被赵宛如所制止,“你当谢榜眼。”

随后赵宛如稳步走到皇帝跟前,侧福身子,“陛下,都是惠宁的不是,难得的忠良贤才,就莫要罚他了。”

赵恒招手示意她坐下,“如此,也罢!”

惠宁公主求情皇帝就此作罢,众人大惊,纷纷猜测议论,“这李若君是何许人也?”

赵宛如坐下后,赵恒斜着身子,“今年的进士朕瞧了,人品相貌与出身都符合的有李遵勖与沈惟温二子,一会儿散主宴后元贞可自行留意。”

“多谢爹爹。”

赵恒覆手咳嗽了两声,“那就开宴”

“陛下,惠宁有话要问榜眼。”

赵恒挥着朱色的大袖子,任由她。

眸中压着刻骨相思,“李真人,举进士入朝,意欲何为?”

风渐凉,心尤热,热在期盼眸中人未启的朱唇。

63乱红飞过秋千去

人等着看戏。

李少怀也被她此问问住,愣在了原地,炙热的目光望着面前的前方, 也不知是望皇帝还是惠宁公主。

“道,即是天下之道, 道自在人心中,大道无私, 容于天地, 心修道不在身,诚修道不在人, 正如你之道不在”李少怀忽然顿住,“你之道不在我, 而臣之道则在上, 亦在天下昭昭,其心昭昭,求的是大道,怀的是, 无为而无所不为。”

李少怀之从容,侃侃而谈,让不少人为之赞赏, 佩服,有人小声议论道:“道门高徒,非同凡响,公主若因此让朝廷错失良才,岂不可惜矣。”

赵宛如才不在意她说的大道与无为,她只在乎为何中间的话要顿住,“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两句话引人想起典故,打破了堂上紧张的气氛,公主的开怀笑也让众人松下一口气,宴会得以继续进行。

李少怀坐回座上,方才那吓破胆的进士举杯过来向她连连道谢。

李迪碰杯饮尽一杯御酒,“这几日,你连着我把这三十几年的胆子都给吓没了。”

李少怀抿嘴,笑而不语。

李迪俯身凑在李少怀耳旁小声道:“别人都看不出,可我清楚的很,这惠宁公主对你爱及才会如此。”

旋即李迪坐正,撑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白脸小生,酸涩道:“不过,捧得太高的话,摔起来就惨了!”

李少怀喝下一口茶,差点呛住,“爱及?”温润平静的眸子突然黯然失色,“你是太宗的嫡孙惠宁公主,而南唐后主的嫡孙李正言早已经死去,我是谁呢…”

酒过三巡,宴上不少进士举杯四处走动祝贺,几人围一堆交谈。

李少怀望着正主座上的几个空座发了呆。“李真人!”突然被人拍了肩膀。

李少怀转身,印入眼的是一个脸蛋干净的内侍,内侍俯身小声道:“惠宁公主在北苑金明池等您。”

金明池以北就是西北京郊李少怀住宅所在之地,三月的风寒冷未退尽,吹在人身上能感受到轻微的刺骨。

京郊的金明池比宫内的要大数倍,平常都有禁军在此练习射箭,今日禁军都被调去琼林苑守卫了。

清风徐来,三两片青黄的叶子落至水面轻荡起波纹。

三月,万物回春,绿岸边独一抹朱红格外耀眼,朱红身后缓缓走来一个白衣少年。

岸上的柳树冒着绿芽,树梢倒映水中,水面上还有一红一白两个纤瘦的人影。已经过了正午,太阳朝西山奔去,李少怀替穿朱色襦裙的柔弱女子挡着刺眼的太阳。她不高大,却可挡风,寒风绕过她,影子静立她脚下。

她踩着李少怀的影子,李少怀替她挡着寒风。

随着白衣少年的走近,朱衣女子眼里的人影越来越大,眸光也越来越亮。几月未见,站定后,竟是相顾无言,四目皆泛着光,光中都映着对方。

曾幻想过无数次抛开乌云,但她知道不会有月明。

“既知道了身份…”赵宛如心中一直想问,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如此的害怕,“你还愿意娶我吗?”

李少怀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站着,不动也不言语。

她的眸中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惊喜,赵宛如好像有些明白了,也许刚才的话,她不该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少怀笔直的站着,眨了眨眼,“大概是我从开封府牢狱出来的时候。”

李少怀早有所思,先前找恩师要荐书时,寇准便问及她,她与惠宁公主是什么关系。当时并没有在意,但不在意并不意味忘记,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让她起了疑心。

只是李少怀始终记着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你既然”赵宛如攒着手走近一步,李少怀则后退一步,“你既然知道,为何”她不停的走近,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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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度的走近,“为何还要入仕?”

她倒退的速度赶不上赵宛如逼近的速度,遂顿住不再退,“我想见你。”

她不再退,赵宛如也不再追,这四个字她听不出任何能让她高兴的语气。

如她预测,话并没有说完,李少怀润红双眸续道:“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见到你,才能问你,你靠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天道轮回,这话是上一世她对李少怀说过的话,这一世,话未变,人未换,只是角已反。

她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赵宛如深邃的双眸微颤,“阿怀觉得,我对你,会有什么目的?”

刚刚她于琼林宴之上因她之言,放下凌然的傲骨,又于众目睽睽之下问心,道士之心入仕何为,李少怀以无为而答。

无为而无所不为,究竟何意!

赵宛如觉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李少怀抽离开手,后退一步,合手躬身道:“殿下是君,臣是臣,殿下乃千金之躯,臣不敢逆,禁中规矩森严,逾越了规矩,罪不上君,但诛下臣,还请殿下留臣一条生路,臣不想成为辩机。”

赵宛如听后心凉的发颤,哪怕她重生后再如何处变不惊,哪怕她两世都爱及李少怀,甚至只要她一句话,她可以放下所有,但此时因她而刺痛的心已逐渐麻木,“你是后悔结识我了吗?”

“悔与不悔,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赵宛如深皱起眉头,“你”她长叹一口气,刺痛也好,麻木也罢,“也罢,朝堂如龙潭虎穴,禁中更是万丈深渊。”因为对着李少怀,她是如何都恨不起来的,也不愿强迫于她。

她将刻骨的爱,化为退步。

李少怀从未见过赵宛如流露过这样的神情,这神情让她加重了呼吸,不禁的喃喃自语了一句,问道:“公主知道臣是什么样的人,可又为何猜不出臣的所思呢?”

赵宛如冷笑一声,眼眶中的泪随着眸子颤动差将涌出,“呵,所思?”她转过身背对着,不愿再看她,害怕再看她,“元贞不过一平凡女子,如何知道李真人所思。”

李少怀低眉,看着眼前娇柔的背影蠕动朱唇,“那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的?”

问话,赵宛如有问不完的话,她冷漠道:“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

可还愿意娶我?

她姓赵,是皇帝的长女,也大宋最桀骜的惠宁公主,笼络世家,染指朝政,被百官所指,游走于悬崖边,身处万丈深渊,是真正的孤峰独秀,天下想娶她的人很多,可天下不敢娶她的人更多。

赵宛如颤笑这无稽之谈,“你不用回”

李少怀折到她跟前,用绣着一株红梅的帕子包起一个小匣子递上前,“臣,失礼了。”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刻意碰到李少怀手的时微颤抖牵动了心房。

李少怀后退一步,举起袖子躬身道:“时候不早了,微臣告退。”

“你什么意思?”看着李少怀转身的背影,赵宛如厉声道。

右脚提步的腿顿住,左脚上前齐平后,“公主”

“好笨啊。”末尾三个字她只用着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

道士走了,再不见踪影,赵宛如的身心都在颤抖,几近崩溃,连呼吸都是颤沉的,如要喘不过气。

余下的无情,还剩手里小小的檀木匣子,身后即是金明池,她有那么一刻是想将匣子扔了的,可是还是被不舍所打败。

这份不舍变成了期望,如同前世的奢望,迫使她打开了最后的寄托。

匣子被打开时飘出一股从文书上散发出来的药香,随着春风吹散在金明池。

淡淡的药香在匣子打开的一刻时她便知道这是李少怀身上的,熟之入骨,爱之入髓。

人在极喜或者极悲的时候都会想要流泪,洪水一旦聚流,爆发的那一刻便是决堤之时。

顷刻间,眼中热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留下,滴至纤细白皙的手上。

文书上清清楚楚的写了李少怀的名字,清清楚楚的盖了开封府的大印,盖了观主亲印。还俗二字醒目,一起的还有度牒。

此刻,赵宛如才明白,那日李少怀拖着病体去找了她师叔是为何,她仅只是,想要还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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