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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入府过后, 颍州府上下官吏就跟闻着味儿似的,卡着点登门贺喜,随行的礼物垒得有小山那么高, 强龙不压地头蛇, 张庭作为一府主君,换了身庄重的常服出门迎客。
“张大人少年英才,吾辈俯首称叹,有您做本府首官, 颍州府何愁不兴啊!”
同僚们纷纷应和,笑过之后, 又有人试探问:“大人也是一表人才, 不知可否娶夫?”
不过在张庭还未来到颍州府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摸清楚了她的来路, 政绩种种, 包括那些似是而非的谣言。
至于她房事萎靡是不是真的,众人都不是很关心, 政治联姻嘛, 交联的是利益,实在不能结出两家血脉的果实, 也不是不能接受。
“本官年岁不小,只图重整颍州府,以报陛下恩遇。”她浅笑婉拒道, 心里怒骂这些糟老婆子不逆不道,竟然想整死她!
张庭不晓得别人家里什么样, 但她家有个宗溯仪就够折腾的。倘若再来一个黏人的,家里不知该变作如何一副战场?
她恐怕躲来躲去都出路无门,只能被妖精来回吸□□气吧!
见她无意婚娶, 众人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好不容易送走这一批人,本地豪强又来了。
将将抵达颍州府,才送走大批官吏,又要去应付旁人,张庭今天实在是乏了,但她也只得打起精神出去。
来的是本府首富,姓刘,名妄。与旁的妇人不同,她身形消瘦,有礼有节,十分年轻。看着不像个商人,倒像个文弱书生。
刘妄笑了笑,不卑不亢,“谢大人赞誉,不过小人只算得个秀才,不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看来贵府诗书传家,文风极盛啊。”张庭挑了挑眉,一个商人却是秀才出身,可见原本的身世就不差,而且短短几年间就做成了首富,这后台更不容小觑了。
刘妄却摆摆头,“小人与大人一般,出身寒微。考上了秀才难以寸进,得了贵人助益,才有了今天这一步。虽不能报效国家,但小人心满意足。”
张庭纳闷的看向她,年岁与自己相近,崛起道路也与自己如此相同?但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她心里萌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出缘由,但没有过多深思。
似是而非说了句,“你也是有一番造化了。”没问她的贵人是谁,也不问她有怎样一番奇遇。
刘妄却毫不避讳,“小人能有今日也是感谢恩人再造。若有时机,真想介绍给大人。”
这怕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吧,可又有谁值得本地首富失去拉拢高官的最好机会,为她引荐呢?
张庭并不接茬,只笑看着她。对方既若有所求,那实际主动权就在自己。
刘妄也不急,命随从呈上美酒,“这是西域贡酒名为仙芝琼浆液,小人意外得此美酒,特邀大人品鉴。”
贡酒都能落到商人手上?
张庭皱了皱眉,自己真是混的极差了,府里头连个贡缎贡酒都没有。
辛辛苦苦干那么多年,越活越回去了。
她面上平静无波,莞尔一笑:“贡酒只在宫宴上品过一二,不想刘员外府中也备有。”
“只是不知,您这酒从何而来?”
刘妄哈哈一笑,“我与西域商人关系甚佳,求个一两瓶有何难度?”仿佛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何等大逆不道之话。
从古至今,各地或各个国贡品,都只专供于皇室或者宗主国,再由皇帝赐予臣下,断然没有商人自取得到贡品的道理。
这是僭越皇族,诛九族的大罪。
张庭觉得她脖子痒了,想找把刀磨磨。
想死就死吧,可别带上她。
张庭端茶开始送客。
随从手里端着贡酒,脸色有些不好,刘妄更是被架在中间不上不下。
但她并没有被羞辱的恼怒,反而从容一拜,“大人旅途劳累,小人先行拜退,待您休整完毕再来拜会。”说完退着身子出去了,言行当中竟然也看不出半点不悦。
真能忍。
张庭欣赏她,但主要是欣赏她送来的礼物。不是什么珍贵的金玉,却是一些可供赏玩的稀奇玩意儿,别出心裁。
她唤了王五过来,指指桌面上面的摆件,“将这些全部退回去,就说本官无福消受。”
这意思明显就是,不想和刘妄再有往来。
张庭为人处事讲究和气,很少这样给人不好看。
“东家咱们初来乍到,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不会给咱使绊子吧?”王五忧虑的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愿如此。”她没有细说。
张庭也是看出来了,刘妄今日就是试探她的态度,背地里还搞着旁的事情。
弄不好,就指望着拉她下水。
其心可诛啊!
抵达颍州府第一日就碰上这等事,她真觉得晦气,晚上说给宗溯仪听。
豚豚由金锁带着在偏房睡了。
宗溯仪在灯下绣着花,贤淑温良,安安静静的,看着和往日仿佛不是一个人。
乍一下变化,张庭还不习惯。
“郎君怎么不说句话?”根本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宗溯仪继续摆弄针线,淡淡的说:“奴家是男儿,这些女儿家的事情,我评论做什么?安安分分在家呆着,相夫教女便是。”
这段时间,他日日穿针引线,绣了十多张帕子,绣技大有进展。
今日绣的,是一幅猛虎吞象图(简略版)。
张庭狐疑瞅着他,寻思着往常你骂这骂那的时候,可没这样觉得?
她也不是非要宗溯仪挥斥方遒,只是找个话题聊聊天罢了。
她坐回床榻上,拉住他的手,尽一番作为妻子的关心。
“郎君何出此言?为妻并未束缚你。你有何心事或不满,尽管畅所欲言。”
宗溯仪眼皮都不抬一下,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绣花,“您是主君,奴家不过是个微乎其微的儿郎,说这些做什么。”
“您做您的正事,无需理会奴家。”
张庭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不就是躲他躲的厉害吗?这小妖精心里还记恨上了。
她搂着他的肩哄道:“小仪莫非想着为妻不回马车之事?为妻从京都奔赴漳州府,休整一两日后,又从漳州府奔赴颍州府,室内憋闷,只觉恶心呕吐,不得已才在外头骑马。”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没打动宗溯仪。
他咬断了丝线,平静回复:“主君奔袭劳苦,是奴家伺候的不是,让您受罪了。”说着他放下手中的绣框,站了起来。
张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这太反常了。
“小仪,我……”
他徒然朝她跪下,膝盖落地有声,“不侍主君,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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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请您责罚。”耸搭着眼,看不清里头的神色。
张庭连忙将他扶起,显然意识到出大问题了,“小仪,我不是这个意思。”
宗溯仪挥开她的手,别过头,眼里笼罩着湿意,“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回正了脸看她,面上满是泪痕,惨白如纸般,“你不过就是欺负我出不去马车罢了……”
“我除了遣人来催促你,又能做什么呢?拿你没有办法。”
“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起的时候,叫过来像器物般摆弄两下,厌恶的时候,避如蛇蝎,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相见。”
“我十六岁就委身于你,九年光阴似水,现在人老珠黄,比不得少年鲜嫩,百般求爱,也只得来你避之不及的视线。”
“我除了摆弄这些针线,看你和那些莺莺燕燕搅弄在一起,又能做什么呢?”
张庭胸口如同压了整块巨石般沉重,她抿抿唇,认真的说:“我从未有过再娶再纳之意,也不曾厌弃于你。”
“你既然不爱侍弄针线,何必强求自己呢?”她闭了闭眼,“我只是有些累了。”
她对宗溯仪笑笑,面容有些惨淡,“在鄞州府发生的一些事情,始终令我心存忧虑,倒引郎君不安了。”
“我只是需要多休息一下,郎君给我些时间吧。”
宗溯仪走了过去靠进她怀里,紧紧环住她的腰。
“真的吗?”声音如羽毛一般轻。
张庭刚扬起的唇角一僵,“那是自然。”
“是我误会妻主了。”宗溯仪点点头,耳朵贴着她的胸膛,缓缓抬头,认真的说:“可是你每每撒谎的时候,心脏都会漏一拍。”九年夫妻不是白做的,她的每一个习惯都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张庭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她干笑两声,“郎君说什么话呢?为妻怎么会骗你。”
宗溯仪平静的看着她。
半晌后,张庭屈服了,语重心长解释:“为妻是又骗了你,但也是出于好心。”
“咱们年纪也不小,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该懂修养身心了。一天天的贴在一起算什么事?”她深情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往后你我白发苍苍,还身强体健携手,岂不美哉?”
宗溯仪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字,“你想熬死谁?”
张庭哂笑,“不愧是郎君,又被你猜到了。”她收了笑意,“好吧,我彻底得罪了五皇女。我看她老娘活不了多久了,为妻怕是得在五皇女手底下过些苦日子。”
宗溯仪无声钻进她怀里,闻着干净的馨香,默默松了口气。
不是人不行就好,否则他下辈子可怎么活啊!
第202章
家中稳定, 张庭自有法子应对,她不希望宗溯仪想太多以至于惴惴不安,这也是不想坦诚告知他的缘由。
“为妻是一家之主, 外部一切不稳定因素由我处理, 郎君信我。”她擦擦他微湿的眼角,心头一晒,这多年了,还跟刚认识那会儿一般爱哭。
宗溯仪从不质疑妻主的能力, 只是朝廷风云诡谲,有人获利就有人成为众矢之的, 针对, 排挤层出不穷,更何况她还遭下任‘皇帝’忌惮针对。
他不可避免担忧爱人, 睁着水汪汪的泪眼仰面看她, “我一直相信妻主,只是你万事要小心。”他妻主那样好不爱重也就罢了, 竟还针对于她!
宗溯仪在陈琉身上找原因, 肯定是此人阴险诡诈,嫉贤妒能, 做事下流无耻至极!
若早知这小人将会上位,他就该找人将其悄悄做掉!
无论如何后方是稳定了,张庭瞅着他眼睛通红, 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是心疼,揽在怀里哄着, “为妻往后无论大小事,都不再瞒你了。小仪你别伤心了。”殊不知,可怜的白兔心底竟暗想将敌首做掉。
宗溯仪娇哼一声, “可不许骗我,今日你这话我记下了。”双臂搂住她的脖颈,衣袖垂落,露出白皙嫩滑的肌肤,温热中散发着独特清香。
张庭直视他的眸子,桃花眼潋滟生姿,宛若一汪清澈荡漾的湖水,风流之中无比深情。
她以手捧着他的脸颊,嘴巴下意识就是甜言蜜语,“为妻喜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骗你?”将他的手牵到自己心口,“感受到了吗?”
掌下心跳始终平缓有力,张庭却不见一丝尴尬,面不改色,稳得可怕。
宗溯仪被她一通表白,哪还顾及得了其他,羞红了脸,佯怒推搡她一把,“死鬼,老夫老妻还讲这种话。”火速抽回手,像被烫了一般。
张庭莞尔,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环住,“老夫老妻为何不能说?豚豚又不在?我一直都觉得郎君如多年前一样,令我见之不由自主心驰神往。”小妖精,在她手里还能翻出花?
宗溯仪感受后背滚烫的体温,身上也似着了火般烧了起来。
他又羞又怯,“那你何时爱上我的?”这些年他也想了很多,两人初初见面,自己就对她有了好感,但真正托付真心却在那个皎洁美好的晚上。
张庭皱起眉头抿唇,再抿抿唇,好似面对什么世纪难题。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问这种肉麻的话题?
宗溯仪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答复,笑脸登时垮了下来,眼神阴恻恻的,“奴家问的很难回答吗?”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张庭心说你怎么还较真了?
她话术张口就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为妻喜爱你,却分不清何时将你放心上,或许是初见,或许是日日同食,或许是……总之,郎君知道为妻的心意便好。”
宗溯仪心里宛若被灌了蜜般,说话都甜得腻人,“好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娇俏低下头,又忍不住痴痴笑了。妻主比他想象的还要爱他啊。
转过身,娇嗔瞪了她一眼,拿手轻捶了一下她的胸膛,“妻主的心意也不早些跟人家说,瞒得人家好苦啊~”
把夫郎伺候爽了,张庭暗自抹了把冷汗,心说危机解除。
她抬起他的手轻轻一吻,眼神温柔似水,深情款款,“郎君今日知道了。”
宗溯仪心花怒放,眼波流转羞道:“讨厌!”伸手推搡她一把,心绪激动却没控制好力道。
张庭对他不设防,被大力推到地上。
“咚——”是屁股落地的声音。
室内安静的可怕。
宗溯仪轻咬唇瓣,绞着手指心虚不敢看她。
他弱弱地说:“妻主,人家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了,要是故意的,张庭保证他屁股已经打开花了。
只是自己如此威武的大女人,竟被夫郎随手推搡到地上,实在有失体面啊!
她一脸平静爬起来,垂着眼眸什么都没说。
宗溯仪却意会到了,急切承诺道:“我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明亮的眼睛认真看着她,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张庭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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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甚大不了的,为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话锋一转,“但郎君愿维护为妻的面子,令我感动不已。”
宗溯仪走过去,体贴地为她理理衣裳,再次道了歉,“我以后定多多注意。”手指抚平她衣领的褶皱,又回到她胸口打转,想起方才停靠的温暖与柔软,半咬着唇低下头。
他说:“妻主,我们歇息吧。”
这个歇息显然不是单纯的歇息。张庭又拧起眉,“方才为妻不是与郎君讲明缘由了?我们……”
宗溯仪面上红晕未退,心里面羞死了。但他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的幸福踏出这一步,大胆地说:“古人说阴阳和合,禁欲者未必能福寿延绵,房事乃天理人伦,不容有失。”
他想好了,妻主单数休息双数上他,这样既能修身养性,又能使夫妻和谐,家庭幸福。
张庭扶额没眼看,谁家修身养性半月都在弄男人?就是淫棍办事都没有那么频繁。
她抬头肯定地说:“什么时候湿的?”说话这样奔放热情,不过说来晚上就是容易出事。
宗溯仪闻言,绯红从脸霎时蔓延到了脖子,埋着头,如柔弱可欺小夫郎模样,声如蚊呐:“你说喜爱人家的时候。”又忍不住埋怨两句,“还不是怪你,明知我敏感受不了刺激,还讲那么多,我,我也控制不住的……”
他一下子扑进她怀里,撒娇痴缠,“妻主你就可怜可怜奴家嘛,你离家快一年,奴家一日不落为你守着,旱了那么久需要浇灌啊。你让奴家独守空房怎么受得住!”他双膝紧紧并拢难耐蹭了蹭。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并且夫妻关系非常和谐,妻主离家寄了信回来,他只能借信和她的衣服排宣相思,现在人回来了,他为什么还要守活寡!
宗溯仪坚决抗议,并且要求张庭满足她的夫郎,尽好身为妻主的义务。
张庭义正言辞推开了他,她自有她的考量,“郎君可知‘存天理,灭人欲’的议题,旁的且不论,为妻身为天下学生楷模,需要做到表率,节制欲望,政治严明,方为正道。”她的考量就是:二十几的男人如狼似虎,刚回漳州府那几日,宗溯仪日夜缠着她,自己弱、不出力,每每倒是她累得虚得双腿打颤!这谁受得了!
宗溯仪被坑的次数多了,很难不长记性,又贴过去黏在她身上,“妻主在外面做做表率就行了,在家里就好好做我嘛,奴家也想见识见识张大人的威势。”温言软语,身体力行百般跟她磨。
张庭说什么都不行,将他从身上扒下来,如同一尊清心寡欲的佛陀,“郎君,你我都应知行合一,断不可糊弄。”她真怕某天弄上头了,宗溯仪还不满足,搞得她肾虚昏死在他身上!
这可是有关女人尊严的大事,岂能他三言两语就妥协?
宗溯仪反复被拒也恼了,不要他吃,他还就非吃不可了,“张庭你装什么正人君子?真到床上了可没见你推三阻四,该亲该咬该吃该弄该摸的地方,不该亲不该咬不该吃不该弄不该摸的地方,也没见你不碰啊?”他一把将人推到床上,强硬蛮横。
“豚豚怎么来的,你不会忘了吧?在生豚豚前你弄了我多少次,玩了多少花样,你不会都忘了吧?”伏过去开始撕扯她的衣裳,冷笑唾弃,“伪君子!本公子今日偏要撕碎你的假面,看你还怎么端着! ”
张庭护住自己的衣领,力求保全贞洁,“郎君休得胡闹,豚豚还在偏房住着呢,你别带坏孩子。”
宗溯仪勾起隐晦的笑,打碎她的美梦:“张大人你无需担忧,奴家白日里特意试过,这屋子隔音效果好的不得了,就是你我将床榻弄塌,外头都听不见丁点儿声响。”随意就将她的手束缚住,吐气如兰,哼笑:“奴家今晚要好好吃吃,都快忘记张大人的味道了。”
张庭自是奋力挣扎,旁的日子随他也就罢了。今日她初到颍州府本就劳累,还应付了两轮客人,然后还花心思安抚他,已是精疲力竭,若被他得逞接着露了怯,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不成不成,万万不成。
她双腿挣扎,他就压住她的双腿,她双手反抗,他就奋力钳制,她出口劝阻又厉声呵止,他就以唇堵住。
这样折腾大半天,两人汗水又流了一身。
张庭反抗无效就放弃反抗,干脆任他施为。
宗溯仪却不着急享用,至今都未剐掉某人的外衣,他伏在她身上到处乱嗅,仿若捕猎的狼犬,“让本公子闻闻,张大人哪处最为可口?”手指一节节拂过衣料,重重落下按住,故作天真看她,“是这处吗?”
张庭咬住牙关,一声不吭。
他浑不在意,唇角带着恶劣的笑,一寸寸往南面移动,时轻时重,搅乱她的思绪,浑身热度攀登,出了满头大汗。
他这时却徒然停下,反复嗅嗅,是熟悉的味道,当即眼神迷离,像在花丛迷路的蝴蝶,双颊酡红迷醉了般,手指下意识重重摁了下去。
紧接着,她唇齿间爆发一道闷哼,身子猛烈抖了一下,拳头攥得发白。
额间青筋直跳,“宗溯仪!!”
第203章
刻意挑衅一个女人的代价, 是绝对刻骨铭心的。
宗溯仪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两日,红肿才消下去,破皮的地方才差不多好全。
张庭端了药过来, 舀起汤药喂给他喝, “大夫说喝完这副药剂就能停了。”
宗溯仪使小性子翻身背过去,气鼓鼓地说:“不喝。”
张庭搁了碗,将他扳过来,很有耐心:“不喝药怎么能好全呢?小仪你不要胡闹。”
宗溯仪什么都听不进去, 狠狠剜了她眼,“你又骗我!什么力不从心都是装出来的!”爬起床, 拽着她衣领扯过来, 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处,倒吸一口凉气, “嘶——”疼得他脱力栽倒。
张庭稳当接住夫郎, 再将他塞进被窝,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为妻也没想到我都那样了, 你还要霸王硬上弓。”体贴为他掖好被角, 拉开手边的抽屉,取出一罐药膏。
有一点她就不明白了, “重情轻欲有什么不好?”
宗溯仪耳根透红,慢慢往下缩,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瓮声瓮气答:“就是不好!妻主天生就该让夫郎过上好日子!”
张庭不理解, “锦衣玉食、妻荣夫贵不叫好日子?”她忙着搞钱又忙着升官,敢情在他眼里都是白干?
宗溯仪从被褥里钻出来, 白皙的脸被闷得潮红,振振有词:“荣华富贵那些得之既是幸事,没有也不会妨碍什么!”
张庭玩味哼笑, “那为妻不用去上值,也不用去挣银子,就整日在家干你,不就让你过上神仙日子了?”
荒谬!
宗溯仪双眼一亮,坐起身,“求之不得!”
张庭扶额,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就是娇少爷心态,没过过苦日子。她打开药罐,用手指挖了一勺认真为他上药。
冰凉凉的触感让宗溯仪猛地抖了下,他又钻到被褥里面将自己藏起来,闷声反驳:“怎么就没过过苦日子,才跟着你的时候天天叫我擦地板!哼哼。”说完小猫般弱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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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了声,“你轻点……我痛。”
擦地板就叫苦日子了?
“你见哪个主家同意仆从上桌跟自己吃饭?好吃好喝供着,千两的衣裳也还由着你,说为妻苛待你?”张庭觉得自己脾气真好,那时竟没教训这胆大包天的小狗。
好人没好报,她摇摇头,手下的力道难免更大了。
弄得宗溯仪颤着肩小声啜泣,也不知道在说哪件事,“就知道欺负我……”夹紧她的手,抱着被子坐起,眼睛通红像只气势汹汹的小白兔,“我还要给你们张家生儿育女,弄坏了我,地底下的列祖列宗不把你撕了!”
张庭摇摇头,“坏不了,郎君身子骨结实。”强行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上面还沾了透明粘腻的东西,像化开的药膏,她净过手又拿帕子擦干才算好。
幸好提前准备了水盆,她果然足智多谋。
听她说自己身子骨结实,宗溯仪忍不住害羞,这意思是夸赞他还能给她生好多孩子们?但他也愁,当时怀上豚豚就已是历经千辛万苦了,生了那么多年也不曾避孕,第二个崽就是不来!
哪个女人后院只有一根独苗啊!
不能为张家延绵子嗣,宗溯仪对张庭是有些愧疚的,但又不敢跟人说,怕自己是在提醒她纳新人进府。
可他……
他咬了咬唇,试探地问:“妻主,咱们何时生二崽?”被褥上的手指不安绞弄着。
生二胎?张庭摇头,她不打算要孩子。
有一个张世乐就够了,她没精力教养下一个,或再分同等的心思在第二个孩子身上。她怕一碗水端不平,让小猪伤心,也怕一碗水端太平,让小猪伤心。
“孩子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咱们一家三口也挺好的。”
宗溯仪闻言一喜,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当即应下,“好!”他应得太果断迅速,见妻主看过来,心虚找补:“奴家是说,有豚豚一个就很好了。”纳新的借口是彻底堵绝了,哼,他倒要看看谁敢触霉头!
张庭在收拾药罐,突然想起宗溯仪还没喝药,又端起碗喂他,“有些凉了,郎君将就着用。”
宗溯仪心里方才晴空万里,转眼却阴云密布,皱起眉苦巴巴的,“可以不喝了吗?”调理滋补身体的汤药,怎就苦成这样!
“良药苦口利于病。”张庭在这一事上很是强硬,硬是看他整碗灌下才罢休。
宗溯仪喝完,感觉自己一身都是苦涩臭气,熏得无力倒在床上。
张庭默默收了碗,没告诉他的是:其实宗溯仪身体好得很,根本不用吃药,但事教人一遍就会,这药是她特意找大夫开的。
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乱来!
叫了小厮将东西撤下去,她回到室内,“明日为妻就要去上值了,你在家……”她想了想,好像从没干预过宗溯仪的日常生活,“随意过吧,盯着豚豚读书写大字就成。”
此外她作为一府首官,上门巴结讨好的人更不会少,颍州府宗室扎堆,不比漳州府民风淳朴。
“官员家眷就随意应付就是,若是宗亲找上门……”她想了想,想到宗溯仪的身份,宗亲应该是不敢找上门,“若有不怕死的,郎君……就看着办吧。”
宗溯仪在床上裹着被褥扭成一条长虫,拱来拱去,对妻主的叮嘱视若无睹,还哈哈笑着问她自己扮得像不像?
张庭:“……”
她抿唇笑了笑,一巴掌重重呼在他屁股上,以膝盖摁住他,审问:“为妻方才跟你交代什么?”
宗溯仪顿时蔫了吧唧瘫在床上,萎靡不振。他是真的一点没听。
嘟起嘴看似埋怨,实则转移话题:“跟奴家在一起,怎还说旁的事?”
张庭哪里会放过他?先将长虫抱过来摁腿上,让他复述一遍,错一字打一下。
打得长虫学人语,嗷嗷大叫。
宗溯仪学着气息奄奄的样子,躺在她腿上,控诉:“不生老二就可以打老二吗?真打坏了,我做和尚去!”
他就是爱贫嘴,张庭叹一声懒得理他。
还有一件问题,也是最重要、最敏感的问题。
她问:“小仪,你想不想跟你外祖母、外祖父见一面?”
宗溯仪的外祖母是废太女陈珏,外祖父是废太女夫崔氏。
她被分派到颍州府来,由着宗溯仪的缘由在,很难说不是成泰帝的意思。目的是什么?试探她有没有野心,还是试探废太女会不会复起篡位?
张庭对此很是无语。成泰帝既忌惮女儿,怕她夺了自己的宝座,又舍不得将她赐死,既要又要能得来什么?
还强行将她拉入角逐场。
宗溯仪安静下来,头枕在张庭腿上,目光无神注视着前往,不知破开虚空看向了何处。
九年了啊。
他也知此事非同寻常,垂下眸子,“你觉得我该不该见?”
“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张庭轻抚着他的乌发,顺滑亮丽,手感极好,“皇帝会派人监视我们,但为妻会帮你搞定。”
“小仪你只需告知我真正的想法。一切障碍我自会为你摆平。”
他思索良久,还是摇摇头,“也没什么可见的。这么多年了,尘也归尘,土也归土。”
可即便这样,他话中难免带着几分伤心,“在我心中的亲人,也只有你跟豚豚。”伸手环住她的腰,抱得紧紧的。
裹挟血脉存世的亲人,却总计较利益谋算,随随便便就能将他推向深渊,这种亲人又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呢?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不希望再因他的问题,让妻主受委屈、遭受难堪,五年前那件事至今铭记于心,每每忆起都令他沉痛不已。
他已经找到家了,不需要皇家的虚情假意。
张庭什么都没有说,将他揽进怀里,搂着他瘦削纤细的腰肢,只说:“往后多吃些饭,小仪你又瘦了。”
宗溯仪笑哼哼埋进她怀里,“是不是搁你手了?我也没有很瘦吧。”
她眉宇间带着几分愁色,揩去他眼角的泪痕,印下一吻,“是有点。”下巴顶着他的额头。
“为妻应该长时间内不会再有升迁或贬谪,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你和孩子。不要害怕,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和孩子。”
他的肩膀发着颤,响起小声的哭咽,像羸弱的小兽般依附着她,好似就能汲取生存下去的力量。
“所有不要怕受伤,不要怕牵连我,我会成为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吧。”
很久很久之后,宗溯仪手指攥紧陷进了肉里,声音几不可闻:“妻主,我还是想见他们一面……哪怕是做个了断也好。”虽有种种不可言,但这却是他父家唯一的亲人了。
他捧着脸泪流了满面,哭声声嘶力竭,好不可怜。
张庭细细拍着他的肩背,“万事万物自有缘法,为妻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
“就算决定的走向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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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她坚定看着他的眼,牢牢握住他的手,“为妻总能找到办法拨乱反正。”
第204章
有过漳州府与鄞州府的经验, 张庭入驻颍州府后,迅速就理清民生脉络,整合吏治。
她手段圆融, 如水一般柔和又如刀一般锋利, 很轻易就将本地豪强世家、上下官员拿捏在手,使得对方心悦诚服。
她宽和御下,柔以待人,除了特别疏远本地首富外, 与其他世家豪族都处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而对待宗亲,她也是井水不范河水, 保持一定距离, 但有一点意外的是,宗室子弟虽未主动登门拜见过她, 但对她的态度很客气, 宗老族老态度也很是亲近。
这倒与最初设想的不同,她想了许多才偶然想起, 或许是因为她接纳了一位宗室子, 保全宗室颜面?
这样也好。
却说颍州府身为宗室根基,产物丰富, 商贸富庶,各类名贵珍宝绸缎流转在集市上,好不繁华。
农事经济极其发达, 倒没有张庭需要多费心的地方,任下的通判也有几分手段, 审理案情明察秋毫,常得百姓载道。
张庭便从基建与文教入手,完善各大要道, 推进经贸发展,重整县学府学,肃正本府文气。
原本把持经济农事的官员松了口气,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却不知这把火总爱乱烧,幸好他们知府不是这等昏官,搅乱正常运行的架构,以及……夺了她们的权。
世家大族们也是松了口气,原本听说她在鄞州府杀了一百多个人,心头还有些犯怵,怕张庭拿她们开刀,这下悬在头顶的利剑倒是放了下来。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波澜,权力就平稳移交到她的手上,张庭彻底坐稳一府首官的位置,真正总揽大权。
日子平平常常的过去,无风无波。
颍州府步入正轨,皇帝派来的密探盯梢许多天都看不出端倪,渐渐失了耐心,想想也是,一个前途光明、年轻有为的知府,做甚冒着杀头的风险和一个废人来往?
更何况,这位大人才德名声俱佳,怎么可能做出勾结反臣的事嘛!
密探今早照例转过一圈后,便撤走了。近来颍州府新起一行娱乐叫做牌九,四人成桌,风气正盛,密探打得热火朝天,爱得要生要死,连男人都不去睡了。
上值是走着来的,打牌她是跑着去的。
往牌室里一坐,什么皇权富贵通通想不起来。
“哎呦!对不起又通吃了!各位给钱吧哈哈哈……”
窗外杨柳拂堤,绿波荡漾。
某处陈旧破败的小院,光秃秃的,一只瘦干的鸡在地里啄食,唯一的绿意是旁边圈起的一块菜地,小白菜绿油油的,长势喜人。两道衙役打扮的身影匆匆掠过草丛,看着很不起眼。
鸡咯咯咯哒,展开翅膀飞进篱笆里边,张嘴啄菜吃,啄得又快又准,竟看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架势。
稍高一些的衙役跑过去将鸡赶出去。
稍矮一些的衙役小步跟上她,柔柔弱弱说:“你赶它做什么?”
高衙役也就是张庭刚和瘦鸡大战一场,头发上都插了根鸡毛,“不能让畜牲糟蹋菜。”
菜?
小衙役呆了一瞬,双眸黯淡,低下头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专门留给鸡吃的草料。”放眼整个小院,也就只有这一小块菜圃。
虽说做了决断的心思,可真正见两位长辈过得很不好,他、他还是忍不住揪心。
张庭牵起小衙役的手,握了握,“走吧,走一步看一步。”
小衙役眼眶红红的,轻轻应声:“嗯。”
院里的闹腾声惹得一个中年男子急忙出来,手里握住根木棍像是拿来撵鸡的,他面色蜡黄,双鬓隐有白发,两颊瘦削,身上裹着打补丁的麻布衣裳,风一来就能灌进去。
人还没到,嘴里骂骂咧咧:“天杀的瘟鸡! 又来啄我的菜地!”
出了转角,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面前,虽着粗布衣裳,但面容姣好,年轻靓丽,宛若一对璧人,非富即贵。